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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羊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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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顺顺利利地赶到了银羽军的驻地,韩文殊向驻守的士兵要来两匹骏马,她一手牵着一匹走向军营外负手而立的嬴珩。
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淡笑问道:“去年大宛国进贡的那几百匹良驹都被你骗到手了,宫里一匹没留,全数赏赐给你,怎么今日你就用这寻常家马来报答朕的恩赏?”
韩文殊听他这般问,报以一笑,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大宛马乃是当世最好的良驹,朝廷既然赐了臣这等好马,臣当然是立即送去大漠战场,不敢有一丝耽搁。”
随她把话说完,嬴珩的笑容也随之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和幽深。
“驾!”
嬴珩扬鞭,一骑绝尘朝长安城的方向奔去,韩文殊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刚刚还说着好好的,现在怎么又感觉到一股怒气。
韩文殊亦扬鞭追上,她前世作为一个名人,免不了经常要与上流社会接触,交际舞、高尔夫以及马术都是流行的社交手段。所以穿越到这个时代,她唯一可以直接上手,不必怕出丑露馅的可能就是骑马了。
她急急向前追赶着,都是吃一样的草喝一样的水长大的马,嬴珩那边却是如箭般飞驰,而她的马却无论她怎么踢打,都像是跑不动一般。他二人之间的距离便越拉越远。
难道是因为骑术不佳?
飞驰了大约半个时辰,长安城的城墙已近在眼前,她拽了拽缰绳,□□的马儿放慢了脚步。她朝四处寻找着,嬴珩早已不见踪影,他应该比她到得早,不过天色已近黄昏,视线本就不佳,在荒野中要找个人就更难了。
不知为何,心竟有些被揪紧,长安城外本就是荒山野岭,零星只有几家猎户,但也是临街而居,他二人怕人发现,从而走的小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遇到什么危险……
她不敢再往下想去,心慌的感觉填满了整个身体。
“你在找我?”冷澈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从身后传来。
韩文殊猛地回过头,怨恼地望着他,闪动的眼眸却出卖了她,那一丝欣喜飘然闪过,无从掩盖。
面对她复杂的情绪,嬴珩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冷声探问:“你担心我?”
韩文殊收起那些汹涌而来的情愫,这些本就不属于眼前这个人,她冷漠地看着他充满讥嘲的眸子,冷冷吐出三个字:“臣惶恐。”
他自然是知道她意有所指,他刚刚未自称“朕”,而是用的“我”。
嬴珩凝眸,“这不是微服吗?你我不必再以君臣之礼相待……”
“请陛下明示,陛下刚刚为何而怒。”韩文殊恭谨而又倔强地问道。
他唇角勾出一抹邪邪的笑,语气中有一丝阴狠,“若是你想弑君,那么恭喜你,已经把我引出宫了。”
说罢,他便朝大路行去,她□□的马儿正在翻找着瑞雪下的枯草,她顿在原地,不知所措,久久不能释怀他所说之话。
嬴珩与韩文殊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去的,许是银羽军驻扎在北郊,所以北侧城门的守城士兵都认得她,虽然心中好奇韩文殊身旁所携之人是谁,但是也未作例行检查,便趋奉赔笑着放她二人通行。
过了士兵的巡检,嬴珩淡淡说道:“你动用关系把一应证据转到左冯翊,范琼不会为难你。”
他二人并肩行于宽街,一直默默无言,此时嬴珩突然开口,她先是有些茫然,反应了片刻,才知他所言乃是北军之事。
京兆尹、左冯翊与右扶风乃是京师三辅地区衙役县令,凡是发生在长安城的纠葛案件都由这三府管辖。韩文殊来到这个朝代以后,彻夜苦读做功课,身为朝廷要官至少也得知晓长安机构,她今日将尸首送往京兆尹,相当于要讼案于京兆尹府,当时并未想那么多,既然赵奕误伤人在先,她身为长官总要有个态度,先交由第三方处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而刚刚嬴珩口中所提范琼,乃是京兆尹内史,其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韩文殊便是看在这点,才将尸体与证据押送到他辖下。
嬴珩见她不答,以是她不愿,便耐心解释:“左冯翊虽然投诚于萧何,但是此案牵涉的不光是你,还有蒙嘉,显然萧何并不想牵涉其中。至于他为何放弃绊倒你的大好机会,我也不甚清楚,但是既然他有意回避,左冯翊便不会刻意制造麻烦。证据都是京兆尹提供的,左冯翊接手后不过也就走个形式,北军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届时越闹越大,只能呈报于朝堂之上——”
