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与白莲花》迟悦

23、拒绝，升职趴体

　　重金属的舞曲震颤得人由脚到头的发麻，灯光更是令人迷醉眩晕，还没开始喝似乎已软绵绵踩在云端，果然是发泄减压的好地方，难怪做销售的都喜欢来。

　　尽管大山迫切想知晓她的一切，还是努力克制着不去探听别人的隐私，这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必备的修养。抑制不住好奇的豆豆显然没心没肺得多，因为她总刨根问底：“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凌瑶必须说些什么，喝完第二扎啤酒，借着酒意，她凑到豆豆耳边，吼道：“胎儿不到三个月就没了。” 音响震耳欲聋，在这里交谈都得靠吼。

　　豆豆诧异，抱抱她，安慰道：“听说因为环境的关系，现在自然流产的情况很多，没事的，很快会再有。”

　　“不会再有了……”凌瑶艰难地开口，“柏霖死了……”五彩射灯射出的光束闪闪烁烁照到她脸上，惨白如鬼魅一般。

　　豆豆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两秒后才记得抬手掩住，忽又张开双臂，将凌瑶紧紧拥住。

　　大山自然也听到了，那一瞬，他突然呼吸一窒、鼻头发酸。

　　这一年多来，他被心魔折磨着，越得不到越想要，想忘又忘不了，即使又经历了两段短暂的感情，却始终走不出被凌瑶困住的泥淖。

　　他一直执着于自己还未上阵已经举旗投降，别人再不济也仅仅是“求不得”，而他却连求都不能求，他委屈，他苦闷，他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平。这一刻，在凌瑶那活生生的伤痛面前，他只觉得他所受的苦就像是青春期毛孩子的无病呻吟、无理取闹。

　　他也想拥抱她、安慰她，可是针不刺到肉不知道痛，她的伤痛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找不出合适的话安慰她。

　　“来来来，人生有酒须当醉！”他举起酒杯，在桌上重重敲响，胸中不畅快，唯有酒可抒，否则诗仙太白怎么会说美酒能销万古愁。

　　摆满一桌的啤酒，被三人一杯接一杯干掉，然后豆豆拖凌瑶下舞池，她们夸张地摇摆、放肆地大笑。烦恼苦痛仿佛被一同扔进入口处的柜子寄存了，她竟在这无比嘈杂喧嚣的酒吧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凌晨时分，三人从酒吧出来，脚步虚浮。凌瑶抢先开口：“大山，你送豆豆吧，我搬家了，你不顺路。”

　　除开对柏霖，其他时候她并不蠢，他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仿佛她是一只弱小又无助的小动物需要他保护，凌瑶当然不需要，她清楚地知道：哪怕今后所有的生关死劫都必须凭一己之力闯，哪怕硬撑死扛，她也不会再信赖仰仗某个男人，绝不！

　　大山心里苦涩，不过他聪明地不在这个问题纠缠，因为他知道，凌瑶要从上一段阴影里走出来还需要很多时间，她现在根本无心开始新的感情，这时候，谁撞上去都只会是炮灰。

　　细心地替凌瑶叫了网约车，又计算着时间打电话确认她平安到家，才终于能静下来梳理自己的心事。

　　再过几个月就满三十六了，父母那一堆催婚的话早把他的耳朵听出了老茧，他本是有主见的人，可也架不住把他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压力，还有长年累月、夜深人静时蚀骨的寂寞，他也常常鼓动自己，随便找个人结婚好了，哪怕过不下去再离婚，至少能摆脱“大龄剩男”的头衔，让父母不至于在亲朋间觉得低人一等。但每每见到相亲对象，哪怕有些还很优秀，他就会立时打消“将就”的念头。也许他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他受不了一个不能走进他内心的人闯进他的生活、扰乱他的规律，他更做不到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迁就一个不爱的人，他绝不将就。

