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追雪比之甚好》天雨骤晴

4、第三章：天女舞馨

　　光秃秃的山岭附近都是乱石嶙峋，艳阳高照下却阴风阵阵，浅浅的山沟里隐隐约约地露出白花花的东西，没人会愿意去动，或者在这里休息，除非你想摸几个骷髅回去做药引。
　　三个骑手慢慢地在其间行走，不紧不慢，还在交谈笑闹，仿佛这诡异又危险的地段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骑马踏青的一段路程一样。
　　“这是入川的必经之路，从这里过去，便是平坦的官道，通往川中，只是这条路，不太平。”子夜慢慢地说，这条入川之道他当年押镖的时候没少走过，还送了不少尸体进山沟里。
　　“我还不信有什么人敢打我们的主意。”羽翔笑了，枫林少侠的名头在江湖中还算是响当当的。
　　“我不喜欢这里。”月吉拉紧了披风，米黄色披风让他还不至于太冷，却有些面色苍白。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江湖上声名远播的小灵通啊！”羽翔调笑道，将紫色披风解下，给他披上。
　　“除了你们几个，有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实名字？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别到处乱说！”月吉不高兴地瞪他一眼，还是认命地系好披风，怕冷怕是他唯一的弱点了。
　　“小吉，别担心，我可是会守口如瓶的。”羽翔对于月吉一怕冷就开不起玩笑这一点了如指掌，却对为什么一无所知，让他有些不甘心。
　　“羽翔，你过界了。”子夜轻声提醒。
　　“抱歉。”羽翔不再多问了，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小小的月吉。
　　江湖中人，谁没有秘密？谁没有点不堪回首的经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们约定俗成地不去探究对方的故事，也小心地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羽翔小小地过界让气氛冷了下来，三人都不再说话，月吉只是把披风拉得更紧，纵马跑在前面。

　　血腥味在风中飘散，红木打造的豪华马车上的缎子帘子也染上了血色，四周杀声一片，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
　　身中数刀的侍卫长一手捂着流血的肚子，一手执刀挡在马车前，脸上满是血和泥土，目光坚定。
　　“嘿！你还挺能打的嘛！”蒙脸黑衣人首领用袖子擦干大刀上的血迹，“早点把钱交出来不就不用这样了！”
　　“哼！就你们？”侍卫长从怀里拿出一枚金色的铃铛，轻轻摇动，悦耳的铃声破空而出，“自会有人要你们的命！”
　　“月影金铃？阻止他！”为首的蒙面人一刀劈过去，被他长剑架住。
　　“小姐不必害怕，贵人马上就到，属下先走一步了！”血染红了金色的铃铛，铃声戛然而止。

　　“月吉！怎么了！到底！”羽翔见月吉神色突然一凛，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可怕的表情，接着纵马而去，如一道紫色流光消逝。
　　“好快！”子夜也叹道，和羽翔一起纵马追去，“他受了什么刺激？”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月吉肚子里的蛔虫！”羽翔神色认真，眉宇间布满疑惑和担心。
　　“他的马和他的身法一样快，我不喜欢追他。”子夜喃喃道，收起了笑容，催马加速。

