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单身狗不完全记录》旗木卡卡文

5、单身狗之儿子

　　师尹嫁妹，也算是慈光之塔的大新闻。
　　毕竟之前种种流言已将即鹿推到风口浪尖，此时传来的喜讯就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婚礼当天，凤静夜从头僵硬到尾，若非医者的自我修养时刻提醒他新娘子是即将临盆的孕妇亟需关照，恐怕他早已神游四海不知今夕何夕。
　　为隐瞒身份，凤静夜也适当做了改装，不过他的面瘫脸实在太有特色，仅在拜堂时和便宜大舅子对视一眼，随后便在喜娘引导下牵着即鹿小心翼翼前往婚房。
　　观礼之人只道新郎姿容俊朗体贴入微，个别了解内情的座上宾却是心中窃笑嘲讽，也不知无衣师尹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愣头愣脑的男子充当冤大头，掩盖慈光之塔难得一见的大丑闻。
　　这桩婚事，知情人自是心知肚明，凤静夜为即鹿把了脉，确定胎像平稳，才默默放下纱帘，拎起枕头自去睡外间竹塌。
　　也不过几日时间，即鹿开始发作。
　　有凤二公子护持，生产过程一帆风顺。
　　产婆把襁褓抱到他面前时，他习惯性地伸手捏住婴儿肥嘟嘟的脸，往两边一拉……
　　产婆：？！
　　凤二公子：“咳……有劳。打赏。”
　　言简意赅吩咐了婢女，凤二公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将奶娃抱到主屋，给无衣师尹看了一眼。
　　师尹表情淡淡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感想，象征性的留下一道长命锁便匆忙离开——慈光之塔的主事者，从来百事缠身。
　　凤静夜一手抱着奶娃，腾出另一只手在白纸上写月子食谱。。
　　冷清的剑者站在主屋外，陷入个人迷思。
　　她嫁人了，也生子了。
　　不知多少年月，放眼过去的空间，就只有卑微的淡光，透映着遍地枯骨。那时只能在一方天井下，听着时间涓滴败血，生存只是在等待最后一场死亡，渎生暗地之外的高空，湛蓝的让人生厌。直到这轻飞而来的白蝶，停歇在掌心，随即又翩然飞去，为这刹那的柔温，而错觉了外界的温度，出了暗地，才知一切的盲目……
　　凤静夜写完几套食谱，察觉另一只手有潮湿的感觉，头也没抬道：“那个谁，别在这儿大段独白了，帮忙拿尿布行不？”
　　——瞬间人影消失不见。
　　凤二公子约莫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人物在关注即鹿，不过一向见首不见尾。此刻他抱着雅狄王的儿子，郁闷地盘算着还得赶紧把武学根基补起来才是。
　　光阴荏苒，便宜儿子像韭菜一样刷刷成长着（大误）。
　　眨眼已经十岁了，大概是继承了他爹的天赋，对武学领悟极快；性格却肖似其母，孝顺淳善。
　　无衣师尹似乎很满意，因为慈光之塔战五渣太多，总算能培养一个能打的了。
　　凤二公子却不这么想。
　　这傻小子，实在是智商堪忧，比他爹还不如——好歹雅狄王还能坐稳一国之君的位置，还懂得以武力威慑四魌界维持四国平衡，而剑之初嘛……
　　外强中干，外强中干啊。
　　凤二公子一边整理药材一边望天兴叹。
　　“父亲，昨日的药材已经装好了。”
　　剑之初一板一眼的敲门进来，人未走近，先行大礼——果然是慈光之塔无衣师尹教导出来的好孩子，礼数十分周到。
　　凤静夜每次听见这声“父亲”就觉得胃抽筋，再看剑之初写满了纯孝的脸，连肠子都快打结了：“今日不练剑？”
　　“今日剑师休沐。”
　　“正好，我也有闲，考察一下你的学业进度。”
　　“是。”
　　凤二公子言罢便拿出一本《西游记》：“来，说说你对孙悟空的理解。“
　　剑之初眉头深深皱起：“父亲，这种怪力乱神的闲书，是否……”
