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41、镇江许氏

　　建康城大雨
　　穿紫袍的男子撑一柄紫竹骨油纸伞站在城门朱色的大门旁边，风雨瑟瑟，他临风而立。他知道她今天会来，他在这里等她。于湉上前去为寿王系上斗笠，他看了一眼衣衫湿尽的寿王爷，想说些什么，寿王回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于湉无声沉默地退到一边。
　　丁宥同样站在这滂沱大雨里，他瘦弱的身躯似要被大风刮断。他一双机灵的大眼看见于湉回来了，凑上前去问道：“于统领，王爷有没有说今日要等到什么时辰？”于湉沉默片刻，忽然道：“不然你带一半人先回去，我在这里守着王爷。”丁宥连连摇头，他睁大他那双圆圆的大眼道：“我们要是走了，王爷会生气的。”于湉望向寿王挺拔坚毅的背影，三天了，这场大雨下了足足三天。自从知道叶姑娘要回京，王爷也在这大雨之中足足等了三日。
　　大雨落在青石地面上，滴答反复。于湉闭着双眼聆听道路之上的响动，雨声遮盖了马匹逐渐靠近的声响。于湉起身站起来，丁宥也赶忙跟着站起身来，他正要问于湉怎么了，于湉却做了个示意他安静的手势。丁宥乖乖站到于湉身旁，他大眼看着寿王方向，王爷不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么。
　　一手温热柔软的小手搭上寿王肩头，寿王漠然转头，一个美丽精致又衣着华贵的女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寿王移开视线，淡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吧。”
　　那女子忽的掩口一笑：“王爷可是心疼盈袖了？”寿王并不看她，只道：“你许家小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本王可担待不起。”许盈袖标致的脸上布满笑意，她拍拍细嫩的小手，娇声笑道：“王爷，您还等什么呢，可是在等那位叶仙叶姑娘？”
　　寿王转头看了她一眼，哼道：“本王要等谁，难道还需要与你交代不成？”许盈袖甜甜一笑，道：“寿王爷说笑了，圣上有意为你我二人赐婚，王爷莫不是被这天上的雨落昏了头？王爷若出了什么岔子，盈袖才真是担待不起呢。”许盈袖笑意盈盈地盯着寿王的侧脸，寿王却转了个方向。
　　狂风卷雨将许盈袖一袭华美长袍全部沾湿，许盈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湿的长裙，开口道：“王爷，盈袖就不陪你了，王爷爱等就在这里等个够吧。只是，盈袖要说一声，只怕王爷是等不回来那位叶姑娘了。不只是今日，明日、后日，王爷都等不回来叶仙叶姑娘了。”
　　许盈袖笑着掩嘴，转身便要走，寿王一把拉住许盈袖的手臂，许盈袖低头看着寿王拉住自己的手，娇声笑道：“寿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舍不得盈袖了？”
　　寿王一把将许盈袖的手臂反折在她身后，许盈袖身旁为她遮伞的灰衣人立马劈向寿王的手，寿王冷哼，道：“许姑娘的护花使者倒是不少！”许盈袖抬眼扫了那灰衣人一眼，灰衣人见许盈袖不喜，只得放手退开。
　　寿王手上用力，喝道：“说！你对她做什么了？”许盈袖轻笑，道：“寿王爷，她是你什么人？我才是你即将娶过门的妻子，你就为了那个对你不忠不贞的女人来伤害我？”寿王嗤地一笑，他松开许盈袖手臂，将手捏在许盈袖的脖颈之上，瞥着她懒懒道：“她死，你给她陪葬。”
　　灰衣人的目光紧紧钉在寿王掐住许盈袖脖子的手上，寿王又看向灰衣人，笑道：“这样的蛇蝎女子，能看上她的人真不多，本王劝你今后还是自求多福吧。”寿王说完便走到一旁，不去看他们，许盈袖直愣愣地瞪着寿王的背影，灰衣人则红着脸弯腰去扶许盈袖，许盈袖反手给了灰衣人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响亮非常，她怒意丛生地对着寿王喝道：“就是被你知道了又如何？我让人在她的船上做了点手脚，这长江之上风大浪大，你看这漫天风雨倾城而下，即使我什么都不做，谁又能保证她会平安归来？她是死是活，早已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你最好向苍天祈祷，这场风雨没让她浮尸江上。”
