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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醒来的时候才六点一刻,我已经提前进入老年期,瞌睡日渐减少,每次醒来都异常疲惫。打眼望,衣物四散,内衣挂在电视机上,苏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眼睑上还有残留的眼影,我突然想到了末日狂欢这四个字。

      不是不心酸,多么希望每日醒来看到心仪男子的脸,等待他的吻和爱抚,男欢女爱最是让人神往。容不得我多想,闹钟已经响起,光身进了浴室,水温故意调低,冲刷完一身烟酒味,我开始细细的化妆,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走的时候,苏还在睡,大约准备请假了。露露和西西已经离开,有了家累的人果然比较拼命。

      四姐意外的没有迟到,一脸的气急败坏:“谭思清请假两周,人手不够,你能不能顶上?”

      我点头,“您安排就是了。”

      “好,边做边学,有什么不懂就问我。”说完,递给我一只蓝色文件夹。

      我不过是在公司销售部打杂,26岁的茶水小妹,发发传真、接接电话,缩在角落里看小说到死,我不是没有志气,不过是等待机会。眼下,机会来了。

      接过文件夹,我轻笑。那里面是全部客户的联络表,以及商品价格表,另外还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那只硕大的文件柜,里面是所有的销售合同及核心技术。谭思清跟总裁沾亲代故,四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这些东西一直是他在保管,任何人想查看需要先填表申请。如今,我要代他工作周,是不是意味着我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上任第一件事,联络所有的客户告知其未来的两周将由我来负责订单事宜,五个小时以后这项工作完成,已近耳鸣。接下来,打开谭思清的电脑,看完了所有的公司销售政策,等到脖子发酸尖叫抗议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八点了。离开公司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大楼像只鬼魅。

      一连忙了三天,我理出了头绪,慢慢上了轨道。四姐松了口气:“一直担心你扶不上墙。”

      “笨人总要比别人努力才行。”

      四姐眉开眼笑:“小许,在这里混就得像你这样,多做事少说话,枪打出头鸟。到处是裙带,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的一言一行呢!”

      我唯唯点头,没有言语。

      下午的时候,人事部的小妹甩来一张纸,定眼一看是罗巨的辞退书。我大吃一惊,罗巨在公司供职至少七年,是生产基地的负责人,元老级的人物。

      “浙江那一车皮的钢材订单是罗总负责的,现在谁来接洽?”

      四姐非常俐落清楚的回给我三个字:“不知道。”

      “现在基地的库存只能满足半个月的订货量,我手头上的单子怎么办?”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坐下来,小妹妹。”四姐喝着特浓奶茶:“人来人往很平常,上面的决定我们执行就好了,货不发出来再说。”

      刚要叹气,小翔就奔进来,压低声音:“你们知不知道罗巨为什么被裁?”全公司条儿最顺的男人,偏偏最八卦。

      我们只能不负众望的摆出无知表情,果然,他贼笑两声:“因为他和毛娘搞在一起了。”

      毛娘是基地看大门的,基地在郊区,起先雇用了毛娘的丈夫来看门,后来毛娘的丈夫死了,公司见毛娘可怜,就留下了她。基地的警卫装置是德国进口的,毛娘很轻松,喂了几只流浪狗,上次在职员工培训时,毛娘还负责给我们做了三天的饭。那完全就是一农妇,无论如何想不到罗巨居然会看上她。

      “公司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

      四姐捏了下我的脸:“傻孩子。他们俩是黄金组合,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间把基地搬空。”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

      玉英请了五天病假,我让妈妈从医院里倒腾出一张病假条,星期四晚上给她送过去,刚进门徐醇就抛过一句:“呆会她妈要来!”

      “什么我妈你妈的,都是妈。”

      “一说到她妈就跟我急!”

      “能不急吗?你老不怠见他们!”

      “谁不怠见了?我今天才打扫了卫生。”

      门铃响了,玉英妈进来了,我在婚礼上见过玉英妈,小个子但很精神的一老太太,老是叫我小李,跟玉英同住在一个小区里。

      今天玉英妈穿了一条百褶裙,套了双黑色打底有粉红色小心心的长袜,但却莫名其妙的登了双白色运动鞋,一看就知道是A货NIKE。外面下着小雨,玉英妈招呼我:“小李来了。”接着,冲进客厅、厨房然后卧室巡视了一遍,我真切的听到徐醇的抽气声,地板上留下数个烟灰色的湿脚印。

      “妈,她是亿山,姓许。”玉英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掐住徐醇。

      “哦,是小许,我说错了。”然后她以非常敏捷的身手来到门边:“又忘套鞋套了,我老是忘记,他们又该说我不讲卫生了。”