　　理智一次次告诉他，凌瑶不适合他，他的年龄再耗不起，可是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不甘心！何况如今机会已经摆在了眼前，他做不到眼睁睁看它溜走，他是金牌销售，不撞南墙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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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业绩斐然，加之搞定恒惠的大单，凌瑶在入职美恩半年后，升职为渠道销售经理，手下多了几个小兵。

　　凌瑶之所以销售做得好，是因为她有强烈的赚钱欲望，为了这个明确的目标她能豁出去，管你是公事公办还是无理刁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要贱兮兮觍着脸软磨硬泡，只要能达成目标，她见招拆招就是。

　　如今角色变了，不再是单打独斗，也很少需要她亲自上阵、亲历亲为，而是要通过引导他人、推动他人去完成任务。可是她不曾带过兵，对于如何辅导下属、引导他们拿下订单完全不得要领。

　　她不得不求助大山。

　　大山得到消息，竟夸张地为她办了一场庆祝趴，以前相熟的同事都来了，凌瑶顺道也带上了自己的兵。

　　聚会在大山家的花园举行，凌瑶从来不知道，他的前上司有钱到可以在城市有名的富人区拥有独栋别墅，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与艳羡。她悄悄在心底盘算，在美恩这短短半年，比她以往好几年的工资总和都挣得多，她已经有了一笔积蓄，但与高昂的房价相比，仍然是杯水车薪，她还得更努力，更努力！

　　难得这种时候，她还记得确认：他跟她从来都不顺路。

　　聚会准备了外卖火锅、各种小龙虾、自助烧烤、香槟啤酒畅饮（某悦怨念：艾马，深夜码字，写到这里突然好饿，嘤嘤嘤）贴心地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压轴菜是大山亲自下厨的珍宝蟹，原来在这些个膏满肥黄的大闸蟹里，其中一个藏着一颗宝石。这玲珑心思，实在不像男人该有的，因此更能凸显主人的重视。

　　蟹是随机分的，凌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就拥有这天大幸运，而且明明只是游戏，为什么连她都能看出那颗剔透的祖母绿绝非凡品。

　　女孩子纷纷艳羡：“可以先镶一个坠子，等到年纪大了再改成戒指”。

　　凌瑶抬杠道：“真归我了，我就把它卖了换成钱。”

　　大山宠溺一笑：“随你。”

　　凌瑶骇然，她当然坚决推辞，但老谋深算的大山早准备了一箩筐的说辞，毕竟，跟他斗，她还太嫩。

　　觥筹交错间两帮人马已经打得火热，大家互相交流销售经验，最后变成了奇葩客户吐槽大会，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只有凌瑶一人忐忑不安。

　　大山刻意没有喝酒，打着传授凌瑶管理经验及驭下技巧的旗号，开车送凌瑶回家，这本就是今日之行的主要目的，凌瑶找不到理由拒绝，总算令他得逞。

　　行车过程中，他真一直在教凌瑶如何带好自己的队伍，讲如何引导下属、鼓励下属，毫无保留，他还建议凌瑶重点培养应届毕业生小雅，因为她身上有优秀销售人员所具备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激情与冲劲。

　　他的确是一位良师益友。

　　见凌瑶专注地听着，不时还似有所悟，大山放下心。凌瑶已经被他列为了最重要的客户，他一向擅长怎样拿下客户，松点紧点，紧点松点，再松点紧点，对待头号客户现在宜松不宜紧。

　　可惜他还是得意得太早，因为凌瑶下车时对他说：“大山，谢谢你，我从没当过管理者，这方面只能求助于你，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工作也很忙，以后我就不叨扰你了。”

　　连涉事未深的小雅都能看出“经理，那个大山肯定喜欢你”，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察觉不出。可惜她不会再喜欢任何人，她已决定终身与男人这种生物保持安全距离，那便有必要与他撇清楚，这是基本的道德。

　　大山气结，嗯，赤-裸-裸的过河拆桥。她离开的座位上，躺着那颗祖母绿，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幽暗的光，他是乐观的人，哪怕只有一丝微光对他来说也意味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