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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

  •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嬴珩闲适地品着茶,静悄悄的,也未有人出声说话,均是各怀心事,等着嬴珩口中所说的证人出面。
      几个内侍监引着三个穿着朴素的寻常百姓进殿,那三人恭敬惶恐地跪在灵鸢身旁,朝皇上、太后一一磕头行礼,一旁的灵鸢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虽然及时低了头,却还是被嬴珩捕捉了去。
      嬴瑀只淡淡看了一眼,便笑道:“母后,这三人儿子认得,是韩府的家丁。”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指着他们,“那老头是韩府的管家,他旁边的那个老妇是厨房的大娘,做饭好吃的很,儿子住了两个月,长胖了不少,另外那个,好像是看门的门童吧?”
      “余公子记得没错,小的在韩府看了五年门了。”那小伙听到嬴瑀正在问他,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嬴瑀“噗嗤”一声,险些将刚喝下的茶水喷出来,小声朝满面疑惑的太后解释道:“儿子隐居民间,化名姓余。”
      太后撇了撇嘴,未多言,对于嬴瑀那些稀奇古怪的幺蛾子,熟悉他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嬴珩这时开口,悠然道:“御弟已经替朕解释了这三人的身份,儿子就不赘述了,这三人都是韩府的老人,平日里与韩卿的接触不少,韩卿的事,想必他们也不比这贴身婢女知道的少。”
      说着,嬴珩目光落在那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温和道:“不必害怕,召你们来,只是朕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只要照实回答即可。”
      见他们点头称诺,嬴珩问道:“太常丞派人送来的祭奠礼服,你们可曾见过?说清在哪,何时,何地见过?”
      丁管家抬头正要说话,却被身旁余婶伸手压下,冷眼看向一旁安静跪着的灵鸢,冷然道:“灵鸢姑娘自幼便追随公子身后,公子待你何等的好,大家伙看在眼里,你心里应当也是最清楚,却不成想,你竟有这种心胸见识,做出这等腌臜事情。”
      灵鸢朱唇开合,脸色惨白,却无力反驳。
      丁管家看拙荆如此,心下也有几分怅然,哀叹一声,劝道:“皇上与太后娘娘都在边上呢,老婆子说这些做什么?皇上问话,你就答,一切决断,自有圣上裁决。”
      他又向嬴珩磕了个头,然后转头向太后,将所知娓娓道来:“草民且先回答皇上的问话,去岁腊月初一,太常礼部的李大人着人送来了正月初一所用的礼服,朝中注重礼制,每年的礼服都会根据太卜所易天命星象而略有不同,上面图纹也都蕴含来年丰盈昌盛的美意,因此草民接过礼服不敢怠慢,往常惯例都是直接入库封存,待到除夕夜取出,以备我家公子第二日穿戴。”
      丁管家老目斜向灵鸢,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年的礼服都是由拙荆亲手送到库房收起来,但是那天正好赶上拙荆出门不在府上,因此便由草民接收,待李大人走了没多久,灵鸢便过来与草民说,今年这身礼服公子想先试试再入库,让草民直接交给她。草民想,灵鸢是公子最信任的婢女,平时做事又几乎没出过什么纰漏,便未防备,就将礼服交给了她。这之后,草民便再未见过这套礼服了。”
      “是了,小的也知此事,当日确是腊月初一,灵鸢姑娘将礼服先拿去了,还是小的给李大人开的门呢!”一旁看门的小厮伸手拍了拍脑门,插嘴附和道。
      “那日韩卿可在府上?”
      那小厮看着嬴珩,回答道:“应是不在,我家公子腊月以前都日日待在军中,腊月以后又常不归家。”
      嬴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移目回到丁管家身上,沉声问:“你最后见到礼服,是在灵鸢手上?”