　　寿王转身向许盈袖走了两步，许盈袖又是掩口一笑：“寿王爷可是想通了？”寿王看着灰衣人道：“今日本王看你的面子，不和她计较，她要是再说什么让本王不高兴的话，那本王就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了。”
　　灰衣人向寿王点了个头，许盈袖抬手又是一巴掌，向灰衣人怒道：“许祁，如今我夺家主失败，许家家主易主，如今竟连你也反了不成？”
　　寿王冷眼看着许盈袖，傲慢哼道：“许盈袖，许家家主早已与你无关，如今娶你不娶你决定权在我，不在于你。你若是安分一点，我还能给你留些颜面。”
　　许盈袖举起右手就往寿王脸上扇去，寿王一把抓住她的纤细手腕，许盈袖抽回手，冷笑道：“就算我争夺家主失败又如何，我怎么都还是许家的大小姐。你呢，你以为你是甚么？”
　　“许家家主未定之时，皇上让你娶我，如今许家家主已定，皇上还让你娶我，你以为乾元帝是怎么想的？盈袖愚钝，寿王爷，可否为盈袖解惑？”
　　许盈袖咄咄逼人：“乾元帝如今为何还要让你娶我这个已经失势的许家大小姐，你以为这是为何？我告诉你，宋家的姑娘宋小梦已经进宫了，就在昨日。就在你一心一意在这建康城门口等着你那位心上人的时候，宋家姑娘已经住进皇宫了。你这样天真，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也得不到。”
　　寿王闻言，受了打击一般不自觉退后两步，他转身喝道：“于湉，我们进宫，走！”于湉沉默地牵来两匹马，寿王翻身上马，骏马嘶鸣一声，扬蹄向前狂奔而去。寿王走得太快，没有看见一架不起眼的乌盖马车正踏着风雨，向着健康城门徐徐驶来。
　　丁宥睁着一双大眼，看见有马车慢慢在靠近，马车城门口停了下来，叶姑娘和陆大人从那架马车上下来了，他赶忙向城门口跑过去。
　　叶限穿着一身丁香色长裙迤迤站在城门口，陆青羽在与城门口的小兵说话，她将脸转过去就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卫兵模样的人向她跑了过来。叶限上前两步，那小兵在她面前站定，抬起一双机灵的大眼看着她，叶限看了他半响，疑惑道：“丁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丁宥用手抹开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叶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叶限扬起嘴角，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你等着我做什么？”丁宥指指寿王方才站过的地方，正色道：“我家王爷在这里站了三天，我们都跟着在这里站了三天，就是为了等你。”
　　叶限顺着丁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没有看见寿王，却看见了一位华服女子。丁宥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王爷本来站在这里好端端的，就是那个女人来和他说了几句话，王爷就走了。王爷是刚刚才走的，不信你看，那地上还留着王爷的伞呢。”
　　叶限提起裙子向那柄跌落雨中的伞走过去，寿王走了，他的气息也一并被这昏暗阴沉的风雨打落吹散，只余下了那柄紫竹骨油纸伞斜落在健康城的青石地面上，卷入了狂风骤雨里。
　　叶限弯腰去捡这柄油纸伞，一双白嫩的小手伸手就向她夺了过来，叶限抬头，一张美丽又神气的小脸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眼前。叶限看她一眼，收起伞转身便要走，那姑娘却伸出手臂拦住叶限，口里说道：“他的东西，你拿不走。”
　　叶限拿着伞绕开她，径自向马车走去，那姑娘却一脚踩在了叶限的长裙上。叶限拉着裙子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子对她身边的一位灰衣男子道：“许祁，把她手上的伞给我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