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予姝》故宅珞珞

24、第二十四章

　　陀爷带着几个兄弟出去打听消息。

　　七爷则替陀爷掩盖行踪，顺便带着兄弟们打扫寨子。——当然了，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打扫。

　　至于真正的打扫任务。铃儿带着寨子里面的妇孺做了。

　　铃儿带着女眷们，寨子里上上下下的灰尘。大大小小的床单被褥，全部都被清洗了一遍。招旗旌展的挂满了东水寨。

　　整个汉江路过的船只，都能看见这安静祥和的一幕。

　　一时间，东水寨的寨主出名了！

　　这世道，能让自己的手下的人吃饱穿暖喝足。还有心思洗衣做饭，整理家务。这是多么难得事。

　　汉水地界轰动了。

　　韩五的名号一下子传遍汉江地头势力。

　　*

　　宋宋和倪倪被派了个任务，和马家的几个孩子交朋友。

　　平惠哥哥打趣说这叫‘孩子外交’，以前官府有夫人外交，如今他们东水寨有孩子外交。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可惜宋宋和倪倪都不是八面玲珑，善交朋友的人。马家的五哥孩子警惕性都极强，年纪大的两个女孩儿交给铃儿去接触。

　　剩下三个小的跟狼犊子似的。宋宋一靠近，他们就想叼她一块肉，非常的凶。

　　尤其是那个刚断奶的，一看就是饥荒后才生下来的。非常的怕人，根本不允许他们靠近。

　　好几次如果不是倪倪身手快，及时挡住了宋宋。宋宋只怕要被咬住了手。

　　“马家那个小五，怎么跟个野孩子似的？”倪倪制服住了马小五，整个人还是忍不住后怕，“狼养大的小孩也就这样吧。太凶了。”

　　说着，倪倪抓起宋宋的手反复看。确保宋聘婷两只手都没有什么伤痕，这才放心的拍拍胸脯。他说：“要是让韩昭哥哥知道我让你受伤了。只怕回去又要挨骂。”

　　宋聘婷一愣，她反驳道：“韩昭哥哥要是骂你，我就说是我自己招惹马小五的。”

　　倪倪灿烂一笑，搂着宋聘婷直说好兄弟。

　　倪倪一个高兴，带着宋聘婷去汉水边上捉鱼。

　　浅水滩又凉又浅，清澈见底。汉水边只有到下午的时候水流才这么静，平时总有些湍急危险。

　　倪倪和宋聘婷的裤腿不高，拿着绳子穿过□□挽一挽，就一点也不会弄湿了。

　　只是汉水前滩淤泥多，稍微少泥平坦的地方都长着青苔。走一步滑十步。

　　一个下午过去，宋聘婷鱼没捉几条，屁股墩倒是坐了好几个。整个人都被泡湿了。

　　最后一次，青苔滑脚。“啊——”整个倒栽葱落进水里，活脱脱滚成了落汤鸡。

　　“宋宋，你没事吧。”

　　倪倪吓的半死，把宋聘婷捞上来，她迷糊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倪倪不敢就这样带宋聘婷回去。他回去会被骂死的。

　　宋聘婷只好指着一出大石头，出主意道：“要不我们晾干再回去吧？”

　　倪倪点头如捣蒜。跑了七八里路，捡回来柴火生火。帮宋聘婷烘干衣服。

　　天黑了，宋聘婷一个喷嚏连着喷嚏，接连不断。她衣服还是半潮的。寨子里已经派人来找了。

　　倪倪没办法，怯怯的和宋聘婷回去。

　　铃儿在灶台上给两人留了饭，闻言好奇道：“你们两怎么才回来。”