      我陪笑道:“阿姨换上拖鞋,舒服些。”

      “不换不换,”她挥着手“可不是有脚气啊,运动鞋穿惯了,比拖鞋舒服多了,这在家嘛就图个舒服,进门换鞋,进厕所还要换鞋,哪门子的规矩嘛。又不是酒店,简直不自在,烦都烦死了。”

      徐醇直接躲进厨房,我听到锅子在灶台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动。玉英妈把双肩包卸下来,双手拉住包底,呼啦一声倒了个底朝天。原来包中大有乾坤,姜葱蒜各一包,猪手、整鸭,要命的是装橙子的口袋破掉了,我和玉英蹲上地上不停的捡。

      正收拾着,玉英爸也来了,玉英爸是个很沉默很和善的老人,他冲我点头:“小许吃水果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刀把橙子分成四瓣,稀里呼噜的吃完,我眼睁睁的看着果汁顺着茶几的玻璃滴到了地上。扯了纸巾准备收拾,玉英妈连忙阻止:“小李许,不要管,坐下看电视好了。”

      玉英冲我挤挤眼,进厨房了。我陪两位老人在客厅看电视,玉英妈求知欲非常强,时常提出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人谁啊,干吗哭了?那男的又是谁?他们是不是在处朋友?”事实上我也是刚刚坐下来看的。

      才看了五分钟理出一点点头绪,玉英爸换台了,玉英妈又开始问:“这女的又是谁?跟刚才那个男的什么关系?”这分明已经是古装戏了,难道她没看出来?

      五分钟以后,玉英爸又换台了社会新闻,玉英妈继续问:“这怎么出车祸了?是那男的还是女的?”

      一开始我还想方设法的回答她,但后来我发现无论玉英爸换到什么台,她都可以和最初看那个电视剧对上号,包括CCTV11的京剧,我才知其实根本可以不用回答她,就好像玉英爸一样,完全旁若无人的换台,玉英妈锲而不舍的追问。

      我在崩溃之前闪进厨房,帮着玉英剥蒜,徐醇凉凉的说:“没有人敢跟他们同看电视,你可以了,竟然看了半小时。”

      “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脸子!”

      “谁耍脸子了,你明天不把家给我打扫干净就跟你急!”

      “小许小许,”玉英妈在客厅里大叫:“快来看我的成果!”

      徐醇一脸无奈的对我说:“又开始展示她的十字绣了,有时一大早就跑过来,天都还没亮,就开个小台灯坐沙发上绣花。我出来上厕所,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披头散发的跟鬼一样。我当场就想给她跪下求她:妈,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我笑得差点背过气,捂住嘴巴使劲拍着玉英的腿。

      玉英妈呼天抢地的喊,我急匆匆的来到客厅。刚刚整洁无比的餐桌上被无数个蓝色塑料袋占领,玉英妈徐徐展开一张发黑的白布,首先看到竖着的三个字:君子竹。果然,俗不堪言,八十年代的挂历画似的,五六只竹子胡乱支了几片竹叶。

      “这个做枕头套子是不是长了点?”

      “什么枕头套子!”玉英妈满脸不赞同,“这是艺术品,还没完工,先要洗干净,然后熨平,接着裱起来,挂到墙上。我最喜欢这副,便宜徐醇了,送给他们的。”

      我悄悄问徐醇:“打算挂哪呢?”

      徐醇咬牙切齿的说:“除非我死。”

      菜很丰盛,玉英妈有个优点,不给人夹菜,爱吃多少吃多少,不像其他的老人死命的夹菜,吃得你能吐。吃完了饭,玉英妈坐在桌子上,把所有的肉骨头搜集起来,用指甲把上面残留的肉抠下来,给我解释说拿去喂狗。我帮着玉英收拾碗筷,玉英妈把骨头一丢直接按遥控器去了,徐醇马上躲进电脑游戏里。

      “我请假的事儿别跟我妈说啊。”玉英压低声音:“要不然准念得我耳朵起茧。”

      “休息五天你去哪啊?家里呆着?”

      “疯了,我妈他们每天中午晚上来报道,我能呆嘛我,跟老徐的小姨旅行去。”

      “老徐不去?”

      “他不去我能走吗?调了假的,到时候跟我妈说出差,你可别说漏了嘴。你也休息几天,跟我们一起去吧。”

      “走不了,最近忙得四脚朝天。”

      玉英遗憾得半死,许诺一定给我带把海南的沙回来,我捏着她的脸转了两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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