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耀之时》未来将至

15、15、宅邸

　　玛丽从七岁起就在罗严塔尔家族服务，迄今为止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人生的一半都花费在了这座宅邸。
　　和大部分总是低着头，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女仆不同，她还年轻，对这个世界还充满好奇。阶级泾渭分明、不可跨越的信条她虽然知晓，但还没有被生活刻进骨子里磨灭掉所有生气，所以当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面对生活时，并不会显得轻佻，而是令人不由得也高兴起来。
　　从七岁开始，她就负责给厨房帮佣，她好奇的东西很多，比如说如何做出又绵软又甜的奶油、烤出蓬松的蛋糕……她的生活就这么点，围绕着蛋糕、烤箱和洁白的瓷盘。

　　不过最近，她久违地产生了好奇心。不过不是朝着没见过的烹饪用具，而是一个新来的姑娘。

　　“那姑娘到底哪儿来的？”厨娘梅尼一边用劲地揉搓着面团，一边抬起头好奇地对着玛丽问道。
　　玛丽笑着摇了摇头：“我哪知道呢，梅尼阿姨。人们都在谈论这个，可没一个人有证据。”
　　“要说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少爷的……情人。”显然这个词汇对于一向朴实的厨娘有点刺激了，梅尼小声迟疑着突出最后两个字，很快又提高声调：“不过我看是胡说，那姑娘又小又瘦，怕是都没到成年！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
　　也不是没有可能，玛丽在心底叹了口气，虽然她还小，可因为长着一张还算漂亮的脸，从小时起她的母亲就隐晦地叮嘱过她一些事。玛丽是个聪明的女孩，很快就领会了。
　　漂亮的女孩，就算还只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也难免会遭受一些变态的贵族青睐。

　　所以，到了她能够帮佣的年纪，她的母亲紧张地四处打问了很久，最后才定了罗严塔尔家。

　　“我也觉得。”最后她还是肯定了梅尼的话，虽然她比少爷小，但少爷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并不觉得少爷有那样的爱好。更何况，如果这是真的，夫人就算现在度假不在宅邸，也一定会派詹妮侍女长前来的。
　　“而且，我听说她就干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
　　“那……有什么意义呢？”玛丽纳闷地说着，双手熟练地将餐盘在备餐区一字排开。
　　梅尼摇了摇头：“怕是除了少爷和这姑娘之外没人知道了。”说完，她熟练地将做好的柠檬炖牛肉倒进餐盘里。

　　玛丽赶忙跑上前，端着盘子疾步向外走去，在走廊尽头拐角时，她隐约听到了梅尼的担忧叮嘱：“总之玛丽，离那姑娘远点。”

　　熟练地穿过长廊，熟悉而灵巧地闪过众多摆放在长廊上的贵重石膏雕塑和珐琅古董，玛丽迈着欢快的步伐，踏入餐厅。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赶忙低下了头，又忍不住抬起了一点，好奇地望过去。

　　餐厅的那一边，好久不见的奥斯卡少爷依然是冷着一张脸，站着的角度正好微妙地挡住了对面女孩的大半张脸。梅尼的叮嘱来得晚了些，玛丽想到。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微微向左边迈了一步，试图错开少爷看看那个姑娘。
　　可她刚有所动作，一道鹰隼般的视线立刻直直射了过来。

　　来自那个姑娘。
　　玛丽瑟缩了一下，对面的黑发少女如梦初醒，下意识不好意思地向她微微颔首。虽然玛丽被吓了一跳，可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啊，这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随之，奥斯卡少爷也注意到了她。不出意料地，少爷皱了皱眉，冷峻而不耐烦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扫过，转头看了一眼那姑娘，提高声音简短地说道。
　　“好好学。”
　　少爷很快消失在餐厅了。才刚刚开始上菜，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少爷向来不喜欢在家里的公共场合出现，要不就是闷在房间里，要不就是和朋友出门，像今天这样出现在餐厅实在令人始料未及。这姑娘虽说不一定是少爷的情人，但看来和少爷关系匪浅是真的。

　　“你好。”正当她神游天外时，那黑发的少女已已经走上前来，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玛丽如梦初醒，赶忙颔首回应。

