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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赌局 ...

  •   嬴珩只穿着一身单衣蹲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墙壁的另一端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午夜梦回时,他也常常梦到这样的场景,那些个夜晚,他也是这样拥吻着她,却又不敢再探入触碰,生怕将她惊醒。
      她只要醒着,一定是对他冷酷无情。
      在他伸手抚摸到她白润细腻的脸颊,拂过她的双眸长睫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梦,他能感觉到有缱绻情意藏在其中,他肆意地吮吸着她唇间流转的馨香,舍不得推开这样温软甜腻的情欲,他深陷其中,虽然知道等待自己的可能是她无穷无尽的恨,可是总好过忘了他,还能比之前水火不容的情况更坏吗?
      嬴珩挫败地闭上眼,静静地等待屋中的人舔舐伤口,他靠在墙壁上,安静地聆听,他能听到她绝望而又小心翼翼地从锦被中钻出,她生疏的将衣衫一件一件套上,玉冠玎珰,盘起三千青丝,每一个动作都让像尖刀刺痛他的心。
      嬴珩,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楚,为何还要用那些恶毒的话去刺伤她,你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就不管她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当他惊慌不已地冲进内殿时,宣窗大敞,月影纱轻轻拂动,残留的馨香被风吹过,一点点散尽,牵挂的人却早已不见。
      嬴珩随意披挂了一件狐裘便随她一同冲出窗外,那一抹红影迅疾却又张皇失措的逃窜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无助且彷徨。
      他暗运内力,脚步清扬,足尖一点,便飞身到她身前。
      两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人静静凝立,若有路过的侍卫看见,只怕会误以为是偷会的宫女侍卫。
      “陛下挡住臣的路,是何意?”韩文殊异常冷静地问道。
      他并未回答她的问话,幽深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期待,“你怎么会来?”
      韩文殊对于嬴珩的问话置之不理,自嘲地轻笑两声,“原来陛下就是这样废黜六宫,来完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的吗?”
      她早该知道,自己抱得那一点期待本身就是一文不值,这世上哪有皇帝会放弃三千佳丽呢,再说就算他会又如何,看样子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子,然而这些天来的接触,他除了冷酷无情就是言辞令色,丝毫没有要一点点怜惜,他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玩偶,一个深夜梦魇后泄欲的工具。
      “住口!”嬴珩愤怒地喝止了她,他眼中怒意仿佛要将她燃烧。
      韩文殊见他徐徐走向自己,以为又要受他侮辱,急慌慌地扬手打了个响指,顷刻间五名暗卫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像是早就埋伏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命令。
      嬴珩顿住脚步,神色震惊,深眸里藏了一丝哀伤与不可置信,只是这恍惚间的情绪又被他高高在上的自尊牢牢压进心底,他收起一切情绪,声音又变回沉冷,讥诮而又讽刺,“爱卿见朕还要带着暗卫?”
      “臣也是逼不得已。”韩文殊坦白,凝眸注视着他。
      嬴珩苦涩地一笑,将手中雪白狐裘遥遥抛向她,谨慎小心的暗卫生怕有诈,抢在前面接过,检查无误后才递到韩文殊手上。
      嬴珩见她如斯谨慎,竟然连他递上的一件抵御寒风的冬衣都要检查一遍,不免心中一痛,咬牙切齿地道:“韩文殊,朕到底是欠你什么,才在这里受你羞辱?”
      他话中的怒火与悲凉,让韩文殊冷漠地心也为之一震,是了,他是皇帝,至高无上,她这样做无异于在侮辱他的自尊,韩文殊冷笑一声,悠然解释道:“臣的暗卫自幼便被训练成这样,皇上不必多心。”
      “寒夜风凉,你走罢。”嬴珩身子一僵,纵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淡淡吐出这一句。

      第二日一大早,韩文殊两眼发青的从暖阁中走出,实是把灵鸢吓了一大跳。
      灵鸢忙跑过去,疑惑地问道:“公子是昨晚回来的?奴婢以为您宿在外面了。”
      韩文殊斜睨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幽幽骂道:“不回来去哪?难道我还特意跑到客栈开间房吗?”
      灵鸢嗫嚅着问她:“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韩文殊想到昨晚发生之事,心中就有不甘,她险些失身给嬴珩,而且看样子,显然嬴珩对她只是出于男人的情欲,高傲如她,怎么能忍受这等羞辱,心下一恼,愤愤道:“更衣!”
      灵鸢不知她家公子怎么一大早起床就发这么大火,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服侍她将衣物穿好,饰物也佩戴整齐后,便怔怔地望着她铁青着脸出府去了。
      韩文殊着了一身淡青长襦,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将近黎明才回到韩府的她,自然是整宿未眠,至于为什么会失眠,又为什么会气恼,连她自己都摸不清楚,自从那日夜晚与嬴珩同席而食,他对她说了那番发自肺腑的感慨后,她对他的感觉仿佛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个可以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若真如他所说,他用情至深,又怎会随意轻薄别的女子……
      韩文殊边郁闷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绕到了哪个巷子,只听一旁人声喧哗,似是极热闹,韩文殊好奇地朝那边看了看,原来是间赌坊。
      想到过去她生活在现代社会一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赌过,今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进去玩个痛快。这般想着,韩文殊大摇大摆地走进赌坊,放眼望去,里面早已门庭若市、人满为患了,小二见她进门,忙上前招呼,又见她穿戴不凡、天姿毓秀,便更多了几分趋奉与客气。
      韩文殊从袖兜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二,吩咐道:“兑成金银。”
      小二一见那银票金额,忙不迭地接过,眉开眼笑道:“好嘞,公子您先到一旁雅间喝点儿茶,小的这就给您去兑金叶子去!”
