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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愿 ...

  •   “韩文殊,你是在报复朕吗?”嬴珩气急败坏,然而对着眼前的人却终归是无可奈何。只见他动作生疏僵硬地摆弄着那块肉,唯恐避之不及,尽量只用四根手指沾碰到它,还每每在碰到后都会周身一抖,一脸吃了苍蝇的嫌恶表情直让韩文殊笑的直不起腰。
      “臣与陛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的报复!”韩文殊已经尽量收敛了笑意,走到他一旁温柔体贴地将他的长袖挽起。
      这个动作却让嬴珩触电一般,霎时停止了对眼前那块肉的惊悸,他侧目不着痕迹地扫过那段被她触碰过的袖口,眼中的冷澈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迷惘,以及无从掩盖的欣喜。
      嬴珩干咳两声,试图将尴尬的气氛化解,望向她端起一个碗,在里面用力地搅拌着什么,出声询问:“你在做什么?”
      韩文殊鬼灵精怪地一笑,“陛下别管臣做什么,专心切肉,臣的井水都打回来了,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可就差陛下的肉了,您手里那可是今晚的主角!”
      “你!”嬴珩抬臂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的鼻子,过了片刻又像泄了气一般,喏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不吃羊肉……”
      韩文殊当然不知道,她才穿越而来半个月而已,连人都没记全呢,怎么可能晓得他的喜好。她做出一副皱眉深思的样子,想了想,随即理所当然地说:“臣不知道啊!”
      见嬴珩面上一副不信的神情,她突然眼角一弯,神神秘秘一笑,拍了拍胸脯,自信道:“以前吃不吃不重要,今天臣亲自下厨,包您满意!”
      嬴珩叹息一声,视死如归。
      没过多一会,韩文殊忙完手里的活,见嬴珩刚切完不到一半,他身为九五之尊,每日生活起居都有一众人伺候,做起这些事来略有生疏也在所难免。她又到小厨房外的架子上挑了几棵新鲜的冬笋与萝卜,洗净放在灶台上,眼巴巴地看着嬴珩手边盘子里切好的肉片,就等着他能尽快完事,大显身手一展厨艺。
      “其实臣也不好这口。”韩文殊将一切准备妥当后无所事事,便想与他闲聊打发时间。
      嬴珩这边不知是想尽快结束,还是已经习惯了这股膻腥味,一直埋头于切肉。虽然他手中所持只是一把寻常菜刀,但是兵器利器本为同源,他师承于韩信,应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差,这会已经轻车熟路驾轻就熟了。韩文殊便是为着这一点,才坚持让他料理这块肉,否则以她的刀工,非得暴露出她不会武功的事实。
      “你倒是应该多吃点儿。”嬴珩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地说道。
      “嗯?”
      “无事,切好了。”嬴珩突然抬头,将手中刀具放到一边,那对似丹凤似桃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向幽深黑沉的眸子也变得平静无常,薄凉的唇角漾着一个淡淡的笑。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恍惚间,韩文殊脑子里便浮现出这句话,没想到这样一个阴晴不定,嘴角总是挂着一丝邪笑的男子也会有漱玉泠泠的清澈笑容。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当下雪白的两颊染上微红,她极力使自己清醒,一抬胳膊取过他递过来的盘子,轻声道:“陛下去歇会儿吧……”
      “无妨,朕想在一旁看着你做。”嬴珩笑道。
      随即又笑问道:“朕不知你何时竟喜欢上做菜了?之前跑到天禄阁的时候朕就想问你了,小的时候为了不背书挨了多少太傅的鞭子,如今你倒是转了性了。”
      韩文殊却是哭笑不得,这个真正的韩文殊总算与自己有些相似之处了,不过这共同点竟是体现在不贤良淑德与不求上进上。
      “臣直到此时此刻也不喜这些,看书不过是为着打发时间,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臣最近也才悟到,而近日这顿晚膳,却是父亲派人从西域送来了年货,臣看有些好东西,正愁无人与臣一同享用,便邀了陛下一起。”
      嬴珩目光落在灶台上的竹篮,问道:“就是那个?”
