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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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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少主一直都很忙。
刘离还是在做着那个打扫房间的小工作。
工作量也比较大,但刘离很满意。他喜欢在充满着离遥的气息的地方,整理着属于他的东西的同时,想着有关他的一切。
他常常可以看到他思念的那个人,可又不很亲近。
刘离也很喜欢像这样似近还远的距离。让人感觉安全。
从小他就不是一个太大胆和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孩子。他的感情不是不丰富,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立刻拿到手里才甘心。可是一旦碰到自己很喜欢或很在意的人,他却常常不太敢过于靠近与争取。
就是这样一个羞怯的人。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他与少主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们相似的容貌,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必然?
工作之便,刘离当然可以搜集到离遥的一些东西。血缘的验证在现代已经变得非常简单,检验一下DNA就可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离一直不敢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害怕和回避着什么。也许,是公子的家庭情况太复杂了吧。刘离经历单纯,思维更是简单,应付不了这样深沉诡秘的人生。
可是,如果他仅仅只是一个下人,那么,他在离家的生活却可以非常平稳。这个古老的宅子里面,岁月静好,时间如流水一样的过去。刘离待在这里,就像一条游鱼深深地潜在水底,安静地呼吸。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花效带着一脸同情的找到他,告诉他:“少主让我跟你说,你那个朋友……”
刘离先开始还愣一愣:“哪个朋友?”
花效也是一愣:“你不知道吗?少主说,你知道的!”
刘离想起来,是他:“啊,想起来了。你说,他怎么了?”看到花效表情怜悯,刘离心里咯噔一下,“他,他不好吗?”
花效点点头,沉重地,小心地:“他没了。就在四天以前。”
刘离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怎么会……?”
花效想了想:“好象是感染什么的。嗯,少主也没跟我说清楚。我也没敢问。嗯,就让我跟你说一声,节哀顺便。别想太多了。毕竟人已经死了,你……喂,刘离,刘离!”
刘离一脸凝滞的表情,整个人都傻了,好容易被他叫得回过神来。
花效这一下担心得不行:“你,你没事吧?”赶紧扶着他坐到床上,给他倒了杯水,“别太伤心了。想开点,不管怎么着,咱们自己得好好活下去呀。”
刘离的心里,还真没什么觉得伤感,只是脑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之后,也是好多事反应不过来似的,木木的:“我没事,花哥,你坐。”
花效哭笑不得:“我早坐下了!”他早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刘离面前,打算好好开导开导他,“他是你的好朋友?”
刘离想了想才勉强笑一下:“也算不上好朋友,不过才认识了三个多月。”那个人,明明和他年龄相仿,却像个大哥哥一样,处处照顾他,给他出主意,教他说话,教他人情世故。闲时和他说话,自己悲惨的经历常常一句不提,满心里只有对爱人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善良的家伙,不过利用了他一下,愧疚得什么似的……他,章子棋,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一切,就都已经没有了。
一想起章子棋说起那些理想中的美好未来时向往的表情,刘离就觉得心里憋闷。
他死了……
花效握住他的手:“刘离,别难过了啊,以后你还会有很多新朋友的。”
刘离低下头,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我不是……我就是为他难过。真的,花哥你不知道,他很惨的。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从小就被人骗到那种地方去。被人逼着干最肮脏的事,受了好多折磨……你不知道那里的事,那些客人……真是,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要把他救出去了,谁知道……他这一辈子,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就没了。花哥,你说,这世上怎么就容不下他那样的一个可怜人呢?”刘离哭得哽咽难言。
谁知道听了他这番话,花效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冷了下来,冷酷得简直不像他的声音,阴森地,简直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的声音:“这个世界,本就容不下他这样的可怜人。”
花效声音低微,刘离听着半清不清的,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着花效,疑惑地,不可置信地:“你说什么?”
花效那瞬间的表情复杂,不过,刘离眼里有泪,遮蔽了他的视线,他没看清楚之前,花效已经变了一副表情:“啊,我是说,既然他的命运那么不幸,没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再说了,你认识他不过三个月,感情已经这么好,说明他是个好人。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人家。你……你就想开点吧!别太难过了,啊!”
刘离胡乱抹抹眼泪:“花哥,我想去参加他的葬礼。”
花效道:“啊?”那地方死的人,还能有葬礼?
看他这表情,刘离也想明白了:“那,那他的……”没有葬礼,那么,会不会连墓地也没有?尸体呢?
花效默然。那么多身份不明或无人认领的尸体,医院是怎么处理的?他怎么知道?
天知道。
刘离只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能不能去拿一下他的遗物?”章子棋是个孤儿,他死了,遗物怕也无人需要。在百颐那种地方,没有人需要的东西,会被怎么样处理掉?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花效良久说:“我去问问少主。”这事,他可不能做主。
花效去到离遥的书房,离遥正在处理文件,停下来想想说:“随便拿几件衣服给他,不能让他满意吧?”