　　凤二：“跟你说过无数遍，这是苦境四大名著之一，很趣味，很内涵，揭露世间百态，是难得的好书。哪里怪力乱神了？求学最忌讳妄下判断，你说怪力乱神，你有真正认真看过？”
　　剑之初：“孩儿……”
　　凤二：“你以为此书说的是神话？非也，全是世态。”
　　剑之初：“孩儿驽钝，请父亲指教。”
　　凤二：“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个性的人，在黑暗现实中被打击、被压逼、被改造，最后变成他所讨厌的人之一员，这是世间人性的通常走向。”
　　剑之初一脸茫然。
　　凤二：“……算了。换一个方式跟你讲，你可知你母亲为何给你取名‘剑之初’？”
　　剑之初：“不知。”
　　凤二：“剑者，凶器也。初者，最初，本初也。你母亲的希望，是无论你在剑之一途走到何种高度，都能不忘初心，不被这世间污浊浸染得面目全非。”
　　剑之初：“孩儿……孩儿似乎有所领悟……”
　　凤二：“世上有很多人，即使有一副好心肠，也很可能做坏事，最后越走越远，无法回头……啊，越说越远，吾看你还是保持这样就好，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小命，笨点也没啥不好。”
　　剑之初：“哦……”
　　凤二公子有些厌烦自己的苦口婆心，把《西游记》往剑之初手里一塞，挥手赶人：“去去去，自己去研究内中博大精深的内涵，别被你舅父看到。吾要去晒药了。”
　　剑之初赶紧收好“闲书”，起身帮忙抬药篮，很快把药材都搬运到院子里。
　　凤静夜看着他跑进跑出，暗叹这便宜儿子好歹还有个四肢发达的优点，给他做点体力活也免他整天操心劳力。
　　“有劳你了。”
　　即鹿被侍女扶着，看起来依然身形单薄。
　　“不用客套。今日天气不错，你可到花园中散散步，时间不宜太久，以免受风寒。”凤静夜摆摆手，这么些年他也把即鹿当做患者和朋友，何况人在屋檐下，总得做个样子给无衣师尹和那些三姑六婆看看，众人见他待即鹿和孩子甚好，也逐渐止歇了悠悠之口。
　　“嗯。”
　　凤静夜晒好了药，便背起药篓进山采药。
　　四魌界环境气候都迥异于苦境，有许多未知药材。尤其是上三界，因天源丰富，药材生长甚是喜人，值得他好好研究。
　　不想，这进山的路，却不是那么好走。
　　术法造就的重重迷雾撑起结界，雅狄王一身便服，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神色阴郁。
　　凤二：“你是来灭口，还是来讨债？”
　　雅狄王：“看来你有觉悟了。”
　　凤二：“为防无衣师尹怀疑，你最好别打吾的脸。”
　　雅狄王有些暴躁，好不容易才接着比武的机会亲自质问，谁知这医痴还是这么油盐不进：“你！连解释也没一句？”
　　凤二：“没什么好解释。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雅狄王：“占吾妻儿，还不叫亏心事？”
　　凤二公子皱眉远目，思索该怎么解释现状，半晌徐徐道：“苦境有一位著名的历史人物，叫曹操……”
　　雅狄王幽怨的打断了他：“吾知道，曹操最喜欢收集别人的军师和别人的老婆。”
　　凤二：“……你还要不要听了？”
　　雅狄王：“继续。”
　　凤二：“曹操对麾下牺牲的臣属有一句承诺，‘汝妻子，吾养之’，这就是吾的解释。”
　　雅狄王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凤静夜，王者不向一介布衣言谢。”
　　凤二：“所以？今日之后，永不复见吗？”
　　“哈哈哈哈！”雅狄王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迷雾消散，人影不见。
　　凤二公子轻声一嗤：“还笑？没找你要抚养费算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