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晴悠

31、恋爱声明

　　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本小说，其实我实在等人。
　　“嘭！”门开，筱敏是蹦进来的，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笑呵呵，愉悦地转了一个圈，然后边哼歌边扑向自己的写字桌。
　　我举起书本，偷偷看她，发现她也在偷偷看我，心情好得出奇。
　　“你今天过得如何？”
　　看她嘴角咧起大大的弧度，我就知道这话问对了。
　　她捧着某个纸袋贴近胸口，然后容光焕发地说，“今天非常之开心，罗毅送我了礼物……”
　　叙述完了她一天的约会，她捧着一脸盆的衣服从我背后穿过，一手摸摸我的头。
　　“小晴啊，不要太羡慕，自己也要加油，把男朋友追到手，知道不？我洗衣服去了。”
　　我很乖巧地点点头，“知道的，追到了。”
　　“这就好。”她哼着小调关上门。
　　“嘭！”猛然又是一声巨响，她捧着原封不动的衣服冲回到我面前，本来天生透明到几乎有些苍白的皮肤因为激动之类的情绪反而有了一些红晕。
　　“你说什么？追到了？”那尾音是上扬的。
　　受到她夸张表情的鼓舞，我唇角弯弯，笑意盈然，自己这个当事人反而情绪平静。
　　“对，追到了。”

　　接下来，几乎是重复刚才发生的过程，我向室友一个一个地坦白，但中间有差异的是，每个人的反应不大一样。
　　筱敏那是激动不已，晓文是微笑祝福，小宜是面带疑色以为我没事寻开心呢。但不管怎么说，最后给我的都是鼓励和祝愿的好话，害我不断重复强调我们只是处于试验期来提醒自己尽量低调。
　　“交了男朋友要为寝室作贡献，每天四份早饭准时送到！”小宜促狭地在那边建议。
　　“请客吃大餐少不了。”筱敏附和。
　　“多请几顿也是应该。”敲竹杠人人有责，晓文也担起这义务。
　　我可慌了，开玩笑，这多破费，赶紧求饶。
　　“各位大姐，我最近荷包没那么鼓，别为难我了……”
　　“谁说要你了，笨！”小宜白我一眼，“当然是你的饭卡付钱，而且是一张活饭卡，长期饭票，懂不懂？”
　　我点头，懂是懂，可是……
　　我可不比她们，她们谈恋爱交男朋友是一拍即合，双方都有苗头，而我这开局似乎就是自己这方面投入比较多。
　　有个朋友曾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女孩子开了口，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理由是送上门的没道理拒绝，就算看在不要伤害女儿家面子的份上，只要可以接受男方都肯点头。剩下那百分之二十，要不就是女方实在是容貌丑陋不堪入目要不就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不过那个朋友又说，这年头，如果真要有那么多坚贞不二的秦罗敷，也就没有第三者插足这回事了，所以剩下的概率也一并给解决了。总之，倒追的成功率相当之高。
　　我和钟孝瑞之间，算是我喜欢他多，连开口都是我先，也许我们就属于上述的情况，不是情之所至，而是顺水推舟。还记得小宜她们当初公开恋情都是很甜蜜地摆饭局请客，接受室友盘问恋爱细节，饭桌上欢声笑语一片。我不敢说我要是这么做了就会愁云惨淡，但是肯定不会有那氛围。再说，恋爱过程还没有呢，要他请客我室友，这……怎么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我看看大家还处于兴奋的状态中，也就没有把这些想法给说出来。

　　有了“名分”，我也挺得起腰杆，尽管有点不习惯，但是无论是上课或者吃饭，都有占据钟孝瑞身旁座位的权利。
　　初次以女朋友身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很胆怯，因为班上同学都还不知道嘛，都看了我们俩一眼，估计心里纳闷怎么这两人还真不怕绯闻呢。
　　顾虑太多，我也犹豫了，矛盾要不要逃回室友旁边去，但估计是要被赶回来的。
　　在我不安的时候，钟孝瑞拿下我拎着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一句“坐啊”就让我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就好像我就应该坐在那里，哪里都不该去一样，尤其对于我这个胆小又懦弱的人是治疗动摇最有效的药，让人心口暖暖的，有一点感动。