“到时,便是你说了算!”韩文殊眼前一亮,打断了嬴珩的话。
“我会秉公处理,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最好想清楚,若不想两败俱伤,最好这几日就行动。否则……”嬴珩顿了顿,冷笑道:“否则以萧何的办事效率,不出三日,朝堂上定会天翻地覆,他巴不得看到这番局面,到时你我一损俱损。”
说完他轻轻踢了踢马腹,超过韩文殊的坐骑,目不斜视朝前而去。
韩文殊心中困惑,他说一损俱损,只有结成同盟才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他们,一人是当朝天子,一人位列三公,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忌讳结党营私,皇帝与重臣互相猜忌还不够,怎么想都不可能结盟。况且她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蒙他赏识提拔,位高权重,皇帝理应忌她功高盖主才对……
随即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今日在后殿不经意听到的嬴珩与萧何的对话,她的心突然一缩,身子不寒而栗,难道真的是断袖于她?可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嬴珩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她望着前面马背上俊逸的身影,上朝时,他穿着龙袍襦裙,她还看不分明,此时只着了一身素青衣衫的他,竟然这般挺拔俊秀,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冽的王者气息,让人不禁生了臣服之心。
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在闹市,路上的行人会自动避开他们,道路两旁的商贩有的已经准备收摊回家,酒家与客栈将门前的灯笼点亮,以招揽客人。
“这是你回府的路。”嬴珩声音淡漠。
韩文殊没听出来他这句话是肯定的叙述还是在疑问,只能实事求是回答:“是。”
嬴珩见她实话实说,哂笑一声,幽然道:“请君入瓮么?提前都没想个好点的理由骗我来,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他说到最后,侧过头促狭地盯着她的眼睛,韩文殊无话可接,心中也有些着恼,此时他二人已走出大街,拐进了安静少人的小路,再朝前走出五十步向左一拐,便是韩府。她趋马上前,打横挡住他的路,气道:“臣今日邀陛下出宫,只是因为臣昨日发现一个极好的东西,又想让陛下散散心,忘记前朝后宫中那些不开心的事,并非有别的什么心思,若陛下总是这般疑神疑鬼,陛下慢走,恕臣不远送!”
嬴珩眸子蓦地睁大,凌厉地逼视着她,一字一顿,冷笑着问道:“你在对朕下逐客令?”
“是。”韩文殊坚定回答,拽了拽缰绳,不再顾他,朝前行去。
嬴珩望着她决绝而去的身影,面上虽无波无澜,但是心中已经一石惊起千层浪。
最后的夕阳慢慢滑到天边,变成一条橙线,最终没于黑暗。韩文殊翻身下马,牵至墙角老树下,将绳子绑于树干上,便翻身跳上韩府的围墙。
嬴珩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忍不住轻笑,然而这几声带了赏玩意味的笑声在韩文殊听来就有些刺耳。她自穿越而来之后,最让她吃心的莫过于武功。
每天每时每刻有千千万万的人在以各种方式死去,为何偏偏要将她安置在一个武将身上,她不会武功、不懂兵法、不知道如何带兵打仗,在这里她分分钟都有一万种可能因穿帮而死。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最差的莫过于此,还能糟糕到哪去。她曾发现,虽然武功招式尽数失了,但是所习心法却还留存在体内。她时常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飘逸灵秀,前世的她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而这个身体却像是有耗不尽的力量,走起路来总是轻飘飘的,她曾试过朝高处跃去,果不其然,韩文殊的轻功还在,纵身一跃便可翻墙而过。
此时她虽跃上了围墙,但因并未真正学习过轻功,而且她又不是演员,没吊过威亚,虽然是个出名的导演,但又没做过武术指导,她当然不知道怎么跃上去才能显得身姿灵逸、俊秀好看。也许她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堪入目,可背后那人讥诮的笑声却着实叫她无地自容。
她脸色飞红,衬着白净如雪的肌肤,英俊的眉宇间竟生了几分俏丽。
“陛下不走吗?”韩文殊气急败坏地问道。
嬴珩抱臂仰头看着她,淡淡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不是说好了今日不行君臣之礼吗,怎么还陛下陛下的?你叫我来,再想轰我走,可没那么容易!”
