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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鹿州贪腐案(十五) ...

  •   第九十六章:鹿州贪腐案(十五)

      傅俊生再道:“……董汝腾临死前才悟出自己被亲叔父设计,心怀不甘,就写下了这封血书来揭发董自如的诡计。”

      岳渊听言将血书展开,目光轻扫而过,上头写了董自如设计董汝腾伏诛的手段,还有利用幽篁山庄在鹿州行贿财色、结党营私的罪行。

      傅俊生说:“临川,你信我,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假冒江兴知府,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当他看到这封血书后,就连夜赶来溪义查证真假,却不想幽篁山庄真得存在……

      照董汝腾留下的血书来看,董自如本以为喂给李檀整个江兴,他必定会就此收手、回朝领功了,却不想他和岳渊还会来到溪义,决心要将整个鹿州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傅俊生心知董自如贡上董汝腾这头替罪羊就是他最后的让步,李檀如此咄咄逼人,无疑是把董自如逼入了绝境,这样一来,他对李檀就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傅俊生来到幽篁山庄之后,果然见乌雉夫人已做好准备要诱捕李檀和岳渊,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傅俊生害怕李檀和岳渊会有性命之危,就假装受了乌雉夫人的蛊惑,留在了山庄当中。

      他一直在等一个能和岳渊接触的机会,因为怕岳渊会沉迷在幽篁山庄的假象当中,他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这封血书,以此来告诉他——这里不是桃花源,而是魔窟。

      傅俊生道:“你别信她们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她们、她们说相国……心系旁人、拿你来消遣寂寞的那些话,都是编造的。”

      岳渊听后一笑,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李檀对自己的情意。李檀向来爱恨分明,如若心中真还系着景王,绝对不会跟他如此情浓蜜意。

      傅俊生瞧见他眉梢上带了几分笑意,知晓他是因李檀才会如此,喉舌中涌上一股酸意,心头上一跳一跳地疼起来,有那么一刻,竟然后悔跟岳渊解释这些误会。

      岳渊轻声说:“我知道。她们提起谢容的时候,我就知道幽篁山庄背后肯定是有朝廷的人在撑腰,来到这里也不过是将计就计,想探一探究竟是谁罢了。却不想,会见到你。……谢谢先生以身犯险,来告诉我真相。”

      “你不必……不必说感谢的话,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岳渊将血书小心贴放怀中,起身说:“傅先生,你先留在这儿,等我找到他,我们一起走。”

      傅俊生忙抓住他的手:“别……!临川,你一个人快走罢,等与燕统领汇合后,再回来救人。你放心,乌雉夫人一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我不会有事的;相国……相国现在也很安全……”

      岳渊瞪向他:“你知道他在哪儿?”

      傅俊生咬了咬牙:“乌雉夫人要我将他引到宝楼中去,如若不照做,她就会杀了你,我迫不得已才会……”

      岳渊一下抿紧了唇。

      傅俊生说:“你莫要冲动,现在还不知幽篁山庄有甚么样的陷阱。”他恐说不动岳渊,便将李檀搬出来:“现在相国就在他们手中,一旦打草惊蛇,相国他就危险了……”

      岳渊沉默半晌,脑海中回转着计策。

      继而,傅俊生听岳渊沉声道:“先生,可能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甚么?”

      “如果我离开,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岳渊躬身拜礼,“既然乌雉夫人都不会疑心你,我想……拜托你去溪义驿站找燕行天燕统领,让他带兵来救。你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傅俊生黯淡的目光中起了一层明亮的光彩,定定地看向岳渊,说道:“你、你在担心我么?”