      韩文殊神秘地点了点头,刚刚她趁嬴珩切肉时,便已将火点好,此时把炒锅放上,往里舀了一大勺油,因为火势不大,过了片刻,油烟才慢慢冒出来。她将篮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股脑扔进了一半,那些看着像食材却又长相奇特的东西一进油锅,便噼里啪啦的开始乱跳,若不是他二人躲得快,只怕滚烫的油要溅到身上脸上。
      对于刚刚的狼狈,二人同时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
      韩文抄起锅铲,大汗淋漓地翻炒,她本就不擅此道,两只手以及衣物上最终难以幸免,被溅起的菜油烫的满是红印。嬴珩站在一边,眉头紧皱,心总是随着她的动作一揪一揪的,最终看不下去,从她手中取过锅铲,沉声道:“我来吧。”
      韩文殊对于他时不时就从“朕”转换成“我”这件事并不是很适应,她每次都要怔愣半晌,才能回过神来。
      嬴珩这边,虽然也不是很熟练,但是终归要比她好些,也许与练过武的人动作灵活反应机敏有一定关系吧。
      油烟兹兹地往外冒,一股刺鼻辛辣的味道传入鼻尖,一个没注意呛到了嗓子眼里,嬴珩禁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啦好啦,快让开,这个可以了!”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翻炒的韩文殊突然将他从灶台前推开,然后舀了些她刚从外面打来的井水倒进锅里,滚烫的油锅遭遇冷冽的凉水,顿时腾起一片水雾,整间厨房弥漫在刺鼻的烟雾中,一切都看不分明。
      韩文殊忙将木锅盖盖上,等到烟雾渐渐散去,看清眼前嬴珩黑沉沉的目光,以及拉得老长的脸。
      只见他一甩长袖,颇为怨怒,气道:“朕难道欠你的!”
      怎么又生气了?难道是怪她推了他一把?
      韩文殊大致已经摸到一些规律,通常他生气时就会自称“朕”,以此强调自己至高无上不容置辩的身份。她心中对此是颇有几分不屑的,基本上所有皇帝在理亏到无言以对的时候都会耍赖抛出一些像“放肆”、“岂有此理”、“成何体统”这样的话来提起气势,从而占据上风。说白了,就是耍赖。嬴珩虽然极少这般无理取闹,但也总有几分朝这方便发展的趋势,韩文殊给自己的解释是:谁叫他是皇帝。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有些任性的,稍好一些的,要么是治世明君,要么一生碌碌而为;而不懂得节制的,比如商纣王、周幽王,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她虽然只来了半个月,但是因为之前历史已被更改,她所学知识中,并没有嬴珩这个皇帝,她对他一无所知,但是直觉告诉她,嬴珩是个好皇帝。他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又不贪恋美色,也许有一点断袖的情节,但是一直洁身自好。她对他总是有一些好感的,也许是从看到他桌案上的一摞奏折开始;也许是从他刚刚并肩行于街上为她出谋划策开始;也许就是第一眼的直觉……
      而他刚刚又自称“朕”,而且语气也有些怨怒,他背对着她,扬袖捂着嘴小声地咳着,韩文殊有些不知所措,轻唤声脱口而出:“陛下——”
      过了良久,只听前方传来一声哂笑,仿佛有些苦涩,他悠悠开口,问道:“可有清水?”
      韩文殊忙从橱柜中取出一只碗,盛了半碗递给他,他只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韩文殊见他将水碗靠近唇边时轩眉微蹙,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凤眸一亮,她从旁边将一个竹凳推到他身后,因为一会就打算在这件简陋的厨房里用餐,所以她刚刚到外面搬来两个竹凳,这应该是余婶择菜时坐的。她拽了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又从一旁翻出一个盆子,舀了满满一盆水,置到他面前。
      “这羊膻味是不太好闻,您先洗洗手。”说着便帮他将袖子挽起,轻声浅笑道:“这味道不好去,臣帮您挽上这袖口,您就别沾手了,不然这衣袖上也要染上这味儿了。”
      嬴珩坐在竹凳上,静静俯视着她做这一切,眉尖虽然还是有丝丝气恼,眼中却已是柔光涟漪。
      韩文殊见他虽然还是一副黑沉严肃的面孔,但是神色微霁,果然这世间皇帝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因为要等着水开,所以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着,他却一直只回答一个“嗯”,或者干脆不回答,直到她故意装出一副心不在焉地问出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陛下,您当真有龙阳之癖?”韩文殊小心翼翼,尽量显得自己漫不经心。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气氛,又突然间变得诡谲,嬴珩诡异地抬头,眼中发出异样的光彩,眸子突然变得幽红而又冰冷,他恶劣地笑了起来,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问道:“怎么?你今日肯与我平心而交,是因为相信了那些人的谗言,认定了我喜欢男人?”
      虽然这次他是真动了怒,但是韩文殊却是发自内心的踏实,嬴珩所能接触到的王孙贵胄里,与他年龄相仿又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算起来也不过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韩文殊总是有那么一点担心,生怕真像萧何说的那样,那她以后将如何自处……此刻她听到嬴珩怒极反问,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他不是断袖,而是喜欢女人的。
      可是,怎么有点不对劲……
      “那……陛下为何不立后选妃?”韩文殊喃喃地问道。
      四周只有灶台下的柴火在肆意地燃烧,发出细微的兹兹声,两个人之间静默了许久,就在韩文殊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不小心触碰了逆鳞时,嬴珩眼中的幽红却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汪幽深与不可动摇的倔强,只听他幽幽开口,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坚定,“我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希望站在我身后的不是皇后,而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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