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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计尹 ...

  •   这辈子的两个事故,一个是亲人的离开;另一个,就是遇上谈砜。

      如果那时能知道将要到来的是带来如此回忆的岁月,他就算耗费千辛万苦也要摆脱。

      梦魇。

      认识的日子算起来很早,远在少年人能清楚分辨痛楚以前。开头大多都相似至极,年少无知的人,被阳光下散发光芒的另一人吸引,然后靠近、沉迷,然后宁愿此生唯死相离。无比老套的故事,起初、发展、经过,甚至还未出现高潮,结尾已翩然而至。

      “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话时候的谈砜,近乎疯狂的神态、烈毒的目光看过来,恨的。

      计尹觉得一瞬间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曾经觉得只要有彼此的理解就足够了而一同做的许多事,现在那个人忽然回过头来,说这一切都只不过单方面因为他?!害谈砜变成见不得人的同性恋、变成他母亲眼中忤逆不道的逆子、变成一个被社会所唾弃的异类……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计尹,所以现在来兴师问罪?哈,真好笑。

      原来在另一个人眼中看来是这样。计尹甩了甩头,他过去认为,那些才是两个人曾在一起的证明。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点燃,然后抬眼看了看站在窗边脸色苍青的谈砜,甚至有股冲动想把烟抛过去,但最后他只是把烟盒扔在身旁桌上。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一时间只听到狭窄屋里彼此的呼吸声。计尹忽然轻笑出来,他想起自己曾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理解并支持谈砜,并在一步步协助他完成梦想。而现实犀利地证明,计尹才是最异想天开的那个笨蛋,所有的一切,现在的结果,要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是的,他一个人。

      谈砜投过来冷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似乎不屑一顾般转开去。

      计尹倒忽然觉得能看开了。并非没有愤恨气恼过,但也正是在一次次或有理或无由的争绊中,他已能看清谈砜原来这样懦弱。曾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造成的所有后果,谈砜全都不愿正视不敢承认,或者出于其他原因拒绝接受。如今仿佛找到冤大头般,回头找到他计尹来承担所谓责任。计尹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徐徐吐出,谈砜又不是玩偶或机器人,自己要做的事岂会随意被人左右?而这个人,他居然爱了七年。

      这才是最恐怖最可笑的事,这个每天每夜在身边的人,原来是颗定时炸弹。而更为可笑的是,这炸弹的定时功能太过诡异,完全无规律——以致于这一下,他被炸得体无完肤。

      计尹掐灭烟头,看着谈砜像看个陌生人:“好,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么我来承担一切,我们的关系就此完结。现在开始你再也不用为身边有我这样的人而感到抬不起头、愧对你母亲,你是天下最大的孝子,呵,不是吗?”

      计尹平日里的讽刺习惯仿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伸展,他眼神高傲冷漠、挑衅睥睨,看着谈砜仿佛在看这世上最可笑的虚伪谎言。谈砜本来已经平静下来,听到这话眼神蓦地一暗,全身微微发抖,那是他怒极的征兆。谈砜从来不允许任何人以这样的口气提到他母亲,那个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尚的人。不过计尹大概会冷笑着说,幸好,那也真是个无比变态的女人。

      谈砜两步来到计尹面前,看着计尹冷笑的脸说出来的话被愤怒压得尖碎:“……你这变态!我后悔这些年居然和你在一起……你最好现在就去见你姐姐,你们俩真是绝配!”

      计尹脑子里“嗡”的一声,四肢仿佛本能地行动起来,他不顾一切和谈砜动起手来。说变态也好祸害也好,什么都无所谓,但谁要侮辱他故去的亲人,他决不放过那个人!

      等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伤痕累累,他看到谈砜破了的嘴角、瘀青的眼眶和微微抽搐的手臂,觉得解气无比,计尹大声笑了出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塞得很满。谈砜嘶嘶吸了两口气,挣扎着站起来骂了句“神经病”,打开门走了。

      当门“嘭”地关上时,计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仿佛听到什么东西在碎裂。呵,真是强有力的武器呢!两个相互深知的人,知道所有对方在乎的大事小情、禁忌区域、不可出口的忌语和最能伤害对方的方式。他想换个姿势却被腰上的疼痛逼得保持现状,无力地吐出口气,计尹抬眼看向天花板。过去相处时心中无时无刻记住的、最不可触碰的东西,终于在最后的时候,全都揪出来狠狠砸出去,非得分出你死我活、要两人都伤痕累累。心里和身体。

      身上的伤口或者闷痛渐渐无足轻重,计尹觉得疲倦。他觉得冷,前所未有的冷,他想起小时候在野外迷路时不停歇的凛冽寒风,想起那个失去一切的下雪冬天……现在难道不是夏末?为什么这样冷。

      窗外漆黑一片,偶然有光掠过,伴随着刺耳的喇叭声。

      天边的星光,冷冷的。窗外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计尹觉得很困倦,他几乎睡过去的时候窗外隐约响起刺耳的急刹车声音、嘈杂的看热闹的人的声音、远远的警车的声音……计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明天依旧要上班。

      夜已深,不久之前发生的车祸已经处理掉,现场清理过了,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街角转弯处某间屋子里晕黄的灯还亮着,一个小孩兴致勃勃玩着刚拾到的手机,他喜欢那首歌,虽然他听不太懂。

      手机被孩子蒙在被单里闷闷地响着:“……最爱的人都不在一起,我的孤寂,说给谁听?只想找个人聊聊而已……”

      计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他回到刚和谈砜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把谈砜的来电铃音都设成同一首歌,谈砜笑他太小孩子气,却也只是宠溺的笑……

      计尹最喜欢那首歌其实只因为那句:“最爱的人都不在一起,我的孤寂,说给谁听?只想找个人聊聊而已,他在那里。”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确切的说也许这个样子才是《I can't speak》本来想要表达的方式。
    也就是说这是由那一篇改变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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