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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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罗杰走后第二天的清晨，沙树拿着除尘机器出门清扫小院内的落叶。虽说随着科技发展，大量的智能机器人已经能代替人的劳动，但缪杰家经济困窘，用来清扫的机器只有她手中这台简陋的除尘机。
而且，沙树很喜欢早上六点半出门时，安静的街道和蒙蒙亮的光景。
莱因哈特也起了个大早，只不过他在屋内收拾书包——今天正是他就读的普通贵族学校开学的日子。
将庭院内的落叶打扫干净，沙树看到莱因哈特走出屋门。
他走得心不在焉，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差点摔了一跤，正眉头皱紧，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和领结搏斗。他不是不会系，而是每次都系好了，又不满地松开。
“怎么了？”沙树走上前去，探头问道，吓了莱茵哈特一跳。
“你不要忽然靠过来！”他后退一步：“…领结之前都是姐姐给我系的，虽然我也会系，但做不到姐姐那么好。”
沙树想了想：“我来试试？”
莱因哈特没有反对。
三分钟后。
莱因哈特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己脖子上打了两个死结的领带，又看了看少女谄媚的笑脸和使劲给他“解绑”的动作。
沙树赶忙解释：“不会迟到的，放心！我马上就好！”
又过了三分钟。
“你的领结系的那么差，真是超乎想象。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不擅长的事情。”
莱因哈特好不容易解开死结，这次下定决心自己动手。他一边将领带抽高，一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他本来只是调侃，沙树却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可能是由于我自己用不到，父亲也从来不系领带的缘故。”她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别的家务都干得很好，这很简单，我以为你一下子就能学会了。”莱因哈特说。
沙树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都会干的，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你养父什么都不干？”
“是啊，不是不愿意干，而是根本无法上手。”沙树平静道：“他其实很耐心地想要去学，但如果把我学会一件家务的时间定为一，你猜他要花费多久？”
“……十？”莱因哈特不确定地说道。
“还是保守了些，十五吧。”沙树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莱因哈特瞠目结舌：“这么夸张？”
“是啊，所以到最后我都学会了，他还在苦苦挣扎，我看不下去，索性就都自己干了。顺便说一句，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活都是雇人干的，后来因为要买那间无人的图书馆，花掉了很多钱，就不再请了。”
“嗯。”莱因哈特好不容易将领结打理成了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模样，心不在焉地说道：“那我先走了。”
“再见。”沙树向他挥挥手：“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已经长大了！”态度比起预期稍微激烈了些，但并没有发怒。
望着莱因哈特远去的背影，沙树遗憾地想，小狮子是真的长大了，这是好事。
不过，生活的乐趣会不会也随之减少呢？
上午十点，当沙树将屋内清扫好的垃圾打包好，扔到街口的垃圾处理处后，她看了看时间，决定外出采买些生活用品。然而，就在她路过尼刻街最北端的公园时，一道熟悉的影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小的少年蜷缩在树下，不断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怀里抱着一个巧克力蛋糕，却一直没有动，只是哀伤地注视着。
再过一阵，巡逻的机器人就要来了。沙树叹了口气——对不起莱因哈特，为了你最好的朋友，今天晚上的饭要简单了。
她悄悄走进公园，钻到了火星松的针叶下，坐在吉尔菲艾斯旁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红宝石溶液般的卷发。吉尔菲艾斯猛地一惊，回过头来，眼角还噙着没擦掉的泪花，沙树默默掏出手帕将吉尔菲艾斯的泪水擦干。
“安妮罗杰小姐要是知道了，会难过的。”
吉尔菲艾斯默默地低下头，又用手帕使劲擦了擦眼睛。在他准备把手帕还回来时，沙树摇了摇头。
“这是安妮罗杰给我的手帕，如果她在这里，也一定会给你手帕吧。”她并肩坐在吉尔菲艾斯身边，默默仰望天空：“这手帕我洗好了，还没来得及还给她，她就不在了。”
“这是……安妮罗杰小姐的？”吉尔菲艾斯看这手帕惊愕道。
“是啊，她走的时候，我并不觉得非常伤心，就像是情感的开关坏掉了一样。可是今天早上，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的时候，我才忽然明白，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吉尔菲艾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仍然在生活着，因为这也是她的希望。”
沙树转过头，左手轻抚上了吉尔菲艾斯的头顶，一下一下，笨拙地学习着安妮罗杰的方式，轻轻抚摸着：“吉尔，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这样的时刻，但不会每一次都会有人恰好为你带上手帕。如果这条安妮罗杰的手帕能给你力量的话，就请你好好留着它，让它为你擦去所有软弱的时刻…为了安妮罗杰，我们还有很长的路没有走完。”