      丁管家道了声“是”,他身边的余婶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发亮,急切道:“民妇想起来了,我家公子从庆典回来,按理说礼服应当妥善存放起来,但是民妇从那条通进雪梅亭的长廊下拾到了已经叠好的礼服,当时……当时就已缺了内衬。那日我家公子也在场,只说让民妇再好好翻找,便去休憩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嬴珩黑眸一亮。
      “是……”余婶皱眉思索,随后大声回答:“是皇上出郊梳田那日!那天我家公子也去街上送驾了,公子回府时正好和民妇碰了个正着。也正是那晚,韩府被人查封了……”
      嬴珩听到她渐渐压低的最后一句,黑眸骤然收缩,却不以为意地沉声问道:“韩卿当时如何反应?”
      “公子前一晚睡得并不甚好,对于内衬遗失之事,未多问便去眠了。”
      “哦,是这样。”嬴珩唇角轻扬,却并非是笑,而是一种极阴厉的沉凝,他偏头凤眸凝向太后,意味深长道:“母后心下可有决断了?”
      太后这边早已对灵鸢生了疑,此时听嬴珩如此问,更是心中又疑又气,她抿紧唇,审视着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灵鸢。
      齐刷刷的十多道目光同时压迫过来,从这三人刚一进殿,灵鸢就已知无法圆谎,当初查封韩府的是太后的人,韩府所有家丁都被关押了起来,她上面的牵头人曾向她保证,一定会在计划开始后杀人灭口,不留一丝祸患,可是现在这三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驳她的证词,她就是说什么,太后也不会再信她了。
      可是她不想死,她的牵头人曾承诺她,只要完成这最后一次任务,她就自由了,再也不必游走在道义与魔障的边缘了,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她咬了咬牙,强辩道:“民女还知道更惊天动地的秘密,韩大人一直都是妖人,她是女……”
      脖颈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用了极大的力,霜寒初春却大汗淋漓,却也只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呓语,灵鸢慌乱的抓着自己的脖子,白腻的玉颈上顿时出现一条条血痕。
      一旁的韩府家丁看到她如此怪异的行径,都不由得稍稍退后,太后坐在宝座上,探着头惊疑地问:“灵鸢,你怎么了?”
      回答她的却是一旁镇定无常的嬴珩,只见他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衣袖,今日嬴珩未着锦袍,只是随意穿了一身家常的便装,然而却不是广袖,而是劲装的窄袖,颇有几分刚劲巍峨的气魄。
      “母后别问她了,儿子觉得她嘴里说出的话太难听,污言秽语,有碍这永延殿的观瞻,便出手封了她的哑穴。”嬴珩缓缓站起,敛起淡笑,冰冷地道:“哦,忘了说,朕出手时,用了些小手段,穴道为解开之前,你都会奇痒无比。”
      “皇帝……”太后重新坐回软榻,脸色却有几分惶然,小心地看了一眼灵鸢被抓得一片血红的脖子,皱眉避了眼去。
      嬴珩厌烦地睨着狼狈的灵鸢,嘴角溢出一抹不屑,缓缓开口朝太后道:“儿子今日便在母后面前,将此人证词一一捋顺道明。这人先前所说,已尽数被推翻,儿子便只捡她刚刚换乱之下所述证言来说吧。”
      嬴珩凤目缩紧,眉眼中的阴沉带着巨大的压迫,沉冷道来:“其一,此人方才曾言,韩卿久不在府上,既不在府,又如何亲自命人制作偶人?证词前后不一,显然是在说谎;其二,韩府被抄家当晚,全部府丁不知去向,除了一个自首伏法的灵鸢,其余人皆行踪不明,之后是御弟派人去查,才在郊外一间小屋救出这些人,当时他们皆被人绑缚起来,若不是御弟的人及时赶到,只怕这些人早已成山中野兽的果腹之餐了,由此可见,幕后之人想要杀人灭口;至于最后……”
      嬴珩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最后,此人口中指出韩卿密会术士,儿子若没想错,恐怕指的是朕了。”
      在场众人迷茫地看向他,不可置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回答,这句话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不小的冲击,太后茫然开口,问:“皇帝,你在说什么?”