　　一天过后，总算有沉不住气的人过来打扰了。
　　首先，张珏毫不客气地走过来说我们老在一起不太好。
　　“上次真的是我犯错误了，弄得你很尴尬吧，齐航说我太乱说话了。”他对我有几分歉疚。
　　我摆摆手，“不会，没什么了啦。”虽然当时的确是很困扰过。
　　“你们就别坐在一起了，我觉得就没我，别人看了也要误会你们是情侣关系的。”他皱皱眉，看着我们相邻的座位。
　　我侧目看钟孝瑞。我该不该说？
　　其实很为难，也有点委屈，因为前一天罗毅讶异地跑过来问我们什么关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从筱敏那得到风声的。换言之，就是钟孝瑞都没向他的室友提过和我的关系转变，相比之下，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对室友通风报信了。到底是我在他心目中无关紧要还是他根本没打算告诉别人呢？
　　连罗毅都不知道的事情，张珏这个同班同学肯定也不会晓得的。但是……或许钟孝瑞有钟孝瑞的理由吧，我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默认了张珏的误会理论。
　　“不是误会，小晴是我女朋友。”
　　钟孝瑞说这话的时候回看了我，语气坚定而有力。
　　他回答惊了张珏，也惊了我。
　　他叫了我的小名，这是亲昵的象征吧。
　　“真的啊？”张珏再向我确认，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看他已经受了蛮大刺激了，我用了比较含蓄的方法，就是点头。
　　他看了我们两个好一会儿，然后茫然地说，“我都搞不懂你们了，一会儿是，一会而不是，那不是欺骗我的感情让我白白内疚了好几天吗？”

　　在他离去后，我低声问，“你叫我小晴？”
　　钟孝瑞笑问，“不能吗？因为我听你室友都是这么叫的。”
　　“可以。我爸妈和要好的朋友都叫我的小名。男朋友……当然也可以了。”我很高兴他会这么称呼我，一种独有的专属感。
　　话没说两句，看到了姚倩和李皓宇，这两个都是我不愿意见的人。
　　他们从我们旁边走过，居然也没打什么招呼，姚倩是目不斜视，毫无表情。
　　见我一直盯着他们看，李皓宇还回头对我们嬉皮笑脸说，“不打扰你们，我们很识趣的。”
　　“啊？他知道？”
　　“嗯，我告诉他的。”
　　我猛转头，“你什么时候说的？”
　　动作太猛了，我一下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杯，刚从茶水间出炉不久高达九十度的沸水就倾涌而出淹了桌面了。
　　“好烫！”我伸手想把杯子扶正，却烫得立刻一丢收回手，这一扔，水流得更急，直接从台面滴到了我身上。
　　钟孝瑞眼明手快地接过杯子，然后把桌子上的电子产品给挪到了安全地带。
　　他抓起我的手察看了一下，只是手指有点红，没有烫伤。
　　“好像不严重。”
　　“嗯。”
　　“觉得烫的话用手摸耳垂。”
　　我两手分别捏上两边的耳垂，“这样子拉耳朵？感觉好像耸拉着脑袋在投降。”
　　他拿起桌子上的书用我提供的纸巾擦干表面然后放到一边。
　　“耳垂上的毛细血管最少，血流量少，血液循环最弱，致使耳垂的温度最低。所以如果手烫就抓哪里。”
　　“好像有效。”我觉得的确好一点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但我觉得很好奇，这种生活窍门他怎么会懂。
　　他淡淡一笑，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忧郁迷惘，失神片刻之后才告诉我，曾经有人教过他。
　　“我还以为是没有机会用上这招的。”
　　我觉得他在回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吧，因为他的笑不像是为我而发。我有时候也会发呆，一旦忆及开心的事情，就会抑制不住“咯咯”傻笑，这些表情可能很莫名，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引发它的是何种故事。
　　难得在他身上也会看到心不在焉神游的样子，牵动他的是什么人呢？
　　又来了，又是我所不了解的他的世界吧，感觉难以走近。
　　我甩甩头，不为不明的事物而感伤，指了指自己快要湿透的衣服一边努力用纸巾吸水一边问怎么办。
　　他把我的包塞进我手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走吧。”
　　“啊？可是上课才没多久啊。”我估计，顶多十分钟。
　　他已经起身了，带头走向教室门口，“就当偶尔翘个课，老师要说什么再解释好了。”
　　我跟在他身后从边上一起走到外面，幸而老师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今天的钟孝瑞，有点不大正常。