　　“阿嚏！阿嚏！！”宋聘婷一张嘴，直打喷嚏。

　　倪倪脸色惨白，一脸犯错的样子站在角落。

　　铃儿起初还没有在意，把饭放在桌子上。还招呼两个人吃。

　　等忙完了坐下，才发现宋宋一直在打冷颤，额头滚烫。整个人都在发红。

　　铃儿吓了一大跳，抱起宋聘婷就去找韩昭。

　　“怎么又风寒了？”韩昭眉头紧锁，担忧的摸着宋聘婷手脚，她烫的惊人。

　　寨子里没有大夫，平惠的医术只能治些打打杀杀的外伤。不适合看小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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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里的孩子烫的四肢发软，软趴趴的跟快死的小猫似的。连呼吸都变的微弱。

　　韩昭揪心不已。对铃儿说：“不能拖到明天。我现在就得带她去找大夫。”

　　宋宋真的他养过最病弱的孩子了。

　　短短几日她已经两次高烧不退。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韩昭当机立断，搜刮了在场人所有的碎银，抱起宋聘婷连夜下山。

　　铃儿急的一晚上没睡。一连打了倪倪十个手板，打完自己又气又后悔。一边给倪倪揉着手心，一边骂人。

　　“你难道不知道宋宋是千金小姐的身子？她一向身子骨单薄，你还带她去玩水？”

　　倪倪也没想到宋宋跟纸糊的似的。

　　“妹妹会留下病根吗？”

　　“只是个小风寒，应该不会。”铃儿也不知道她在宽慰倪倪，还是宽慰自己。

　　事实上铃儿对宋宋的身体非常没信心。

　　这么一个千金娇小姐，得精米精面的养着。这么个乱世，能活几年？

　　故而铃儿对宋聘婷总有种特殊的怜悯，这是她从阎王手里抢下命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铃儿心里就隐隐难受。

　　韩昭背着宋聘婷去找附近村庄找郎中。

　　不幸的是，走脚郎中不知给谁看病去了。韩昭一连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有找到第二个大夫。

　　眼看就到了西涪天王的地盘，终于找到一个刚开门的药铺。韩昭咬咬牙，还是抱着宋聘婷去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钴蓝色的天光，黎明晨曦微弱。

　　这时候宋聘婷已经烧糊涂了，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韩昭的侧颜。就信任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人已经回到了寨子里。

　　醒来时，倪倪正衣不解带的守在她身边。

　　铃儿伏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她第一个发现宋宋醒了。

　　“宋宋，你感觉好些了吗？人还烧吗？”不等宋聘婷答，铃儿的手就摸上去了。

　　体温正常！

　　铃儿高兴极了，整个人像是被卸下了十斤重担。

　　“铃儿姐姐。”宋聘婷感觉还好，就是一开口喉咙嘶哑。

　　整个人听起来很憔悴。嗓音暗鸦般，听起来越发像个变声期的少年了——只是身材干扁弱小了些。

　　可这世道，哪个孩子不是营养不良呢。为此这点小问题，就不算什么大毛病了。

　　韩昭交代完寨子里的事物，来看望宋聘婷。

　　这次宋聘婷病了两日，再次让韩昭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宋聘婷是个千金娇小姐的身体。

　　她太娇弱了。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

　　这灾年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宋聘婷这么下去不行！

　　韩昭下定决心要给好好调理宋聘婷的身体。宋聘婷还没醒的时候，他就斩钉截铁的对铃儿说：“宋宋学武的事得赶紧提上日程了。”

　　铃儿当时没说什么。现在看韩昭又旧事重提，表情就有些不太高兴。

　　韩昭问宋聘婷：“宋宋你愿意跟着我学武吗？”

　　宋聘婷坐在床上抬头，捧着沉手的大海碗喝汤。

　　铃儿担心宋聘婷吃不了苦，低声劝韩昭道：“韩哥宋宋是个女孩子。和倪倪他们不一样，你那个教法，不行的。”

　　韩昭铁了心肠说：“倪倪学得，宋宋就学得。当初弟弟若是能跟我学一两招傍……身。”韩昭忽的噤声，想起面前的人是铃儿，没有再说下去。

　　提起弟弟，铃儿神色黯淡了几分。她这次认同了韩昭的提议。她轻轻地说：“韩哥说的是，怕吃苦不是个办法。”