      “先生为了临川舍身犯险,我自不希望先生出事。”岳渊轻握住傅俊生的肩膀,道,“傅先生,你快走罢。”

      傅俊生仰起下巴,纤细的颈子勾出坚毅的弧线,他决然说:“三天,三天之内我肯定能找到燕统领,教他来救你……还有相国大人……”

      “好。”

      岳渊放下手,轻松了口气。再大的冷静也压不住他对李檀的担忧,恍然间,失神着将自己胸前的红绸花摘下来。

      一片丝软握在手间,又转看到傅俊生苍白的脸,岳渊心中敲响了敬重,赶忙拱手道:“……发生这样荒唐的事,累了傅先生的名声,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冷水淋头,寒得他骨子都在发疼。

      傅俊生紧紧握住手,颤声说:“道甚么歉呢,我不在乎……”

      他没有勇气告诉岳渊,诱骗李檀去宝楼,一方面是因为想保岳渊,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另一方面,他又的确有这样的私心,乌雉夫人正是拿捏住他这样的心障,笃定他不会拒绝。

      他痛恨自己有如此龌龊黑暗的心思,又在冥冥中期待着,当岳渊见到来得人的是他,就会没了那份被强迫的恼怒,而只剩下欢喜了。

      可他明白,岳渊是把他当兄长尊着的,遇上这样的事,只会深感愧疚。说是欢喜,却也只是他自己的一场空欢喜罢了。

      傅俊生轻嘲着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娇俏的声音远远响在夜色当中,戏谑无礼:“呦,这么快就完事儿了?……岳哥哥当着怜惜大人啊……”

      傅俊生声音清淡:“他看穿了我在骗他,现在恼火得很。托红萼姑娘帮我看住了人,我去找乌雉夫人要一味药去。”

      红萼笑道:“我就知道岳哥哥绝顶聪明,哪里真能教你的小诡计骗了去?不过乌雉夫人既然许了你,岳哥哥就还是你的人,我会帮你看住他的。”

      傅俊生再问:“相国大人会被关在甚么地方?”

      他的声音略清亮了些,令在里间的岳渊一下竖起了耳朵。却不想红萼警觉得很,低低笑着说:“……你管他做甚么?”

      “哼……只是不想他再来坏了我的好事。”

      “放心,乌雉夫人亲自过手的人,翻腾不出甚么浪花啦。”

      再言语几句,傅俊生就离开了如意园。他满口谎言斡旋着一切,心却如鼓擂动,咚咚直跳,匆忙往幽篁山庄外走去。

      ……

      李檀是教一口辛辣的酒水浇醒的,口中衔着壶嘴,意识模糊间又被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他尝得出,是扶摇酒,却不是初次品尝的味道了,里头掺着的意南香更多,味道愈发浓厚。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何处,背后是冰冷的铜墙铁壁,可眼前却是布置十分雅观的厢房。墙壁上镶嵌着铁环鼻子,环着铁链,链子的另一头都扣住了李檀的手脚。

      乌雉夫人就在他的面前,仰在逍遥椅中,听见下人说“夫人,他醒了”,才悠然直起身来。李檀身上只着了一件里衣,从嘴角流淌下来的酒水湿了半衫,脸上身上都是诱人的醉红色。
      乌雉夫人见了,也不免有一瞬的怔神,继而笑道:“李公子的样貌,连我这个做女人的都有些嫉妒了。”

      李檀从猛灌入的酒水中挣着喘息了几声,抬起眸,明明是端着一张温和的笑颜,可眼底却是彻骨的冷意。

      “夫人若是再年轻几岁,想必也不会输给我。”

      闻言,乌雉夫人一直风轻云淡的神容变了变,看向李檀的目光里起了一丝怨毒。大概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容颜老去,李檀深谙此道,专挑这样的话来挖苦她。

      乌雉夫人咬牙切齿道:“请李公子喝酒!”

      李檀的下颌被捏开,烈酒入喉,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可他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直灌得他再度昏过去,才肯罢休。

      李檀一头栽到地上,灌酒的奴仆将他扶起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略有些担忧地说:“夫人,再教他喝,怕是要染上瘾症了。到时候东家问起来,咱们没法交代啊……”

      “染上就染上,有甚么事,我一力承担。”

      “夫人,你别糊涂了呀……东家特意嘱托过,不可用药、不可用刑的……”

      “东家、东家!谁才是幽篁山庄的主人!……都给我闭嘴!”

