《我恨我不爱你》水诺诺

2、遇见

　　“你好。”我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伸手从床边的柜子上把手机摸索过来。一大早就被电话铃声惊醒，接起电话时克制不住的想骂人。听到那里面妈妈的声音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国骂生生的又吞了回去。“啊，妈妈。这么早。”
　　“还早，现在都七点了。”妈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种失真的感觉。“怎么你九点上班就可以天天赖床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以下省略五十年代和八十年代人生活习惯比较内容大约一千字以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连连告饶，睁着眼说瞎话。“我昨天有个案子和所里人研究了一下所以晚了。平时我都起的很早的。”
　　即使知道我说的是谎话，妈妈还是暂且放过了我，大概是说累了吧。“那件事情怎么说？”
　　“什么事啊。”我不明所以，大清早的又有什么事情啊。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要么你就带一个回来给我们看看。要么就回来看看你李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大学老师。”妈妈似乎很生气我的不以为然，“怎么才说了几天，你又忘记了。你知道你几岁了。你知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几岁了，啊？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工作那么要紧啊？一个人不结婚，生活永远是不圆满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认为她在对比完我们两代人生活习惯以后是说累了。通过这通电话，我可以知道我妈最近身体很好。“好了，妈妈。我知道了知道了。国庆节，OK？”
　　“国庆节、国庆节，你上次还说劳动节呢？”妈妈不满意我举白旗求和的态度，可能嫌我不够诚恳。
　　“我保证，这次是真的。国庆节，真的是国庆节。”我连忙接在白旗后面下保证书，这招向来管用。“妈妈~”
　　“那就国庆节。你快点起床，早饭一定要吃，人是铁饭是钢。”妈妈对那声撒娇还是很受用的，于是在今天早上彻底的放过了我。
　　“好好，我天天吃早饭的。”赶快说了再见把电话挂掉，我摊在床上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掀开被子起来。
　　路过永和的时候本来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买了一杯豆浆、要了个南瓜饼。
　　优哉游哉的解决了我的早饭，好像真的很早。等地铁的人说不上来少，但绝对和平时的熙熙攘攘不是一个级别的。
　　“小姐，看手相啊？”一个常见的中年妇女向我兜揽生意。
　　我笑笑，“不用了，谢谢。”
　　“不准不要钱。”她神秘地说：“小姐桃花满面，今天说不定会碰上好姻缘啊。”
　　我还是笑笑，“不用了，还是谢谢你。”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恨嫁女人一样，难道我的额头上写了字？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伸手往额头上摸了摸。
　　她也没有再做纠缠，转身去了。地铁也刚好到了。
　　到了律所所在的大厦，基本上看不见人。抬手看看表，难怪，才八点多一点。
　　“秦小姐，好早啊。”楼下的保安看见我笑着招呼。
　　“你早。”我对他微笑点头。这个湖南籍的中年男子因为我送过她女儿一套化妆品中样一直对我很友善，甚至带着感激。其实那次中午我买化妆品时，专柜新来的不熟悉我皮肤的营业员附赠的一套含果酸的美白试用装。我的皮肤对果酸特别过敏，看见他女儿一脸羡慕的时候便顺手送给她了。所以我对他眼神中的感激向来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
　　空空无也、只得我一人的电梯到了十六的时候停住，正准备直接到我办公室，忽然听到主任室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个女人压抑的哭声。
　　好奇心杀死猫。即使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微微停了下。
　　主任的嗓门不大，但足以听得清楚。“你知道远东实业对我们所的意义吗？啊？他们一年给我们多少顾问费你知道吗？你大学毕业，司考过了，你还是小孩啊。被摸一下手会死啊？你还把红酒倒在人家脸上？啊？”
　　中间夹杂的年轻女子模糊焦急快速低低的辩解声，带着一些细碎的啜泣。
　　我笑了笑。原来是远东实业法务部的宋色狼死性不改，又当着主任的面非礼我们所新来的小姑娘了。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我保持原有的步速缓缓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先把笔记本插上充电。昨天忘记把电源带回家，又用笔记本打了好久的欢乐斗地主，好像快没电的样子。半低头探手把办公桌下台式机的主机打开，今天早上应该会有几份比较重要的邮件。
　　远东实业上个月因房屋质量问题被诉的几件案子最近应该快结案了，审判员那里也已经沟通过了，本来这种案件就是可偏可倚的，质量鉴定报告的内容也是含糊不清，估计输的可能性不大。