　　少女开门见山：“我的名字是沙树，今天第一天来这个家里学习，这段时间希望我们能够相处愉快。”
　　学习，玛丽敏锐地注意到这个字眼，学习？大部分女仆的工作并不需要多余的训练，而且难道她离开这里之后还要去什么地方吗？这些疑问只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了一瞬，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道：“你好，我叫玛丽，玛丽·冯·庞培。”
　　少女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她贵族出身并不感到惊奇，也没有追问，这让玛丽如释重负。、
　　她非常体贴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是刚刚来到这里，玛丽，能请你给我介绍一下大致的分工吗？”
　　也许梅尼想错了，这个姑娘是个很好的人，玛丽想。
　　两人一边攀谈着，一边渐渐熟络起来。

　　在玛丽隐晦的帮助下，沙树渐渐摸清了这座巨大的宅邸一些潜在的规则。比如说，虽然她是看在少爷的面子上被带进来，但少爷是靠不住的。
　　“奥斯卡少爷很少在家，而且和夫人的关系……”玛丽欲言又止。
　　沙树会意，点了点头，玛丽顿时舒展了眉头。
　　“还有就是，尽量避开夫人。”玛丽压低了声音：“沙树你是被少爷领进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虽说你只待一个月，可夫人中途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罗严塔尔和他母亲的关系，沙树对这个忠告自然不会惊奇。
　　“还有就是……”玛丽越说越紧张，最后一句是看了一圈四周确定餐厅此时没有其他人才说的，和她一贯的天真热情作风并不相符，这让沙树的脑海中闪过一丝颤栗的直觉：“不要靠近三层最西边的那个房间。”

　　沙树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夜晚，罗严塔尔正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就着昏暗的他台灯光读书。他打开了窗户，初夏夜晚的凉风混合着遥远的知了声抚平了他内心时常萦绕着的淡淡忧愁。忽然，一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传来，简短的三下后，罗严塔尔挑起了眉。
　　那个女人不在，这座房子里本该不会有人来敲门才对。既然如此，来人不做他想。

　　罗严塔尔轻轻扭开门把手，可能是被夜晚的凉风感染，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拆一个有人准备好的礼物。
　　在开门的一瞬间，少女便闪身进来。

　　罗严塔尔挑眉：“我记得我们才分别了不到两个小时？”
　　沙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老爱开她玩笑的男人。虽然才刚来不久，但各位仆从们之间流传的谣言，她可是已经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无好笑地想，这群人是怎么把一个十三岁的“低级的”E类型姓名标记的女仆，和他们口中“前途无限”的少爷联系在一起的呢？他很明显只是把她看作了一个有趣的玩具，她不是没有见过他对待女伴的样子，彬彬有礼却眼神冰冷，他对她既没有礼貌也没有尊重。

　　“说正事，第三层最西面的房间，你去过吗？”
　　罗严塔尔目光一沉，思索片刻后答道：“三层是那个女人的地盘，没有必要我不会上去。”
　　看来是没去过。“那你没有听仆人们谈起过这个房间吗？”
　　罗严塔尔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有必要时我也不会和那些仆人们多说什么，他们只是被雇佣来服务那个女人的。”
　　沙树沉默半晌：“你有没有那个房间的钥匙？”她很快又补充道：“或者谁手里有？”

　　“我劝你放弃这个念头。”罗严塔尔很快说道。
　　沙树不甘示弱：“为什么？”
　　出乎意料的，罗严塔尔皱紧了眉头，跌坐回沙发烦躁的撩起额前的碎发：“那一层楼的所有钥匙……都在那个女人的手中，或者在她忠实的狗腿子那里。”
　　他指的是詹妮侍女长，沙树很快领会到。
　　“至于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我每次走进去恨不得立刻出来，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关注这些。”罗严塔尔说，他看着沙树一脸不肯放弃的样子，恢复了嘲讽的笑容：“顺便说一句，你想通过打扫房间进去也是不可能的，那一层的房间就算打扫也是专人负责。为了防止负责打扫的人被收买，那个女人安排一个老女人，这把年纪的虔诚的教徒，劝你还是早点打消收买的心思。”
　　“她就那么忠诚？”
　　“她死去的丈夫是那个女人负责打发的，她自诩那个女人对她有恩。”
　　懂了，恩情，这种感情的要素对于一个坚持的人反而是比钱更难处理的麻烦，沙树皱起了眉。

　　罗严塔尔看着她，忽然说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进那个房间？”
　　“直觉告诉我，也许在那里能找到些什么。”
　　“就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罗严塔尔微微抬起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当然，真相可不会自己跑出来。”沙树眉头紧蹙，十分不赞同罗严塔尔如此慵懒的态度。

　　忽然，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到了沙树头顶，不知为何，她想，原来这个冰冷的人，体温也是温暖的。
　　“如果需要我帮忙，记住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