吉尔菲艾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手帕攥得更紧了。
之后，沙树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吉尔菲艾斯。直到十几分钟后，她忽然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虽然获得了自由人身份，但好像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刻在我骨子里躲避巡逻的机器人和警察的习惯还没改变。”她微笑着说道：“在这里时间长了总觉得胆战心惊，我还是先走了，吉尔，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多去看看莱因哈特。”
她这么说着，一溜烟跑远了，
*
转眼间，安妮罗杰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这时间很短，又很长。
从世界上的普遍概念来说，一个月的时间并不怎么长，更何况这一个月内，缪杰家并没发生什么其他的大事，从宫里传出的也只是安妮罗杰的只字片语。除了宣读旨意那天来的是宫内尚书诺伊格伦之外，之后不断前来缪杰家拜访的都是一位名为高尔维兹的帝国骑士。莱因哈特对于从宫里面来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接待的任务就落在了沙树身上。
虽说佛瑞德李希四世有渔猎民女的嗜好，但高尔维兹坚称他并不是发现安妮罗杰的人。可即便如此，莱因哈特也对这位在安妮罗杰入宫后就忽然擢升的青年表示极大怀疑。也许高尔维兹也对将这样纯洁的少女卷入宫廷纠纷感到痛心，他在前来缪杰家拜访时总是不厌其烦，就算沙树问的问题再多，他也总是十分恭敬，好脾气地一一作答。
他服侍安妮罗杰堪称尽心尽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沙树就会信任他。
但这一个月的时间，也很长。这样的念头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比如说在沙树发现自己的右肩终于能活动的那天；又比如说，在某天清晨，当沙树发现安妮罗杰离开的日子已经超过了她们相识相处的日子时。
她会忽然感到深深的寂寞。
明明已经经历了很多分离，她已经能够淡然的接受，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感到寂寞。
不像是莱因哈特总是眺望着窗外，不时地向学校请病假这般明显；也不像是赫夫提格那样，拿着卖掉女儿得来的巨款，更加疯狂地夜夜买醉；沙树的寂寞只是潜藏在心底，除了时不时梦到安妮罗杰之外，平日里她依旧按步照班生活着。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着，直到某一天，缪杰家的大门再一次被敲响。
这次，是沙树去开的门。
站在门口的，是意想不到的贵族青年。
有着异瞳的青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开口第一句话是：“你的右肩已经好了？”
“是啊，别来无恙，罗严塔尔先生。”
奇怪……
沙树暗想，不知为何，她的直觉似乎在告诉她，眼前的人似乎也不想在此刻前来拜访。
就目前的情况来讲，沙树丝毫没有将客人迎进门的意思，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
一个不想拜访，一个不想被拜访，这样两个奇怪的人相对而立，构成一幅荒诞的画面。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本来很想把你买下来，却没想到你选了这样一户好人家，恐怕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半晌，罗严塔尔清了清嗓子，继续话题。
沙树提醒道：“再说一遍，阁下，我是个自由人。”
“并不是你的自由，我想买的是你的忠诚，”
说到此处，罗严塔尔冰冷的面容松懈了片刻。
沙树淡淡道：“如果忠诚能够被买下来，那它就不配称为忠诚。”
罗严塔尔毫不在意：“是吗？我倒是认为忠诚只有获得相应的回报，才是有意义的。比如说你，沙树小姐，你忠诚的对象非常幸运，现在宫里，流传着的都是那位‘平民贵族小姐’，听说陛下对她很是宠爱，这几天尤其热烈，甚至连一度专宠的培尼明迪侯爵夫人都黯然失色。”
沙树右眼微微跳动了一下，笑了。她的笑容十分耀眼，耀眼到可以掩盖真心。
“幸运？是吗？既然阁下能给出如此评价，那我祝福阁下，若下辈子成为女人，定能不恤人言，尽情享受这样的幸运。”
这一句话辛辣讽刺，毫不留情，可又未直接点明佛瑞德李希四世的荒淫无度，让身为贵族臣子的罗严塔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几日不见，沙树小姐的语调中暗含的机锋倒是更加锐利了。”罗严塔尔神色未愠，一如既往：“可别这样看着我，沙树小姐。看来对于将你买下一事，我应该死心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前来，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工作？”
沙树一时诧异，这两个字落在她的耳中如同天籁。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很缺钱的？
思及此处，沙树脊背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放眼整个奥丁，谁会想到现在在宫内一时风头无两，圣眷正浓的安妮罗杰·冯·缪杰的家里，竟然还有人在为了金钱犯愁呢？但是，金钱又确实是真实而迫切地压在沙树眼前的难题。
赫夫提格将安妮罗杰卖入宫中，换来了五十万帝国马克的金币——可这个男人的神志已经时常，被酒精浸染得糊涂到底。他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又被有心人架着去了赌场，竟然在三天之内，就将那样一大笔金钱输得精光！幸而那家赌场是个非法的地下赌场，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意，所有前来的顾客都会用匿名身份登记。沙树在了解到后都深感后怕，如果身份泄露出去，这会成为一桩多大的丑闻啊！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是这样一笔巨款，对沙树和莱因哈特而言，也不具有丝毫价值。如果餐桌上的是用安妮罗杰被卖掉的钱，买来的菜做好的饭；两人恐怕连吃下去都做不到。