　　倒是和齐河外贸的买卖合同纠纷比较头疼，合议庭的审判长和我们主任有点过节，对我们主任合纵连横的战略不屑一顾，费尽心机讨好也油盐不进。不过他向来秉公判决，远东的法律保护意识又是比较强的，材料证据收集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估计胜诉的几率比较大。主要就是两张出库单上的数量争议较大。不过现在离举证期限到期还有十几天，或许还有更有力的证据也说不定。
　　邮箱里有十几封未读邮件，杀毒软件自动把几封垃圾邮件删到了垃圾箱。里面果然有远东的宋色狼给我的关于齐河外贸的讨论邮件。大致看下他的讨论邮件，发现我们的辩护思路在货物数量上有差异。便回信约他下午三点见面讨论。
　　其他都是我手上带的别的小公司发来的咨询函。只是略略的看了看，简短地回了几句，提了几个要点，要他们把正式合同发过来。
　　正在回最后一封邮件的时候，有人在我办公室的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门没关，请进。”我头也没有抬便知道来人是谁，“训话结束了？”
　　“你听到了。”主任一只手端着咖啡愁容满面的走进我办公室蹭蹭在我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一只手抓抓基本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被我妈逼婚。”我看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喝咖啡，小心早衰啊。快别抓了，仅有那么几根坚守阵地的你还想逼他们叛逃啊。”
　　“怎么老跟师兄这么没大没小的，”他喝了一口咖啡，“你也老大不小的，该成个家了。你看我家贝贝都已经一岁半了。现在说什么他学什么，多可爱。”
　　“嫂子和贝贝还好吧，好几天没看见小可爱了。”我深有同感的发出一声叹息，“现在看到贝贝，我就觉得自己老了。”
　　师兄听了略叹了口气，有感而发，“唉，你说现在的小孩怎么这样呢，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就不懂了，那小孩不过就比你小三岁，怎么就没有你当年半分风采呢？一点不会判断处理事情，随便就把酒倒在人家身上，唉。”
　　“好了。不就是倒了他一杯酒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来搞定。”我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不用这么谄媚。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她不让摸一下就没有我当年半分风采，那我是什么？任他摸的三陪女啊？”
　　“你说你说你这小囡，怎么说话的。有女孩子这样说自己的吗？”师兄一急，家乡话就吱溜往外冒。
　　“好了好了，王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子，不说了再不说了，啊。”说实话我虽然和师兄在学校里就认识一直没大没小的，但师兄一急我就发怵，还是有点怕的。“再说了，宋远东他敢瞎摸我啊，看我不踩死他。”
　　“算了，要不是要远东实业的那口饭吃，我也懒得和那臭小子周旋。”师兄满腹牢骚的说，“那个臭小子仗着自己家企业有几个臭钱，就狗眼看人低，以为我这里开的是KTV呢。”
　　“哎呀，师兄。他就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学时候不就喜欢用钱钓校花，骗到手就扔。”我无奈的一笑，“你们大学就互看不顺眼，怎么到今天了还这样。表面和和气气，背后互相说小话啊？不就是被抢了一个女人，至于吗？再说了，你后来不是又把嫂子抢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倒是，”师兄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掩不住得意的一笑。“关键时候，小白脸还是不可靠的，小然啊，睁大眼睛，要找老公就要找师兄这样老实的，千万不要找宋远东那种小白脸，有个屁用。”
　　“知道了，王主任。”我看着师兄志得意满的笑，不由白了他一眼。办公室里面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始有人貌似不经意的经过我办公室的门前了。我把桌上的档案夹理理，对师兄假笑了一笑，“好了，我要工作了，九点约了人呢。没事你就先回办公室，OK？”
　　“OK。”师兄叹了口气，挥挥手，“我也约了民二庭的老林，差不多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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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时候和仍旧很委屈的小姑娘在餐厅一起吃饭，同仇敌忾的把师兄狠狠骂了一顿。
　　有同一阵线的盟友，其实倾诉一下就会好很多。从她的笑容来看，她心情应该是好多了。我也松了一口气，本来就没有什么必要把人家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弄成那样。
　　在我清理餐盘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期期艾艾的拉住了我。神情微带着羞涩，问了我一句：“小然姐，他们说你跟远东的宋总熟。你说他，他人怎么样？”
　　她对宋远东似乎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莫名的王子与灰姑娘的幻想。看着她天真的神情，还是不忍打碎她对这个世界的美妙幻想。我微笑着点点头：“恩，人还不错。”
　　下午正巧我带的一个公司有个买卖合同签约，七拖八拖、紧赶慢赶还是误了和宋远东约定的时间。