　　宋聘婷不愿看着两人吵架，说：“我不怕吃苦！”

　　韩昭和铃儿都笑了。

　　韩昭笑，是因为没吃过苦的人都爱这样说大话。

　　铃儿笑是心疼宋聘婷。她摸摸宋聘婷的头，轻轻眨眨眼说：“等你真的开始学了，再说你不怕吃苦吧。”

　　宋聘婷心想，学就学！再苦还能比逃荒苦？

　　倪倪笑嘻嘻的扑在床边说：“宋宋别怕！我陪着你一起练武。”

　　*

　　几天后，宋聘婷被韩昭交给平恩练基础功。所谓基础功，就是扎马步。

　　宋聘婷觉得这很简单。这就算吃苦了吗？那也太简单了。

　　平恩规定宋聘婷每天早晚各扎一个时辰马步。七天后开始跑山。

　　宋聘婷没听懂跑山是什么意思。她两股颤颤的扎马步，双腿发酸站在太阳底下……好想一屁股坐下去哦。

　　“不要站在太阳底下。”对上平恩不赞同的眼神，铃儿还是坚持己见道：“你是个女孩子，刻苦就够了。不必跟着晒黑。”

　　宋聘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她悄悄往树荫底下挪了挪。

　　平恩气的额角突突的跳。转身告诉韩昭。

　　第二天，韩昭拿了个草帽过来。往宋聘婷头上一盖，淡淡‘恩’了一声道：“女孩子晒黑确实不好看。”

　　宋聘婷刚想笑。

　　韩昭说：“从今天起，早晚各加半个时辰。”

　　倪倪替宋宋抗议：“为什么啊？大哥不也同意她戴草帽了吗。”

　　韩昭没回答，转头温和地问宋聘婷。“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聘婷不知道。但对上韩昭殷殷期许的眼神，她只能凭直觉猜道：“……规矩？”

　　韩昭满意一笑，“不错！”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让你平大哥教你基础，哪怕只是扎马步。他也是你师父。师父的命令大于天。”

　　“私下里，你可以撒娇，可以耍赖。用尽你小姑娘的优势和师父心软。但这不是你在练武场上，当场顶撞师父的理由！这是规矩。”

　　至于私下里，师父心不心软就是另一回事了。

　　韩昭审视的看着宋聘婷，说：“你要是怕吃苦，可以不练。”

　　“以后吃苦的日子还多着。刚开始就受不了，以后还有你苦头吃。”

　　宋聘婷小脸一仰，白嫩干净的让人心疼。

　　她说：“韩大哥我不怕吃苦，但是我能不能不晒黑啊？”

　　韩昭揶揄一笑，打趣她道：“不是给你戴草帽了吗？”他长臂一伸，调整了下她的姿势，淡淡地说：“以后不准顶撞师父。”

　　“知道了。”

　　天昭昭，黑云拔地而起。

　　这天，东水寨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铃儿提前把练武的宋宋和倪倪带走。并抱了两身衣服让他们换。

　　韩昭带人到石牌楼迎客。陀爷、七爷紧随其后，寨子里年轻壮力都手持棍棒武器，护着韩昭下山。

　　两边阵仗都十分的大。

　　老桂身高八尺，身量非常的高。据说他重二百四十斤，有半扇猪那么重。只是他身量高，看不出来胖。肉眼看去，只觉得是中等身材罢了。

　　宋聘婷依韩昭吩咐换了倪倪的衣服，铃儿帮她裁了裤腿和袖子。扎了条韩昭的腰带，两人手牵手下山了。

　　下山时，正好看见韩昭和老桂互相抱拳。

　　桂良玉今年三十六岁，自封西涪天王，来东水寨也穿的一身明黄袍。上面虽无绣龙，但祥云和仙草无不精致。

　　据说，老桂穷山尽水之时。还抓了几个京城的绣娘，养在‘宫’里。——如果老桂住的水寨，称得上是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