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与白莲花》迟悦

26、夏沛淇的歉意

　　餐厅是凌瑶选的，非常符合她的口味及消费水平，至于符不符合夏沛淇的身价，她才不会在意。

　　尽管夏沛淇已经帮了她两次，且还都是不小的忙，凌瑶却始终没办法放下对他莫名的成见。明明是她主动邀请夏沛淇的，见了面却仿佛人家有传染病似的，离得远远的，不冷不热地说着客套话。

　　夏沛淇倒像是没发现她的无礼一样，仍然亲切、诚恳，还有一点腼腆。

　　凌瑶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即使坐在这狭小嘈杂的平价饭馆，他身上仍有掩不住的贵气，这没毛病，人家本来就是贵公子。难得的是，他身上的贵气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那种，而是，怎么说呢？仿佛是一种能深入民间、能接地气的高贵气息。

　　稳重又多金，甄诗萱还真是好福气！想到这里，凌瑶更加不爽了，凭什么？她不配！

　　“还没恭喜你们喜结连理。”她有意把话题引向甄诗萱，但她一点也不想提起那个名字，心里也没有真的恭喜。

　　夏沛淇当然能听出来，她对甄诗萱的敌意他能理解，于是他立即澄清了：“我们没有在一起。”

　　凌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话也开始多起来，“你们分手了？可是分手的话她怎么可以随便接你电话？”

　　夏沛淇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地笑笑，他也不知道，他和甄诗萱之间怎么搞成了如今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

　　刚开始甄诗萱提出完成订婚，他都能坚定地拒绝，即使对上她柔得要滴出水的大眼睛，他也不曾动摇过半分。可自从那次醉酒两人莫名其妙从酒店大床醒来之后，他就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况且他们在一起那几年可以说是甄诗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她年龄已不小，却仍在他身上浪掷时间，令他有罪恶感。他也想过索性把心一横，继续订婚结婚好了，毕竟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甄诗萱还是那个能与他相配的优雅姑娘。可是，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那些关于他头顶颜色的流言他无须理会，最大的障碍其实是他自己心里的坎，他过不去！他是别人口中的富二代，父辈已经完成了财富的原始积累，他有幸不曾见识到创业过程中的血腥厮杀，他的血并不冷，他知道生命的可贵，也尚有同情弱者的本能。

　　因此面对凌瑶的问题，他斟酌了半晌才回答：“我们还是朋友。”

　　凌瑶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讥讽道：“你们男人真无耻，分手了还可以继续做朋友……甚至情人，没有了‘女友’的身份似乎还更刺激有趣了。”

　　夏沛淇的脸涨得通红，凌瑶有感而发完全是因为柏霖和甄诗萱的关系，夏沛淇却自觉地对号入座了。

　　他有些难堪，低头轻抿一口未曾动过的茶，还不及下咽就后悔了，这饭馆里用的茶杯自然一点也不精致，土陶做的，乌漆麻黑的颜色，看起来土里土气、老实敦厚的样子，模样已经够不讨喜了，好歹给洗干净啊！他差点没被茶里的陈年洗碗水味恶心得呕出来，当众吐出来太不礼貌，咽下去是不可能的，他左右为难，简直要恶心、后悔死了！天哪，对面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一口接一口喝下这东西的？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凌瑶，像打量外星人一样，凌瑶正专注地看着其他地方，夏沛淇连忙将嘴里的水吐掉，然后才追随凌瑶的视线看过去——

　　那一桌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妈妈和估摸着一两岁的儿子，小家伙非常调皮，不停地将自己的碗和勺子一样一样往地上丢，爸爸刚捡起这样他立即就扔下另一样，爸爸气得吹胡子瞪眼，凶神恶煞地恐吓他却又不敢或舍不得真正拿他怎样，小家伙显然洞悉了爸爸的心思，玩得乐此不疲。

　　“真是个小恶魔！”他迅速下了定义。大概是因为生活中很少接触，夏沛淇一向对小豆丁无感，看到眼前这幅情形，甚至开始觉得小孩是麻烦。他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庆幸自己不是那个倒霉催的爸爸。

　　凌瑶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小男孩，她一定觉得那个小恶魔很可爱吧，因为她目光里流露出的喜爱连他都感受到了。

　　夏沛淇一怔，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心虚地开口：“对不起。”

　　凌瑶觉得莫名其妙，他干嘛又向她道歉？

　　他捏紧拳头，猛吸一口气，终于嗫嚅道：“你的孩子……因为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去刺激你！对不起！”

　　孩子……这还是那件事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她的孩子，令凌瑶的心猝不及防地疼痛起来，心脏上那个黑森森的洞仿佛被人伸手进去狠狠搅了一下，又开始汩汩地往外冒血。

　　不过，他竟然将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她不明白。

　　“不，怎么能怪你？其实这根本不关任何人的事！我和那个孩子注定无缘，就算没有那件事，他也不一定保得住，我本不该怪任何人……”她突然顿住了，眼神沉了沉，像飘进一大片乌云，又喃喃地说：“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就是控制不了怪那两个人，脑子里某个区域自动就恨上了甄诗萱，控制不了……我不该恨她的，可是怎么办，他已经没了，我只能恨甄诗萱！”

　　因为他的善意，凌瑶也第一次向别人坦露自己的内心，哪怕对象是甄诗萱的“朋友”，但是，此刻她毫不介意被他窥探到内心的黑暗。

　　“我能理解，你有这种情绪是人之常情，并没有错，你不必太苦恼。”他开导她。

　　“天哪，你居然不袒护她，还替我说话，她可是你的女人，呃，或者说‘朋友’”。

　　“不管她是谁，这件事是她做错了！”

　　“好吧，我现在相信你们真的分手了，你也是受害者，某种程度上你不一定比我伤得轻，毕竟男人这方面的尊严通常是不容挑衅的。”

　　“不全是这个原因。并且，我的尊严也不需要靠一个女人肉*体的忠诚来证明和维护。”

　　“好吧，你是对的！只要你是真的不要她了，只要一想到甄诗萱被甩，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凭什么好东西都让她一个人占完了，哼！”

　　凌瑶幸灾乐祸地说，可夏沛淇看得出她的眼里并没有真正的喜悦，甄诗萱这个名字恐怕只会令她永远反感，关于她的一切怎么可能令她喜悦，就算甄诗萱再落魄，也不过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喂，我不是东西！”他大声抗议，不知怎的，他突然特别想逗笑她。

　　“哈哈哈哈……对对，你不是东西！”凌瑶笑得前俯后仰。

　　虽然早说好了是凌瑶请他，夏沛淇还是主动买了单，凌瑶并未和她争，她想她终于搞明白了：他以为孩子是因为他没有的，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她，他要想法子补偿，所以他总是帮她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