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我不爱你》水诺诺

1、全文简介

　　我夺门而出的时候，沉依然交叠着他那双我最爱的优雅的双手，茫然的坐在床边。白色真丝的床单衬托得他的表情更加沉静，像一个天使。我绝望的回想，已然忘了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爱上了这个男人，现在只剩下痛。
　　第一次见到沈沉是在那个以一夜情著称名叫蓝一蓝的pub里。他们一群人在一个略显明亮的角落里坐着，众人都在喧闹，独有他用一种近乎无邪的表情看着周围的红男绿女。一瞬间，他的表情，他美丽的手指，他身边水晶花瓶里独自开放的突兀的天堂鸟，以一种铺天盖地、绝倒之姿彻底的魅惑了我。他指尖轻拂过天堂鸟的时候，就仿佛一丝暖流轻轻抚过我的身上，心里微微一颤。
　　认识他的第二天我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居了，几乎跌碎身边众人的眼镜。沈沉一如既往的用天真无邪的表情继续生存着，而我却像失了水的天堂鸟迅速的憔悴下来。那些日子的梦里，我时常梦见自己艰难的一个人一步一步攀着陡峭的台阶，一路盘旋而上，却怎么也看不见尽头。努力去看的时候，却猛的发现脚下的高度高的异常，脚一滑就从梦中惊醒了。缓缓睁开眼会看见沉在身边放大沉睡的脸，轻轻的皱眉，满脸疲惫。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露出一点符合自己年龄的成熟。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面。现在想来，也许在我的身体没有感觉到的时候，我的思想便已经不堪重负的感应到了未来的举步维艰和痛苦。
　　那段爱情的回忆美好得很。我们在MSN上聊天，约下班后去蓝调、回家、去超商、做饭，日子过很隽永。那段宛若新婚的日子仍清晰的仿在昨天。
　　我爱他，却不确定他是否爱我。
　　沉从来不说爱我。从来都不。相形之下我的“我爱你”多的廉价。我欺骗自己放弃梦想和他好好在一起，远离那个贤妻良母、家庭和乐的美梦。但仍会引起我们之间的争执，没有冷战，没有摔门而去，只有我放下身段一次一次的求和。但即使是自欺欺人的日子也过得让我心绪宁静。
　　这一天到来没有一点预兆。他的MSN处于离线状态，我还是给他留了言。告诉他我同事的出国通宵欢送会取消，所以今晚会回去，只是晚点。
　　在门口拭净脸上的残妆，小心翼翼的用钥匙开门。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我忍不住咬紧了牙，生怕自己会尖叫起来。
　　没有约定，没有承诺我凭什么尖叫。知道那一刻我才明白，即使是明知道不可能，我仍渴求一对一的忠贞。我不是法律和道德赋予独占他权利的那个女人。
　　真转身打算出去的时候，沉刚好醒来。
　　怎么还不睡。他拉开床单坐起来用无邪的表情淡淡的问。
　　你先睡吧。我的声音有些压抑，一想到那双被我赞美过千万遍的适合弹钢琴的双手曾游移于其他女人的躯体上时，心里忍不住欲呕的冲动。
　　床上女人的嘤咛声响起，慵懒低哑。翻了个身又穿着我的睡衣沉沉睡去。
　　他仿佛才注意到我的不适，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我原本想说两句场面话全身而退的，可是我开不了口。只能夺门而出。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游荡，两手空空，除了紧紧攥着的一串钥匙。包和手机早已不知被丢弃在哪里，又或者我冲出门时根本未带。在酒店的大堂借了电话，打给一个我印象中堪堪能记全的一个手机号码，才让自己在酒店中求得一席栖身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得很。补□□件，挂失信用卡，找房子，购物，……我没有再回到那件公寓，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手机号码倒是没有刻意更换，因为要通知在这个城市多年来积聚的朋友以及名片的修改都比较麻烦，更重要的是就算失恋了也犯不着昭告天下吧。
　　但是也没有沈沉的消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身边的人不重叠，想要假装无意得知彼此的消息也是件登天的难事。
　　再次出现在蓝一蓝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一进门便看见沈沉仍占据着那个略显明亮的角落。身边陪着的是一个未曾见过的女子。一脸痴迷的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那种表情似曾相识。好似几月前的自己。
　　四目相对时，我对他点头微笑。
　　坐在吧台边，一口一口小心餟饮那杯颜色艳丽的日光机场。虽是冰品，那灿烂如阳光般的色泽却奇迹般的温暖了我的心，我反手握住身边人的右手，相视而笑。
　　“好久不见。”沈沉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另一侧，天使般静谧和谐的表情。永远说不上来快乐也说不上来不快乐。
　　我微笑。
　　“沈沉。”沈沉对我身边的男人伸出手。
　　“久仰大名，郭淮景。”淮景微笑着用左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看到沈沉落在他左手钻戒上的眸光，淡淡的解释：“订婚戒指。”
　　沈沉的表情变得奇异，不是惯常的表情，但也不是高兴，他客套的应酬了几句便离去了。
　　忘了他说的那些虚伪的话，也无意再去揣度他的表情和心思。
　　郭淮景是个好人。这从他被我半夜用电话叫到酒店付账也毫无怨言的立刻赶到便可以看出来。他陪我找房子，补□□件，挂失信用卡，购物，……足足忙了一个礼拜也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问我这样仓皇的原因。这就是他善解人意的地方，顺理成章的感动了我。
　　他总说：“订婚怎么能够草率。我可是等了两年。”