　　我边走边扯着湿嗒嗒的外套不让它贴到自己身上去，水冷得很快，干得却很慢。
　　“脱了吧。”他提议。
　　“不行，会冷。”我里面可是单衣，挡不了什么风。
　　黑色的外套递到我手里，一看色泽就知道是钟孝瑞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穿了他的外套。
　　我犹豫的时候想到了以前高中也有过打翻水的经历，不由发笑。
　　脱掉自己的衣服时我抖了抖，不过还好他的外套还有余留体温，不是冷的，只不过袖子长下摆长，让我感受到自己相比之下的四肢短小。
　　我把袖口折了一道，这才露出个手来。
　　“我像不像甩水袖的？”轻轻一挥，袖子又掉下去了。
　　他也开我玩笑，“你是戏子啊？”
　　我思索了一下，“不是，但我会唱戏。”
　　见我单手怎么都难以成功，他伸手解开了袖口的扣子，果然很轻易就能翻卷上去了。
　　“你会唱戏？”惊讶之情表露无疑。
　　“我们小学的特色是要要学京剧，每个礼拜都把剧团里拉二胡的给找来教我们。”
　　这一路，我絮絮叨叨说着他所不知道得自己。

　　“钟孝瑞，没课？”对面走过一人，大概是认识的。
　　“本来有。”
　　“女朋友？”那人看了看我。
　　“嗯。”
　　“哦……”他神色诡异。
　　我扯了扯身边人，“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弃课偷跑出来幽会的？看我们的眼神真是暧昧。”
　　钟孝瑞不是很在意，“那就让他去误会了。”
　　“你不解释的啊？”按照我的风格，最怕他人想歪，怎么说都是事出有因的，我肯定会解释。
　　“不是很原则的问题，就不用去个个计较了。”他说得云淡风清，一派潇洒自在。
　　我承认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能接受却无法去身体力行，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个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与我，一个潇洒若是，一个怯懦如此。

　　事实证明，多虑者多忧，想太多烦恼也多。
　　我在这个学校没有旧同学，放眼望遍大学城七校，也顶多就十来个，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没有交情仅知其名未见其人的。不过钟孝瑞的人缘就比我好得多了，和他三个步不出百米就容易遇上点头之交，不出千米就可以有攀谈个两三句的，而最近这个话题都是围绕我的。
　　“你女朋友？”每个见到我都是惊喜的表情，然后是揶揄还是正经打招呼就看那人个性而定了。
　　从罗毅那挖来消息，原来我这个试验阶段的男朋友从小学一路到高中，没有担过班长以下的职位，那班长和班长之间，班级和班级之间，学校干部开大会的时候，认识的人数之多可以想象。
　　难怪他懒得解释，如果人人花个几分钟，那加起来估计比演讲稿子还要长。
　　渐渐的，我也学会了跟着钟孝瑞一笑置之。每每有人盘查相遇经过怎么好上的我都保持沉默，反正到头来他们心里都会有一个编好的剧情在自我猜测，那就让他们那么以为吧。
　　有了这层认知，人也轻松不少。
　　当桃子无聊打电话来寝室找我闲谈的时候问我最近忙些什么，敏感的她逼供成功后埋怨我怎么谈了恋爱都不向她报备一下。
　　我说这年头恋爱有自由，不需要同学批准吧，况且她还是个前任的。
　　她在电话那头吵个没完，说我女大十八变，怎么个性一变一个样了，现在倒比以前狠了。
　　我莞尔一笑，“你就别介意了，我当初就怕很多人知道了像你一样怪我保密功夫做得好，所以还打算一个个去通知呢，可是现在想来恋爱声明这种是应该是自愿的吧，如果成了被迫被别人逼着去做那实在有违人身自由。”
　　“说得好，小晴！”她大赞，“的确，没这个必要，随你喜欢就好。你们家的那位真是教女有方。”她怪声怪调地调笑我。
　　“再说，再说不理你了！”我假意愠恼，吓吓她，作势要挂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