　　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崎岖的道路上疾行，在一处悬崖处抽身而出，越过山崖峭壁，飘然落地。
　　“谁杀了有我铃铛的人？”月吉面色阴沉，双目中稚气不再，空洞而冷淡地看着四周的黑衣人。
　　染血的尸体躺在荒原上，金色的铃铛在为首的黑衣人手上，他不断地在颤抖，“月影少侠……小人不知……此人与您……有渊源啊！”
　　“迟了。”破空声响起，地上多了几具黑色的尸体，月吉保持着拂袖的姿势，瞟了一眼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喽啰们，声音清冷而有威严地开口，“滚！”
　　黑衣小喽啰们立刻惨叫着跑远了，荒原中只剩下风声。
　　“要我把马车毁了你才肯出来吗？吟兰公主舞馨。”月吉语气冷淡，解下了羽翔给他的披风，甩去灰尘收起。
　　“月影少侠果然不同凡响，舞馨佩服。”掀开帘子走出两名少女，一个脸上蒙着粉色纱布，衣着华贵，一个手持短刀，侍女衣着，目光凌厉而好奇。
　　“这么慌乱也可以把衣服换得无懈可击，看来是天女之才。”月吉收起了傲慢和冷淡，对侍女谦和一躬身行礼。
　　“公主，被发现了呢！”衣着华丽的少女甜甜一笑，拉下面纱，接过她手上的短刀，站到她身后。
　　“不愧是月影少侠，小女子班门弄斧了。”舞馨屈膝还礼，“多谢救命之恩。”
　　侍女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英俊冷淡少年，用力将短刀入鞘。
　　“不必多礼，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一枚金铃一个人情，我不过在信守承偌而已。”月吉摸了摸鼻子，目光扫过躺倒在地上的侍卫长的尸体，眯了眯眼睛，此时的他和之前在羽翔他们面前稚气未消的他完全是两个人，“公主要去何处？我的人情似乎没有还到底。”
　　“入川，流风山庄。”舞馨倒是干脆，墨色眸子流光溢彩，似乎能容纳江湖山川。
　　“一炷香时辰过后，会有三名少年豪俊到此，将这个交给为首的玉子夜，他们会护送二位前往流风山庄。”月吉也没有多问，将一个月牙交给舞馨，“月影告辞。”
　　“少侠留步！”舞馨刚刚开口，眼前人已经消失不见。
　　“公主？”侍女有些担心。
　　“换上普通衣物，另外，叫我小姐，舞馨小姐。听懂了吗？阿兰。”舞馨散下长发，重新束起，意有所指。
　　“是！小姐。”阿兰立刻回到马车去换衣服。
　　“把贵重物品都藏到夹层里去，包括我的华服，我们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舞馨随手抽出短刀，熟练地收回，将长软鞭挂在腰带上。
　　“为何？”阿兰不解却在照做。
　　“有人盯上我了，那个刺客首领他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但他没想到会惹到月影少侠。”舞馨回答。
　　“不怕惹上朝廷，却怕惹上那位少侠，那位少侠很厉害吗？”阿兰依旧不解。
　　“傻瓜，当然是朝廷有人替他作保，而江湖却无人救他了。”舞馨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说，她标准美人脸上带着些恶作剧的调皮笑容，“不知道那所谓护送我们的三人如果。”
　　“反正应该不及月影少侠英俊不凡。”阿兰笑道。
　　“那倒是，能比的上月影少侠的，世上也无几个。”舞馨看着地上的随从的尸体，叹了口气，“还是给他们做个简陋的墓冢吧！”
　　“小姐……这……”阿兰有点怯弱。
　　“我自己来吧！”舞馨说着拖起侍卫长的尸体，向路边走去……

　　英俊高大的白马停下山崖下方，乖巧地踱着步子，直到黄色的流光落下，坐到他的背上。
　　“久等了，流光。”月吉轻声道，恢复了稚气的笑容，白马则长嘶一声作为回应。
　　月吉把紫色披风放在马背上，翻身下马，躬身倾听，笑容再一次绽开，“大哥，你们好慢啊！”
　　“是你太快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拐过一个弯走了过来。
　　“我听到了月影金铃的声音嘛！”月吉瘪瘪嘴，再次笑道。
　　“月影金铃？”子夜皱起了眉头，“说起来，我还欠月影一个人情。”
　　“月影金铃声音特殊，月影又是一个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人，我好奇嘛！”月吉嘟嘟嘴，有点撒娇的趋势。
　　“居然有月吉也不了解的人，我也想会会他。”羽翔笑起来，下马勾过月吉的肩膀。
　　“他长得和月吉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气质却完全不同，他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冷得像冰。”子夜回答了月吉的顾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月吉对他好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似乎始终没有结果。”
　　“长得像月吉？”羽翔大叫起来，“居然有像月吉一样漂亮的别的男人！”
　　“去死！”月吉踢了他一脚，气呼呼地瞪着他，“要是你敢对月影说这种话，你早就被钉成马蜂窝了！”
　　“好了！”子夜拦开二人，“结果呢？发现了什么？”
　　“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大麻烦……”月吉开始说那边发生的事，绝口没提舞馨的身份问题，只说是个富家女。
　　“带两个女人去我家？我有病吗？会被翼哥哥逼婚的！”羽翔哀嚎道。
　　“但他给了那女子月牙，我曾经承诺过，如若需要，只要拿出信物，我必替他赴汤蹈火。”子夜也有些踌躇。
　　“那就答应呗！那女子持刀的气势很不错，虽然没看清脸，应该也是个美女哦！羽翔，大不了说是大哥的表妹什么的，不会被逼婚的啦！”月吉倒是很欣赏羽翔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哼！连人都没见过，就得吃他的亏，我不开心。”羽翔插着腰，一脸闹别扭的样子，却显得更加好看。
　　“走吧！别让人姑娘在荒郊野外久等。”子夜叹了口气，纵身上马，算是默认了这个任务。
　　“哈哈！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呢！枫林少侠！”月吉也笑着上马，带头跑出去。
　　“我还是不高兴！”羽翔上马追了上去。

