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70、相闻

　　“明钰要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叶仙只远远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明大总管，只是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位不是个善茬，她肯定是惹不起的。陆青羽摸了摸从桂的头，从兰牵着弟弟进了房间，留下陆青羽与叶仙在廊下说话。晚风吹起陆青羽青衫，他语音清和：“我又不是内监，掌着皇家别院总是不妥。明总管养病也养够了，皇上问他想不想回宫，正巧遇上段萱冲撞恭王爷一事，他便说要来整顿紫金别院内务。”
　　叶仙抿抿嘴唇，“就这么巧，现在的巧事比我过去三十年见过的都多，你们这些人每个毛孔都会动脑子，真是不得了！”
　　陆青羽扬起嘴角，“三十年？敢问叶姑娘可曾婚配过，是否有子女？”叶仙冷哼一声：“我们那处三十不嫁的多了，一生不嫁的也多了，我们那处男人齐刷刷站一排给女人选，三十怎么了，再翻一倍也能遇上美姿容的男子，八十新娘十八郎也是可以的，你知道吧？”叶仙觉得犹不解气，“相亲你知道吧，我当年一天相看七个八个也是有的，我简直是阅人无数，我...”
　　陆青羽双眼亮晶晶的，他就这么笑看着她，叶仙突然觉得诌不下去了，她有些懊恼，“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我见多识广，你也就是马马虎虎，只是马马虎虎，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你又没什么钱，这就是个大缺陷，你知道吧？”
　　月色初升，廊上燃起了灯笼，陆青羽站在风口处衣袂翩翩，似要羽化登仙,叶仙则低着头红着脸碎碎念许久。他不理她，她转身要走，陆青羽一把拉过她将她圈在怀里，叶仙的背靠在他的胸口，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想来你们那处与项地差不多，项的女子也是婚配自由的，她们可以自由选择丈夫。如若婚姻不够美满，她们还可以出逃，或者选择回来继续与丈夫一起生活，你们那处也是这样的吗？”叶仙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那也要看男子的意思，不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毕竟婚姻的基础是双方自愿，没有人喜欢变了心的人留在自己身旁。”
　　陆青羽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叶仙侧脸问他：“这是什么？”陆青羽神色妥帖，他本就姿容上佳，陆青羽要念帖中内容,叶仙一把扯过他手中红帖，帖内字迹敏秀，上面写着陆青羽和自己的生辰八字，叶仙转过身，喃喃道:“这是？”
　　“婚书。我已请杨先生说媒，我欲聘龙门叶氏女为妻，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月下的人说着月下的诗，心上的人许下一生长约：“我资产不丰，唯有庭院两处与杭州府孤山北麓一片梅林，西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初雪刚停的时候，风中会飘来梅花香，仙儿，你可愿随我冬日去孤山看雪？”
　　叶仙手中烫金的婚书仿佛要生出灼热的烟，昨日相遇的片段仿佛云中歌出，孤山园里丽如妆，曾为梅花醉几场，她突然害怕他会喜欢俊俏丫头的眼波流转，叶仙心思百转千回，晚风吹过,她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长叹：答应他！
　　“我想嫁你很久了，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这是一场漫长的单相思，有人说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我想说，天下岂少梦中之人焉，你就是我的无边春.色，你应当就是我的梦中人。”
　　叶仙这番情话较之陆青羽毫不逊色，她振振有词一气呵成，她想这大概是她能想出来的最佳答案了。陆青羽原以为叶仙会扭捏几番，抑或是只回答好或者不好，谁知叶仙竟似早有准备一般，他挑眉道：“若是我不开口，你当如何？”叶仙心一横，朗声道：“那我会向你开口，这有何难。”
　　叶仙清了清因紧张而干涸的嗓子，她静静看了陆青羽半晌，然后缓缓低声道来：“你若不开口，我就死在此地。”陆青羽眉毛挑了挑，并不回答。叶仙又换了个温柔语气：“你永远是那个蹁跹的少年，住在我心里，永不老去。”她扬起眼眸问他：“我说的不好吗？是不是还不够动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说辞了。”
　　见陆青羽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叶仙方觉尴尬，她垂下头，不想再说话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陆青羽低低发笑，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情话这样多，让人怎么放心？日后你一句一句说给我听，在外面就不要说了，嗯？”
