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湖砚

14、终于上门的采访邀约

　　第二段视频发布后的第三天，“玛欧事务所”开始接到业务联系电话，批量的。
　　因为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杜沫沫只给事务所装了一台电话——当然也只有她一个人接线——这台电话在之后的几天里几乎没有片刻的休息。杜沫沫甚至有一种电话线都发烫了的错觉。
　　至于接线员本人，即使下班后回到魔界城堡，依然常常感觉耳边有铃声炸响。
　　只是从四面八方打来的电话发来的邮件里，真正有价值的合作邀约还不到百分之一。大部分都是来打听情况，求个交往。
　　所以杜沫沫看到那封来自“娱乐即时通”的合作邮件的时候，差点习惯性地手滑，打钩丢进回收站。
　　“那是什么东西？”魔王说。他几乎没有进过自己新买的写字楼一步，还是和以前一样，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老魔王留下的书房。所以杜沫沫有事找他的时候，还是要回到魔界——反正也就是上楼下楼的距离。
　　“是一档网络节目，”杜沫沫说，“一个很大的视频网站自办的，每期逮一些明星，做做私家小专访。我看过他们的节目，一期大概十分钟左右吧……采访对象也是一些小明星，帮忙打打知名度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魔王点头，搓搓下巴，“也就是说他们来找我了，那么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是谁了。”
　　“那倒……还没到这地步……”杜沫沫小声说了一句，就算节目播出了，一段时间内大概也就能让千把人知道魔王吧——还仅仅是知道，不一定记住。
　　况且对方希望能采访的不仅仅是魔王，还有“影帝同款”。
　　不过魔王对此并不在意，他丢下一句“这些小事我懒得管，你去打理吧”，然后十分愉快地对着镜子练习起了接受采访的表情。
　　“啊对了，”杜沫沫在离开书房前突然想起来，“采访地点定在哪里比较好？是事务所的办公室，还是……这里？”
　　“你决定。”
　　“那时间呢？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不，你决定。”
　　杜沫沫掏出她的小手账，“唰唰”记下，然后又看看片刻间已经练习了十二种微笑的魔王。
　　“虽然我也没亲眼见过这类节目的录制……不过我猜，他们说不定会给你拍照。”这档节目除了在线视频之外，似乎还有面向会员的实体小册子的样子。
　　“那就拍啊。”
　　“有闪光灯的。”
　　“那就闪——”
　　魔王的第十三种微笑僵在了脸上。
　　第二天，杜沫沫给“娱乐即时通”发去了接受采访的回复，把采访时间定在了五天后的周一下午，地点是事务所大楼顶楼办公室。
　　然后她打开购物网站，买了一台单反相机，配外置高速闪光灯。
　　次日到货之后，杜沫沫背着相机，抓着闪光灯，敲开了魔王书房的门。
　　“有件事我需要解释一下，”魔王说，“我并不是害怕这个东西，就像我不是怕人多一样……”
　　“哦。”杜沫沫打开相机包。
　　“只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曾经因为一些东西……留下了心理阴影……”
　　“哦。”杜沫沫打开镜头，装上闪光灯。
　　“那天……去人间界的时候……我正好又……”
　　“哦，”杜沫沫架好三脚架，“你可以从地上起来了吗？我也没用过这东西，技术不太好，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吧。”
　　魔王沉默了。他花了11秒时间说服自己，这个人类是为了帮助自己尽快适应人间界的娱乐圈生活才这么干的，如果自己想通过这个途径召回旧部报仇雪恨，那么就必须克服面前的这个——
　　“我想了想，”魔王拧了眉头，嘴唇僵硬地抖动，“直接花钱买个广告位……是不是比较快？”
　　“广告位是用来做广告的，要做广告的话也会给你拍照的，”杜沫沫说，“快起来，从现在开始培养你的镜头感。”
　　魔王咬了咬嘴唇，眼中红光一闪。
　　“我事先声明，你坚持要这么做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哦。”杜沫沫说，看起来并没有感受到魔王话中的威胁,也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天使正朝魔王比起中指，带着仿佛出了一口恶气的微笑。
　　魔王挥手收起棋子，从地毯上站起来，甩甩头发，掸掸衣襟，然后朝杜沫沫转过身。
　　“那就——”
　　“又到上课的时间了陛下，”史明及时地推门进来，“咦杜小姐？今天事务所没事吗？”
　　“今天的工作是为你们俩拍摄写真。”杜沫沫举起手里的单反。
　　“好啊好啊。”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魔王，脸色又不太好了。