　　“真是不好意思，秦小姐。”被宋远东的秘书Linda用万分抱歉的表情迎进了他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您知道的，我们董事长刚刚来了。他又要事和我们总监商谈，可能还需要半小时才能够结束。”
　　看着会议室正中那幅抽象的裸女图，我头疼的叹了口气。“他又挨他爷爷骂了？”
　　Linda原本一本正经的表情门一关就变成了幸灾乐祸，“恭喜你答对了。听说他又非礼你们那里小姑娘了。”
　　“恩，”我无奈一笑，“真是受够了他们两个活宝。一个看见我们所的小姑娘就轻薄，另一个明知道小姑娘去了会被轻薄还偏偏就要带小姑娘去。你说他们两个看不对眼就不要一起吃饭，还偏偏就要往一块凑。八百年前屁大的恩仇，我都快要烦死了。”
　　“你们这届尽出的妖蛾子。”Linda感慨的说，说完又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除了你。”
　　我笑笑。
　　正说着，宋远东拿着档案夹灰头土脸的进来。“来了？”
　　“恩，”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看表。“你爷爷最近身体不错。”
　　他在我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往椅背上一靠长腿一伸占了好几个位置。苦笑了下，把档案夹扔到桌上。“托福，还行。你听到了。”
　　Linda一本正经的告退去端茶。
　　“没听到多少。”我看他一副也不想谈工作的样子，索性把笔记本合上。“和齐河外贸的事情我还是建议庭外和解。本来就是长期合作的关系，没必要弄得那么僵。”
　　“齐河这次我是想杀鸡儆猴。这几次有几家供应商小动作频频，想要从远东身上捞一笔。真以为我们都是死人啊。”他闭着眼睛解释，满脸疲惫。
　　“很累啊？”我轻声问。“看来高薪高压力这话不假，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他睁开眼看着我笑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约了海关的郭处。他那人就喜欢才女，你帮我帮衬帮衬。”
　　我睨了他一眼，“补了，我回去吃饭。真是的，没个正经形。才心疼你一下，你又原形毕露了。”
　　“别，我说妹妹，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和我们一起也是吃。就当哥哥报答你刚刚的关心之情还不行吗？虽然只有几秒钟，哥哥还是很感激的。”他戏谑的说，伸手半揽住我把我按在椅上，让我不得动弹。看看我半天还没有同意的迹象，终于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我招了还不行。你看看你都二十八九了，怎么还是孤家寡人啊。人家郭处家世清白，研究生毕业，怎么就配不上你一个小本科啊。你先去看看再说。”
　　“已经三十而立还是孤家寡人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我。”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我那是不结。身后小姑娘不知道排到哪里了。你呢？你身后有一个男人吗？”宋远东不客气的说完，又改成嬉皮笑脸：“走吧，去看看有不会少块肉。怎么一牵涉到这个问题你就像个斗鸡啊。女大当嫁，你再不结婚想当个老处女啊？”
　　吃不住他软磨硬缠，我告饶的还是答应了。
　　宋远东别的没有，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的。郭淮景的确温文尔雅，谈吐风趣，属于那种第一眼便可以看出家教良好的人。
　　我基本上不太说话，只是微笑的听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趣。表情神态可以看出他们常在一起吃饭，也比一般的朋友关系要好点。这样最好，不是特意介绍，男女双方也不用太尴尬。
　　正想着吃完饭走人，却不料宋远东恶作剧一般的提议去喝一杯，还是去蓝一蓝。任何一个玩得疯的或者和玩得疯的走得比较近的度知道这个蓝一蓝是个以一夜情著称的酒吧。酒吧老板的后台据说硬的很，根本就属于第三地带无人管的那种。
　　没能找到反对的理由，却不料郭淮景也没有反对。我虽然满心反对也只好客随主便权当去观摩。只要不被师兄知道，应该也没有人会念我。
　　蓝一蓝我从来没有去过。原本以为是个乌烟瘴气、音乐震耳欲聋的地方，没有想到却相当清幽。门廊的灯是欧式的，灯光柔缓温暖。推门进去，音乐水一般透出来，缓缓流淌。人很多，但是不喧闹。只是那种人多了不可避免的声音集合在一起的感觉，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里面的灯光不算太明亮，但也相对于酒吧而言这样的亮度属于比较明亮的了。
　　人是一群一群的坐在一起，男女混搭。也有花枝招展独自坐在吧台前面的，人来人去。
　　抱着参观的心理四下打量。目光和一个人碰在了一起。
　　在侧边一个略显明亮的角落里面，有一个人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我。他身边的众人都在喧闹，独有他很静谧，只是用一种近乎无邪的表情看向我。一瞬间，他的表情，他美丽的手指，他面前桌上摆置的水晶花瓶中盛放的天堂鸟，仿佛定格了一样。他指尖轻拂过天堂鸟的时候，就仿佛一丝暖流轻轻抚过我的身上，心里微微一颤。
　　和宋远东他们在离他们不远处坐下，也入乡随俗的点了一杯酒。目光流转处，他还是静静地看向我。职业习惯，我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起了地铁站的那个中年妇女还有那个桃花满面地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