      一时间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了。

      乌雉夫人起身走过来,钳住李檀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五官,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出神愣了许久许久。

      外头忽地跑进来一个婢女,伏在乌雉夫人耳侧,轻传一声:“夫人,东家到了。”

      乌雉夫人一颤,惊恐地瞪起眼睛,赶忙跑出去迎接。

      外头已经是日薄西山,红色和橘色交织,将整个山庄都浸在一口大染缸里。董自如一袭道袍,站在夕阳的余晖当中,见了乌雉夫人,面露微笑,依旧是清风明月似的出尘道人样。

      乌雉夫人敛声,道了句:“大人。”

      董自如轻点了下头,侧身避让,笑眯眯地看向身后人,说:“商帅,请。”

      乌雉夫人丽眸微颤,凝在轮椅当中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待至轮椅推近了,她才学着董自如敬了句:“商帅……”

      陈卓转着手中的玉扳指,扬了扬孤傲的下巴,道:“推我进去。”

      董自如轻笑着行在前,特意等陈卓的轮椅周折了几下走进来,才指向内室的墙壁。

      “商帅,可喜欢下官为您准备得这个礼物么?”

      陈卓扶着轮椅靠近,终于看见倚在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李檀,冰凉白皙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眼角轻轻抽了一下,冷声道:“董大人,这是甚么意思?”

      “多年前,下官送给您一个凤岭,您都宠爱了多年……如今一个真正的李檀在您面前,岂不是更好么?”

      陈卓闭了闭眼睛,嗅觉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浓郁的意南香的气息。他的眼睛几乎冷如冰锥,直刺向乌雉夫人:“你敢对他用药?”

      乌雉夫人顿时惊恐万分,周身颤栗个不停,回不上话。

      董自如说:“商帅莫怪她,是下官的主意……李相不是个好控制的人,意南香会教他听话些,以后他只有在取悦商帅的时候,才能快活了。”

      染上瘾症之后,李檀只有臣服于陈卓,才能继续吃到意南香,否则必受万蚁噬骨之痛。

      董自如如同欣赏猎物一般欣赏着被锁在铁链里的李檀,一时没能看到陈卓眼中陡起的狠戾。

      半晌,终于听他道:“好,董郡守果然最了解我……如此,可否留我与他独处片刻?”

      董自如说:“怎好是片刻?今夜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商帅。那……关于鹿州的丝绸生意,还得请商帅高抬贵手了。”

      “好说。”

      董自如敛了笑容,给乌雉夫人使了使眼色。乌雉夫人伏首,将钥匙递给陈卓,陈卓接过的那一刻,她的手指不禁颤了一下,怔愣片刻才转身退下。

      房中的一干人陆陆续续退去。

      待周围都安静下来,陈卓沉息,扶着轮子靠近了墙角。李檀被逼仄在这一方角落当中,显得愈发可怜。

      陈卓很少有机会能这样俯视着打量他,半敞开的胸口上还有几处或深或浅的疤痕,左手臂上的一处掺着白布,想必亦是受了伤的。

      他俯了俯身子,伸长手臂都够不到他的脸。他径自咬着牙,扶住自己沉重无知觉的双腿,从轮椅中滑下去。

      轮椅受力滑退开,陈卓则完全落在地上,他拖着双腿移到李檀身侧,气喘吁吁地倚靠住墙壁。

      背后传来的凉意令他不禁蹙起了眉头,伸手将李檀揽到怀中,教他倚着自己的手臂。这一番动作于陈卓来说负荷太重,以致转眼间额上就冒了一片冷汗。

      他轻促地喘着气,唤了一声:“意桓……”

      不得回应,陈卓就侧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角,声音都变得含混不清了:“意桓,你别生气……我必不会教他们好过……”

      滚烫的唇又贴上他的眉心,轻巧又急切地托起他的下巴欲印上唇,不及颈间猛地一凉,让他瞬间僵住了身体。

      哗啦啦的铁链声如同冰块落地。

      眼前这双幽黑的瞳孔像是刚刚从寒窟中捞出来,铺天盖地的寒意将他还停在李檀下巴处的手指都冻僵了。

      铁链骤然收紧,脖颈间的刺痛与窒息感直让他一阵眩晕。

      恶狠狠地,声音里几乎是陈卓不曾听过的、像是从战场上带来的狠辣和冰冷,将他的名字碾碎在齿间:“陈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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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鹿州贪腐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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