      韩文殊家财万贯,皇上又屡屡封赏,出门自然只携带最方便易拿的银票,但到了这赌场,当然还是金银叶子挥洒起来更为尽兴。说起银票,如果她没记错,银票应该是唐宋年间才开始传用的,这一点更加证明先帝扶苏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扶苏为这个时代带来了许多千百年后才会被发明制造的东西,即便他不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也应当是唐朝之后了,而在他得知公子扶苏会被秦二世胡亥与奸臣赵高杀害后,不得已进行反抗,召集了当时的治世之才,如刘邦、韩信、萧何等人,而像张良、项羽这样从未出现过的人,恐怕不是战死就是寿终正寝了吧……
      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后小二手里拎着沉甸甸的一大袋金银叶子进了雅间,一脸喜气洋洋道:“公子,您的金叶子换好了,您点点。”
      韩文殊见他讨喜,懒得与他计较多少,随手取了一片扔给他,算是小费,直笑的小二合不拢嘴,连连道谢退了出去。
      “文殊!”韩文殊径直走出雅间,正打算豪赌一把时,突然身后一个疏朗清澈的声音将她叫住。
      来人身着一袭月白深衣,俊朗秀逸,器宇不凡,眉宇间却带着一分痞气一分顽劣,韩文书上下打量着他,她记忆中并未见过此人,只他那双眸子似曾相识,比她所熟悉的那双要多几分灵动。
      韩文殊身居高位,这些天早已唯我独尊惯了,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要寻个开心,却被这人拦住,心有不耐,蹙眉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人像是没听出她语气不善,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见他特意走进几步,撑起手中折扇遮住嘴,小声提醒,“文殊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嬴瑀呐,你忘了?”
      “嬴瑀?”韩文殊搜索脑中记忆,确定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姓嬴,说明是皇族,难道是嬴珩的兄弟?想到嬴珩她就来气,胸中憋闷,俏脸不由得耷拉下来。
      嬴瑀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以为她还没想起来,便不再卖关子,啧啧称奇道:“皇兄常常说你冷情,没想到竟寡淡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连本王这个人都给忘了,就算你我许多年不见,你也不必如此吧?你瞧我,就一直记着你,只消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了你来……”
      韩文殊没想到这人贫嘴到这般地步,竟能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不过他管嬴珩叫皇兄,想来是他的弟弟,自古皇亲贵胄不是勾心斗角就是不务正业花天酒地,这人应属后者,韩文殊自动将他代入到无所事事那一类,心中对他生了几分不屑,随即不耐地打断他无休止的絮叨,“所以说,阁下到底是谁?”
      嬴瑀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了然一笑,道:“你打趣我呢吧?我说了这么半天,你竟然还没认出我?其实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对不对?你以前就这样,总是摆出一副老顽固的架子,怎么长大了一点都没变呢?”
      韩文殊翻了翻白眼,也不顾他说完没说完,直直朝围满人的赌局走去。
      嬴瑀却朝不依不饶,像是赖上了她一般,死抓着不放,一副脸红脖子粗要与她理论的样子,早就没了最初相遇时翩翩俊秀的风雅气度。
      韩文殊不胜其烦,几次三番想要甩开他,换了好几个场子,仍是没用,最后索性顿在原地站住不动,凤目狠狠瞪着他。她的眼睛本就长得如冬夜寒星般明亮冰冷,不怒自带三分威,此时一股狠劲儿上来,直吓得嬴瑀发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脸幽怨地看着她道:“文殊啊,你不会真没认出来我吧?我是嬴瑀啊!城安王嬴瑀啊!”
      “城安王?你就是城安王?你不是先帝的皇子?”韩文殊蹙眉脱口惊问,此前她曾听如意提及太后将城安王召回长安,她又定睛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人,长相轮廓不怎么像,但是那双眸子却是与嬴珩有几分相像,再看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吊儿郎当的心,看来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
      “唉……”嬴瑀幽幽叹息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早已转而变成不可思议,“韩文殊啊韩文殊,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凉薄至此,你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了?不会是撞鬼了吧?先帝就一个皇子就是我皇兄——当朝皇帝赢珩,你连这个也能记不住?”
      韩文殊意识到刚才自己一时失态,竟险些暴露自己已经不是韩文殊本人这件事,忙干咳两声试图掩盖尴尬的气氛,略略释缓道:“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记得了……”随即眼梢一扫,看他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钱袋,便转脸狡黠一笑,惦着手中金袋,笑道:“怎么?一回京就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啊?是不是钱都输光了?”
      说完凤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右手上的钱袋,只见嬴瑀面色微窘,一脸埋怨道:“我就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的,竟然还跟我斤斤计较这些身外之财,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嬴瑀说着便上前几步,伸手欲取她手中钱袋,韩文殊斜身一闪,悠然将其收回怀中,一脸促狭狡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让你不劳而获,既然这是在赌坊,不如我们就按这儿的规矩,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把钱借给你。但你要是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嬴瑀乜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轻笑一声,道:“好啊,我们赌桌上定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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