      面对太后的询问,嬴珩始终冷笑的脸,忽然柔了柔,道:“前两个月,朕没少出宫去韩府。”
      皇帝出宫?!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皇上出宫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哪个皇上也不会一年到头待在宫里不动的,然而震惊的却是,嬴珩说自己“没少出宫”,这下连侍立的宫人也不免失魂了,宫中这两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也就是说,嬴珩是微服溜出宫的,当朝皇帝,想见朝臣只要早朝后将其留下,或是宣召进宫就好了,何必亲自出宫会面呢,石破天惊,当真是石破天惊。
      嬴珩却不以为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玉立案前,双眸却尽显厉色,睨向灵鸢,沉道:“之前密会韩卿之人,是朕;与朕彻夜密谈朝事之人,是韩卿。你难道要指证朕吗?”
      灵鸢跪不住,已疼痒得躺在地上,绝望地注视着嬴珩,他此言一出,便再也不可能有人提出异议,皇上亲自作证,谁还敢多说什么?难道要作证说是当朝皇帝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巫蛊吗?未免太荒诞可笑……
      首座上的太后看向嬴珩,灵鸢的惨状似乎让她受到了不小惊吓,偏过头不忍看,只能指着下面那几个证人,存疑地道:“皇帝且先解了她的穴罢,即便你如此说,也不能完全证明韩文殊无罪吧,这些人可都是韩府的亲信……”
      “草民也可作证。”清冷无波的声音打断太后的质疑,一道白影从门外缓缓而入,无风而立,宛如谪仙。门口的宫人怔愣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要去拦,但是清凌的身影已飘忽而至,玉立于前。
      “草民刘如意见过皇上,太后,城安王。”
      “免礼,先生身体抱恙,便不必多礼了。”刘如意屈身正要下跪,却被太后伸手拦住,“先生入宫,可是有话要说?”
      “草民只是来说句公道话。”刘如意低眉浅笑,神色淡淡道:“韩大人丝毫不懂压胜之术,更别说巫蛊了。”
      刘如意环视了一周,见太后面现疑惑,而嬴珩只是垂眸而立,便温笑着道:“懂得压术之人,言谈举止间多少会露出痕迹,这些已是深入骨髓的本能,无法遮掩,草民不才,曾拜读过一些易经谶记,也略通此道,平日里也常到韩府走动,依草民之间,韩大人对于此类旁门左道,显然是一点不通。”
      “这……”太后迷茫,略定了定神,悠悠开口:“先帝在世时,曾痴迷此道,更是对沛国公的易术多有赞誉,先生所学更是继承了沛国公的一身才学,若连先生都如此说,哀家也是无甚好说的了,只是……”
      刘如意谦逊颔首,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端立的嬴珩,片刻后,浅笑道:“草民与韩大人向来交好,偶尔也会到韩府做客,有不少次,都正好撞见皇上圣驾,草民担心打扰皇上与韩大人议事,未打招呼便离去了,因此皇上也不知草民来过,故不知还有草民这个证人在。”
      “这些事先生在刑场上,为何不说?”太后问道。
      一旁的嬴珩似乎对面前的茶盏很是感兴趣,他端起摩挲了许久,像是未听到太后的询问,眼中的温润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如冰之寒。
      “皇兄……”嬴瑀似察觉出不对,探出身子,低声唤道。
      嬴珩却冷意抬手,似凤的黑瞳深深盯视着太后,“母后可信了儿子的话?”
      嬴珩移开目光,似乎是厌烦与不屑,还有几分憎恶,他负手背立,冷冷下令:“此人妖言惑众,欲诬陷谋害当朝重臣,赐死,杖毙;韩府解封,一切破坏的地方全数照原样修理恢复;母后年纪大了,永延殿冬暖夏凉,环境极好,没事便种种花吧,外面还是少走动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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