　　荒原上，一名女子正将最后一具侍从尸体拖向路边的尸体堆，三个骑手这才到达这里。
　　“天啊！”羽翔翻身下马，走近那名女子，她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了，“需要帮忙吗？姑娘。”
　　“我……多谢……”放下尸体，女子站在那里喘息，羽翔则轻松拉起尸体，将它放到尸体堆中。
　　“姑娘可是在等人？”子夜打量着眼前倔强的女子，有些意外，她满脸血和尘土，眼睛却依旧明亮。
　　“小姐，这些柴火够了吗？”阿兰抱着一些柴火，走向一边的一堆柴火那里。
　　“够了，放下吧！”舞馨叹了口气，目光却集中在月吉身上，微微屈膝行礼，“舞馨拜见恩公。”
　　“哎！不是……我……救你的是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吗？”月吉有些慌乱了，稚气的脸上惊疑不定。
　　“是我认错了，救我的月影少侠是个英俊冷淡的人，不是你这种孩子。”舞馨一眼瞟到他牵着的白马上的紫色披风，目光一转，淡淡道，“只是实在太像了。”
　　“月吉和月影的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下玉子夜，这两位分别是风羽翔和李月吉，敢问姑娘芳名？”子夜谦和地问道。
　　“舞馨，方舞馨。”舞馨拿出月牙，递予子夜，“恩公说，子夜少侠可以护送舞馨至流风山庄寻找一位故人。”
　　“敢问……”
　　“是土葬还是火葬？”羽翔还在摆弄着那些尸体，小心地观察着。
　　“火葬了吧！他们追随我多年，我实在不忍留他们在此处。”舞馨走到尸体前，和阿兰一起摆放柴火。
　　“羽翔，你壶里还有烈酒吗？”月吉问道，也动手帮忙。
　　“有的！纯粹的北方烈酒。”羽翔回答。
　　“那就开始吧！再晚天就黑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子夜也走过来，扫了一眼尸体，掏出火折子。
　　“各位安息吧！舞馨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人，为你们报仇。”舞馨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只是让脸黑了一些，月吉看不下去，递给她一块手帕。
　　“阴人上路，桥归桥，路归路！”羽翔喊道，将烈酒倒在尸体上。
　　“安息吧！”子夜将火折子扔下，火焰包围了尸体，他们退出几步，看着火越烧越旺。
　　“我们该走了，附近还有很多小股强盗，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月吉翻身上马，把紫色披风扔还给羽翔，随随便便地踱步。
　　“舞馨姑娘请上马车吧！打更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驿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子夜的态度要好很多。
　　“多谢少侠！”舞馨和阿兰上了马车，子夜便替他赶马，向山下赶路。
　　“那姑娘倒是特别。”羽翔和月吉交头接耳。
　　“要是感兴趣就去试试看啊！不是没有女人可以抵御枫林少侠风羽翔的魅力吗？”月吉忍不住调笑。
　　“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你，怎么可能看到我的好？也许她是看上月影了。”羽翔拍拍他的肩，“而且，她看我披上这披风的时候眼神有点古怪。”
　　“谁知道呢？也许想起什么故人了，她不是说去流风山庄找故人吗？你们家还有谁喜欢紫色吗？”月吉不置可否，瘪着嘴，心里暗骂自己不小心，天女舞馨天资聪颖，估计已经看出什么了。
　　“哪有谁会喜欢紫色啊！翼哥哥都是喜欢蓝色的，其他人也大都是蓝色或者黄色，紫色的枫林少侠是特别的。”羽翔不高兴了。
　　“算了！反正又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月吉停下了这个问题的讨论，专心应对眼前已经黑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