　　阿拉琪结束游荡回到城堡的时候，看到魔王一脸疲惫，面无血色，满头冷汗，四肢虚软……地瘫倒在阳台上，她以为史明刚刚对魔王进行了体能训练。
　　“还需要锻炼啊陛下。”说完阿拉琪就哼着小调转身走了，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然她恐怕能后悔一整年。
　　杜沫沫对今天的拍摄成果十分不满，但不是对魔王尸体般的镜头感，而是对自己的拍摄水平。她原本计划在魔王的微博账号上定期发布一些照片，就像其他明星的官方微博一样。但是今天拍到的那几张，在拍摄对象和摄影师的共同努力下，看起来根本就是凶案现场。
　　扮演尸体的魔王，和与尸体合影的“影帝”。
　　不知道这样发出去……会不会反而起到悬疑片剧照的效果？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就被杜沫沫尚未泯灭的良知掐死了，连同一下午的废片。
　　不过，魔王说自己怕闪光灯和人群是因为童年阴影……到底是什么样的阴影？还有救没救？如果是治不好的那种……杜沫沫觉得，恐怕要重新规划一下他的发展路线了。
　　然而幸好魔王还算争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终于克服了对着镜头翻白眼的毛病，并且能够根据要求摆出一些相对自然的造型。虽然在闪光灯毫无预兆地亮起的时候他还会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在杜沫沫看来，已经可以勉强对付一般的拍摄。所以周日下午收到“娱乐即时通”的联系电话，沟通第二天的正式采访问题的时候，杜沫沫十分自信地给出了确定的答复。
　　“好的，那么我们一会儿就把明天会问的问题发到你们的邮箱，你们整理一下答案再发给我们，明天见。”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语气轻快地挂了电话。
　　三分钟后，邮箱里刷出了一封新邮件。杜沫沫打开邮件，一行行地往下看，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一件一开始就该做好却至今才刚刚意识到的事。
　　——糟了，忘记给魔王做人设了。
　　总不能在介绍个人情况的时候说大家好我是魔王我家在魔界欢迎大家来玩吧！
　　姓名没问题，玛欧，作为艺名十分正常；性别喜好没问题，男，爱好是下棋——见微博用户名；身高体重没问题，现在跑回去让他过个磅完全来得及……剩下的问题就是，贵庚？
　　“我想想。”魔王说，然后掰起了手指。
　　杜沫沫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次伸直又卷曲，卷曲又伸直，看得差点睡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打断：“你就说个大概吧……我有心理准备了。”
　　“哦，那应该是890岁左右，正负50岁。”
　　一边的阿拉琪鼻子里“嗤”了一声：“果然还是个臭小鬼。”“切，老女人。”
　　就知道会是这样……杜沫沫想，幸亏先来问了。
　　但是作为面向公众的个人专访，这样的答案肯定不行。杜沫沫当机立断，上网搜了一份心理年龄测试，让魔王一题题往下做。
　　至少这样得出的年龄，会比较符合他到时候的言行表现，杜沫沫想，真是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10分钟后，魔王交卷了。杜沫沫对着测试结果陷入了新的沉思。
　　——如果写一本名为《我的老板是小学生》《魔王今年12岁》之类的小说，是不是比做他的经纪人，更有前途？
　　这个刚刚掰了好几分钟手指也没算完自己年纪的家伙，心理年龄只有12岁？！
　　无视身边新一轮“嗤，臭小鬼”“切，老女人”的对掐，杜沫沫觉得，给魔王做人设这回事，还是自己包办吧。
　　不过，突然觉得怕闪光灯怕人群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原谅了呢，毕竟12岁嘛……杜沫沫感觉自己胸中突然涌起了莫名的母爱。
　　晚饭后史明也来了城堡，沟通明天专访的问题。看完杜沫沫给魔王做的人设之后，史明挠着脸笑笑：“其实你早说嘛，让我来就行了。我差不多每隔30年就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身份，还要远远地搬个家，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魔族的身份。毕竟好几十年依然保持着一样的外表，在人间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也还好吧，”杜沫沫说，“像刘清曲，我小学时候他长这样，我都大学毕业了，他还长这样，不是挺正常——”
　　还没说完她就后悔了。
　　听到“刘清曲”三个字的时候，史明的眼神“呼”地就暗了，像被一口气吹灭的蜡烛。只是他脸上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然后低头动手改了几处魔王的人设。
　　“好了，这样比较自然一点，”史明把纸递给她，“明天上午是吗，我会准时到的。”
　　魔王的最终人设：玛欧，男，22岁，出生于I国的滨海小镇，喜欢下棋，喜欢阅读，休息日常常一个人泡在书房里度过一整天。
　　“休息日吗，”阿拉琪随手翻了翻，“那你的休息日长达一百年了。”
　　“闭嘴，老女人。”

　　第二天上午，“娱乐即时通”摄制组走进魔王的办公室，看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身高定设计款休闲西装的魔王坐在转椅上转过身的时候，当场就被一股莫名的威压震慑了。
　　乱而有序的白发，凌厉摄人的眉眼，白得透明的异国肤色，合身的剪裁勾勒出的长腿细腰……魔王斜斜地挑起嘴角一笑，说出了史明教了他好半天的那句台词。
　　“你们来了。”
　　“是、是啊……这栋楼都是你们事务所的吗，”主持人缓了缓神，走过去说，“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挺气派啊。”
　　“还好吧，”魔王说，“我也是第一次来。”
　　躲在里面小隔间观察情况的杜沫沫，此刻只想打开窗，深呼吸，然后从顶楼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