卫长安说:“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少主。我来解决,少主可以放心。”
离遥问:“你怎么解决?”麻烦的不是这件事,是这个人。看样子,他已经知道点什么东西,而且,还打算搞出点小动作来。这点事情,伤不到离家,甚至,连百颐都动不了。只不过,按照规矩,生事的人,一定要被处理掉。可是离遥不想他被处理掉。
毁掉一个人是容易的,但是生擒,还不能有一点伤害地生擒,那就比较难了。
卫长安说:“让他去,属下觉得,这个人,还有那个章子棋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是谁。章子棋一死,后面肯定有人会动。不如让刘离把他们都引出来。我们再……”
离遥打断他:“不行。那就太暴露了。”这时候章子棋死得本身就够巧的了,后面这些人再出了事,那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算刘离不被牵扯进去,以他那个重情重义的性情看,他肯定坐不住。
卫长平的性子有点急:“少主,你能不能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事是小事,可是为了刘离这个人,一向深沉谨慎的少主已经打破了不少禁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少主对这个人的态度更说不准。长此以往,也许永不会出事,但也有可能,会捅出那么件大事来惊动离家宗室——那就是滔天大祸了。
要按着卫长平的意思,还不如把这个惹祸的秧子早掐了,未雨绸缪,省多少事。
离遥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从前,离遥就是这么办事的。可是这件事不一样:“不能!卫长平,你太放肆了吧?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可是卫长安也说:“少主息怒,长平确实无礼,可他的话也有些道理。为了刘离这个人,您已经错过一次了。大少爷那边,肯定已被惊动。虽然到现在一直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大少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他现在不发难,也并不意味着他不计较。只是想必他还在调查,或者,还在布局。刘离这个人,您想回护,大少爷却未必肯放过他。与其到时候由他落到大少爷手里,还不如您……”
“够了!”离遥冷冷地打断他,冷冷地,咬牙,“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一定不会!
卫长安长平两兄弟见他这个样子,知道劝无可劝。只得沉默了。
那天晚上,刘离还是去了百颐。
是少主的意思:“那些人,还是尽量不要动。不过,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还是让他知道知道比较好。”
所以,刘离去了。看着旧日简洁的房间里人去楼空,不免又哭了一次。收拾了一些他的衣物。去见了一下从前熟识的人,了解了一下章子棋死前的情况。
在最后的日子里一直照顾着章子棋的人,除了百颐内部的医务人员,就只有小桃了。
小桃还是个孩子。才十五岁。身世经历和章子棋也是一样的。他做侍应,就是章子棋当的调教师。受了不少他的照顾恩惠。幸亏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别的话,也不敢多说。只告诉了刘离,说是那天接待龙柱时伤势太重,感染得也比较严重,才去了。说得影影绰绰的。刘离也不懂医学,也不知道外伤的感染究竟是否可以致命。但也知道不能多问。幸亏临走的时候,刘离去了一趟卫生间,找不到手纸,小桃说用完了,现给他拿了一包,刘离就把里面包着的一个小东西悄悄地带了出来了。
那是个录音磁带。
又过了一个来星期,离家给下人们发了工资,刘离也得了半个月的。真不少,三千块。刘离很高兴地,说要回去看看父母。花效看他朋友死后他难得高兴,特地照顾他,改了一下工作时间和人手安排,给了他一天假期,让他去了。还说:“离家这栋屋子面积太大,园子外面那段林子路也是离家一并买下来的。离公路远着呢!不可能有出租车的。够你走半天的。不如你跟少主说说,嘻嘻——反正少主明天也得出去,让他顺便送送你!”
刘离红了脸:“那不行!不行!”
花效翻个白眼:“有啥不成的!”当他不好意思呢,自去跟离遥说了。第二天早上,离遥就叫了刘离过去:“我送你。”
刘离紧张得手足无措:“不,不用了,我,我家远着呢!”
卫长平眉头一皱:“想什么呢!就送你上公路!快点,忙着呢!”吼得刘离脸红不已,连离遥都瞪他。
车程很短。不过二十分钟而已。马路宽敞平坦,四周树木林立,虽是盛夏,因有树页遮挡,阳光也很稀薄。和那老宅子一样,有种阴森感觉。不敞亮。连带的刘离的心情也很压抑。很紧张。
离遥一路沉默。到了公路上,车子停在路口。刘离下车,道谢。离遥坐在阴影深处说:“别待太晚,早些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刘离觉得少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低沉。
眼看着少主的劳斯莱斯和一前一后的两辆奔驰都开得没影了。刘离才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先生,去锦江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