　　叶仙的脸红通通的，她嘴硬道：“你这么鸡贼，我爹不一定看得上你，你不知道，他最见不得别人一副轻狂样儿！”陆青羽拂去叶仙额上碎发，他含笑道：“叶寨主好像已经答应了，不然这婚书从哪里来？他说咱们叶大小姐当年就整日哭着嚷着要嫁给我，叶寨主也很是为难，他还嘱咐我最好早日把婚事办了，免得你又回去祸害寨里的各位弟兄好汉，搅得山寨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叶仙吃吃笑出声来：“你又骗我，寨子里哪里还有什么兄弟好汉，早八百年就被我遣散了，怎会鸡飞狗跳，寨子如今早已是鸡犬不相闻了。”
　　“明总管过几日要回来为顾姑娘送嫁，兼之项太子听闻段姑娘要回大理，他应该也会来为段姑娘送行，这里不安稳，你收拾好行装，等我来接你。”陆青羽为叶仙安排行程，叶仙妩媚的双眼斜斜地看着陆青羽，风灯在廊下轻轻摇晃，叶仙眯起的眼色竟生出些媚眼如丝的味道来。陆青羽轻叹：“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莫非开了花不成？”
　　“不是你身上开了花，是你心里开满了花儿，顾清欢和纪明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纪明泽心里肯定是爱慕费幽云的，她想不明白顾清欢怎么能和纪明泽凑到一起去，而且顾清欢怎么能和费幽云共处一室，叶仙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了，时间晚了，我带从兰从桂去与恭王爷辞行，杨半仙诊脉应该也结束了，夜里风凉，你快回房去。”陆青羽径自去了偏厅找从兰和从桂，叶仙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夜的月色正好，她只管静静休养身体就好了，其他的都是明日的事了，叶仙跳上床毫无仪态地沉沉睡去。
　　经过前一晚陆青羽的蜜语浸泡，叶仙清晨的嘴都快翘歪了，她甜滋滋地漱口洗脸，最后坐在妆镜前开始哼歌，“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处处好风光。
　　叶仙还没哼完就听见那个圆脸小丫鬟在门外急吼吼道：“姑娘，你快出来，那位段姑娘又来了，落玉姑姑被她打了......你快出来呀！”叶仙手上不停，迅速结了一根长辫子，她冲出房门嚷道：“她们在哪里，有没有去请王爷过来，陆大人在不在？”
　　圆脸小婢带了哭腔，“王爷不在，陆大人也不在，听说王爷今天天没亮就进宫去了，落玉姑姑脸都被打肿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呐？”
　　叶仙定住脚步，恭王不在，陆青羽不在，明钰也还没回来，段萱即将被送走，她已经不再是朝廷待选舞姬的身份，她是大理段氏宗室女。她这样的身份，落玉不能还手，顾清欢又肯定不愿意得罪她，到底段萱想怎么样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疏疏朗朗照下来，叶仙站在树下没有动，小婢急道：“姑娘，姑娘..？”叶仙拉住小婢的手，“你去北苑请江画屏江姑娘过来，段姑娘和她关系好，她劝一劝，段姑娘就会消气了。”小婢点头道：“好，我马上去找江姑娘过来，希望落玉姑姑忍一忍，忍一会儿就好了。”小婢抬脚跑了，叶仙摸了摸袖中匕首，段萱这样闹，不知是不想走，还是想马上就走。
　　落玉跪在青石板地面上,脸上有个深深的巴掌印子,段萱则站在一旁气哼哼的,叶仙上前到段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段萱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叶仙指着镜台下的荷花池道：“你是不是不想走，那你还不如跳池子淹死好了，成日做些无用的功夫，有什么用？”
　　段萱气极，她扬起手就往叶仙脸上扇过去，叶仙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你除了会迁怒撒痴，还会做什么？听说项太子要来替你送行，你不如抓紧机会求求他好了，弄这些名堂出来有什么用？”
　　段萱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想留下来自有办法，你懂什么？”叶仙捂嘴笑了笑，“听闻项太子钟情温柔婉约的淑女，段姑娘怎么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哪位教的？”段萱漂亮的眼睛盯着笑容夸张的叶仙，“你安的什么心，这头和我说项太子，那头就叫姓江的过来，她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
　　江画屏瘦了很多，她穿着鹅黄上衫嫩绿裙子在朝阳下走了过来，叶仙向她招手，“画屏，到这里来。”江画屏慢慢挪了过去，段萱脸色愈发不好看，叶仙抓紧江画屏的掌心直入主题：“画屏，你想不想入项宫，你想当邝佑安的太子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