虽然沙树在安妮罗杰离开之前，叮嘱过安妮罗杰记住带走所有的钱——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可是安妮罗杰在离开前，仍然悄悄地从沙树为她收拾好的行李里拿了一部分出来，偷偷藏在了柜子里。
人算不如天算，事到如今，沙树也只能庆幸安妮罗杰为他们留下了这笔钱。
沙树原本认为按照佛瑞德李希四世之前专宠他人的局面，安妮罗杰就算引人注目，但局面发展到专宠还有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安妮罗杰收获皇帝宠爱的速度实在超过了沙树的预料。说是坐上了星际飞艇，一天一个全新的星域都不过分。
现在的缪杰家只是表面平静，背后是无数的波诡云谲。别人不说，光是那位因此失宠的培尼明迪侯爵夫人，恐怕现在就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缪杰家的一举一动，就等着放出风言风语。沙树根本不敢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外出工作！
“我想阁下是说笑了。缪杰家虽然经济困窘了些，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沙树尽量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微笑：“还远远没到连我都要外出打工的地步。”
“是吗？既然这样，就当做是帮我一个忙吧。”
意料之外，罗严塔尔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快速地切入主题。
“报酬很优厚，一个月两千帝国马克。”他不紧不慢说道：“至于消息问题，请你放心，这不是一份需要你出门才能做到的工作。”
沙树眯了眯眼，什么都没有说。
她注意到，此刻罗严塔尔的修长的剑眉浅浅地蹙了起来，这是烦躁和不悦的表现。
“我租下了你们家旁边的一栋房子。”罗严塔尔扬了扬头，露出了他并不明显的傲慢，缓缓说道：“今天下午，会有人专门过来，装修一下那件屋子的某个房间，还会给你带来许多衣裳。我会每天给某个电子邮箱里上传一份邮件，你要做的，就是按照邮件上面所写的穿上特定的衣裳，然后每天在那间房间里待上一个小时……不必特意干些什么，读书、画画或者悠闲地坐在那里就行。”
这样的工作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沙树一时怔住。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至于原因，我无可奉告。”罗严塔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但是，我能为你提供最大程度的便利，会帮助你封锁消息。而且工作的地点就在缪杰家旁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沙树陷入了沉默。
罗严塔尔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答。
半晌，沙树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不起，我拒绝。”
“……原因？”
“太诡异了，而且，谁知道那会是什么衣服？房间里面有摄像头吗？我没兴趣参与不健全的表演。”沙树肯定道。
罗严塔尔左边眉毛抖动了一下：“确实有摄像头。只是，请你放心，只是普通的衣服，也没有不健全的表演。”
“我凭什么相信你？”沙树盯着青年的异瞳，问道。
罗严塔尔深吸了口气：“那么，让我换种方式说吧。”
他忽然露出了微笑，那笑容让沙树不由自主想到了草地里窜行的蛇，湿冷可怖。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选择将缪杰家陷入经济危机的这个消息放出来。”罗严塔尔嗓音轻柔地说道：“放心，沙树小姐，我的确没有确实的证据，只是这个消息一旦放出来，有的是人愿意为它奔走寻找所谓的佐证，不是吗？”
脑海中惊雷响彻，沙树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青年。
“这是威胁？”她压低声音，危险地问道。
“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罢了。”罗严塔尔不为所动。
就这样，两人又彼此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沙树先偏过了头。
“好吧。”她不甘心地说道，又迅速将头转回：“但是，你必须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说。”
“第一，你要向我保证那衣服确实是正常的，所拍的视频也并非利用于某些不正当的领域。”
“我以罗严塔尔家族的名誉起誓。”罗严塔尔认真说道。
沙树看了他几眼，忽然道：“不，先生，还是麻烦你以你个人的名誉起誓吧。”
罗严塔尔愣了片刻，忽然，在他冰冷的脸上掠过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
“好吧。”他抬了抬脸：“我以我作为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个人的名誉起誓。”
沙树点了点头：“第二，你必须要告诉我这份工作的时间。如果是短暂的兼职我还能够忍受，我没打算将它作为一项长期的工作进行。”
罗严塔尔闻言沉吟了片刻，复又抬起头：“具体究竟会持续多久，时间可能会有出入，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最多不会超过一年。”
“好。”沙树闻言，痛快地点了点头：“成交，罗严塔尔先生。”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10、拜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