　　他总说：“没关系，我很爱你，你只要肯爱我就够了。”
　　这样的话除了让我觉得安定，还堵的我说不出话来。于是就这样傻傻的被骗了终身。
　　见过郭淮景慈祥的双亲后，我们的婚事便紧锣密鼓的筹集了起来。
　　手上的工作忙着交接，婚期也是迫在眉睫。但即使再没有空再累，我还是每周会坚持到生活馆做保养。淮景偶尔会陪我。只是慨叹女人爱美之心的恐怖。即使希望我是个美丽的新娘，他也还是觉得不能理解女人如何能够忍受保养时纷繁芜杂的程序和漫长的等待过程。
　　下午去的太晚，VIP室已经满了。但五点我约了郭家二老吃晚饭，所以只得听从按摩师的安排，进了一个双人的包室。同房间的那个女人早就在了，脸型很熟，但黑色的面膜分辨不出她是谁。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仍旧下意识的对她点头微笑了下。
　　她却开口了。沈沉醒了吗？
　　醒了？我一时间没有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怔怔的重复了一遍。
　　怎么。沈沉出车祸的事情你不知道？没有人告诉你吗？听说很严重，一直昏迷，生命垂危。她皱眉推开按摩师的手，用浴巾半掩着坐了起来。
　　生命垂危？我依然没有恢复思考的能力，
　　是啊。她抬起脸看着我的一脸震惊。
　　不知是如何和她道别，如何离开女子生活馆的。我坐在饭店的包厢里才清醒过来。生命垂危。生命垂危。我心中满满的都是这四个字。连郭家二老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其实我是很想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望着景和他父母模糊的笑脸，我歉疚的一笑。正想站起来给两位老人布菜，忽然一阵晕眩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是一片刺目的白，身体也动不了。正在给我换吊瓶的护士笑着调侃我有这么好的未婚夫，怎么还会压力大到昏倒。望着淮景担忧的脸，好多话都堵在我胸口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握住我的左手，两人手上的钻戒相互辉映，我忽然也什么也不想说了。轻轻握紧他的左手，勉强自己微笑了起来。
　　夜色正浓。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我的步伐一盏一盏的亮起，一盏一盏的熄灭。自虐一般的强迫自己不坐电梯，偏要从安全通道一步一步的上去。
　　打开那间我四个多月没有踏入过的公寓大门，身体的疲惫已经使我什么也想不起。打开玄关的灯，里面一如既往。时光仿佛突然回溯到四个月前，我们所有的用品都在原位。包括我的拖鞋，我们的马克对杯，我们的靠垫，我们的碰碰香，……
　　仿佛怕惊醒过去一般，我慢慢穿过客厅，推开卧室的门。
　　被子拉开了，仿佛正有人准备入睡一般。
　　我的心突然柔软起来，泪水终于蜂涌而出，伸手抚平床单，起身去拉开浴室的门。
　　空无一人。
　　我闭上双眼，仍旧止不住泪水。打开温水龙头想洗把脸，我伏在洗手池边失声痛哭。
　　一双手轻轻握住我的腰，声音温柔。怎么啦。
　　我如闻雷击般的直起身，却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心里响起一根弦崩落的声音，仿佛有种什么缓缓流过。
　　怎么了。那双手的主人缓缓的问。
　　睁开眼，眸光和镜中人热烈纠缠。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在我哭的时候用这样美丽无邪的表情和如此动听的声音和我说话。
　　感觉到腰际双手的温热，我除了转身扑到他的怀里之外想不出其他任何选择。
　　有人告诉我你出了车祸，很严重。我平静下来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客厅的碰碰香在我的轻抚下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沉递给我一杯热咖啡。是谁。
　　上次我们在蓝调遇见时，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我深吸一口咖啡香气，恋恋不舍的把它放到了桌上。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沉挑眉。喝点咖啡会让你舒服点。
　　我微笑着摇头，站起身。只是被吓到，我回去了。
　　沉拉住我的手，眼神一闪又放开了。
　　我拎起搁在鞋柜上的包，看到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款包和沉的公事包并排放在一起，禁不住笑了起来。
　　把它们放在一起，好像你已经回来了一样。天天这样看着，就觉得你正在这里，只是去了朝商。沉缓缓的说。
　　这是沉对我说的最接近表白的话。
　　什么时候不需要了，就把它扔了吧。我对他微笑，穿上鞋开门。
　　我开车送你。他慌慌的转身要去拿车钥匙。
　　我顿了顿，在门外对他笑了下。不用了。
　　可能因为距离的关系，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而遥远，在水汽中微微变了形。
　　你去哪里了。才拉开病房的门，就看到淮景焦急的脸。
　　我有话和你说。我拉开病床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把结婚日期推延吧。我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他怔了一会儿。好。
　　不问为什么。我轻抚过他的脸，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脸扭曲到什么程度了，呵。
　　只要你还肯嫁给我。他的表情奇异的缓和了下来，眼睛像个孩子一样黑得发亮。
　　我轻轻笑了。
　　瞬间的爱情是美丽，但女人需要的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