“陛下不是疑心臣会害您吗?若是进了这韩府大院,可保不齐还有什么刀枪剑戟等着您呢!”韩文殊冷眼俯视,故意放出些狠话吓唬他。
嬴珩却并没有像她期盼的那般裹足不前,他慵懒地笑笑,单足一蹬马背,借力朝前飞掠而过,长袖鼓动,携着黄昏寒凉的微风在她身前翩然而立。他唇角微微上翘,几点邪魅和着他浑身散发的霸气,韩文殊不由恍惚。
正出神间,他已纵身跳下矮墙,转身傲然而笑,回答方才她的问话:“我倒想看看你将府丁操练得如何了,不如一起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一起使将出来,看看是否能打得过我空手徒拳。”
韩文殊听出他挑衅的意味,皱眉不欲回答,虽然无礼,但她早已摸透这个皇帝的性子,说翻脸就翻脸,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说出一句话,他通常后面有一百句等着她,而且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她黑沉着脸向一旁走去,脚步轻缓,似是怕召来巡视的家丁注意。嬴珩却是心情极佳,眼尾挑起,打趣着问道:“我说,你回自己府上也要偷偷摸摸的吗?太傅远在大漠,整个府上还不是你说了算?”
太傅?
哦,是了,应当是尊韩信为师。可是史书上不是说韩信出身是个地痞流氓吗?能教他什么?还是当朝天子的太傅,难怪让人这么难以捉摸!
韩文殊心中冷嗤,面由心生,脸上不由得也生了几分不屑,嬴珩睨着她面上丰富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
韩文殊小心谨慎地摸到韩府的厨房,里面黑漆漆的,并未点灯,这个厨房极小,厨具也只有一份,是单供韩文殊日常膳食的小厨房,而下人的饭菜都是由西院的大厨房准备。因为她今日一直未归,所以余婶也没为她准备饭菜。
她从放杂物的盒子里取来火石,点亮四壁的油灯,便开始摸索着翻找。嬴珩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掀起锅盖,摸过灶台,忍不住惊诧问她:“喂,你找什么?”
韩文殊像是还在为刚刚的斗嘴而赌气,装作未听见他的话,四处翻腾,最后她目光定在脚边的一只竹筐。满含期待地掀开竹筐的盖子,满意一笑,透着几分邪气,阴险地斜瞟向一旁满脸困惑的嬴珩。
“找到了。”韩文殊朗然而笑,随即将竹篮子提到灶台上,又将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也一同摆在他眼前。
“是什么?”嬴珩试探着问。
韩文殊秀眉一挑,说道:“我去打水,你来收拾这个。”
她说着便将油纸包打开,露出一整块肥瘦相间的肉,一股膻腥味扑面而来,她随手抽出一旁灶具盒中的菜刀,交予到嬴珩手中。
只见他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扬袖遮住口鼻,俊朗的脸因嫌恶而变得扭曲。
“这、这是何物!”嬴珩另一只手指着那油纸上的物体颤抖着发问。
韩文殊以为他想要推拒,明亮的凤眸蓦地睁大,逼近他道:“明知故问!这是羊肉啊,你不会想要坐享其成吧?你我是出宫来寻乐子的,可不是我来伺候你的,说好的今晚不论君臣之礼呢,你要出尔反尔?”
嬴珩已被她逼得退到了墙角,无处可遁,只好服软,低声实话实说道:“我、我碰不得羊肉……”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一块死肉都碰不得?咱们北方爷们的血性可不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去,切肉!”韩文殊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去。
“你!”嬴珩由惧转怒,却又哑口无言。
突然,她抓住他的手,将菜刀硬塞到他手中,本欲遁走的嬴珩在触到她指尖的那一刻,竟鬼使神差地接过她递来的刀,眼中茫然,却直直瞪向她。
见他接过刀,韩文殊先是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本能地向后一闪,生怕他反应过来再将刀递还,眼看奸计得逞,她不禁眼角一弯,露出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朝门外闪去,临出门前,还朝呆若木鸡的嬴珩嘱咐道:“切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