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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凋零(上) ...


  •   述农自己占了我书房里的床榻,留我和继之在外头面面相觑。我让冷风一吹,见继之又穿得单薄,只好道:“又要叨扰大哥了。”

      继之摆摆手,道:“不要说这些。”说完,自己走在前头,我只好跟在他后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处睡了,也没什么好忸怩的。到了继之房里,他径自寻了个杌子坐下,又倒了一杯氺端着喝了两口,很是气定神闲。我因方才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继之喝完一杯水,才指着另一个杌子,对我道:“你坐过来,我要拷问拷问你。”

      他这样子就像我伯父平时训我的架势,但伯父训我,多是斥责我不好好读书,不求功名,不工八股,这中情形下我多少有些底气,因为我根本就不屑这些。但继之若是要训我,我多少是有些心虚的,我敬他就如同父兄一般,他要是真的骂我两句,我也只有生生受了。

      思罢,我就走过去,也不坐下,只低着头道:“大哥要骂便骂吧,拷问不拷问的还是免了,反正我今日就盗用了他人诗作,大哥要说我无耻也好什么也好,尽管说吧,我绝不回嘴。”

      我一番态度良好的认错没有打动继之,反倒是把他逗笑了,“谁要跟你说这个,用不用他人的,这有什么的,你自己不也说,作诗要讲兴致,不是兴致来了,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句,你也只是在我们面前充数,那些想图个虚名的所谓文士,还有化上一角两角洋钱请人作诗拿去登报的呢,你甘愿与他们那些人为伍吗?”

      “这个自然是不愿的。”我忙道。

      “那就是了,”继之笑道,“你先坐下来听我讲。”

      等我坐下来了,继之才继续说:“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问你,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你难道不曾有什么贺礼么?”

      我都正襟危坐了,却千不料万不料他会问这件事,失笑道:“送礼这种事情,讲的不是你情我愿吗?哪里有主动问人要的!”

      继之脸上浮出一点可疑的红来,支吾着,“这不是,这不是自家兄弟么......”

      “大哥都说是自家兄弟了,所以兄弟我就没有准备贺礼啦。”我有心逗一下他,就将贺礼其实就在我怀里揣着的事情隐瞒了。

      继之果然顿了一下,说:“老弟说的是真的?”

      我看他垮下肩膀,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无端透出些委屈的意思的,忍笑着点点头。继之就不再说话,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叫丫头打水。等丫头端水进来,他也不招呼我,竟是自己洗了脸漱了口,自己宽衣躺到床上去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新鲜,以前只觉得他一个比我多了十年阅历的人,做事待人沉稳忠厚,却不想跟他相处久了,还能看到他这么别扭的一面。

      继之整个人躺在床上,背对着我,被子盖在身上,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委屈来,让人不忍再逗他了。我掏出装表的盒子,走到床前推了推他,“大哥,兄弟跟你开玩笑呢,贺礼早就准备好啦,你快起来看看喜不喜欢。”

      起初推的几下,继之不应,等我再叫他几声,好言好语的道歉几句,他方才翻过身来,斜眼乜我,“真的?”

      我见他不想信,只好将盒子在他眼前晃晃,说:“真的。”

      继之眼睛一亮,就要伸手来抢过去,又觉得不好意思而缩了回去,咳了一声,方道:“如此,便多谢老弟了。”

      我摇摇头,将东西递给他,让他自己盘弄去,我则叫丫头重新送了水来梳洗。热水都是现成的,很快就送上来,我拧了帕子刚擦了一把,就听继之哎呀一声,语气很是欣喜。我无声的笑了笑,继续洗脸,知道这个贺礼算是买对了。

      “思齐,你这是从哪里寻来的?”我洗了脚之后出去倒水,关门之后转身就见继之居然赤着脚跑过来,手里拿着那块表问我。

      我扶额,无奈地说:“大哥先把脚洗了再说吧。”

      继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脚,讪讪的重新让人倒水送来。他今日实在是反常的紧,我见他洗着脚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就是想要个答案。我只好如实将表的来历说了一遍,末了歉然道:“大哥那黑铜表坠子是没地方找的,兄弟只好重新给配了一条,还望大哥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会嫌弃,我喜欢得紧呢!以后我都把它贴身带着!”继之爱不释手地反复把玩,信誓旦旦的表示会好好珍惜。

      我正在重新铺床,闻言笑道:“大哥是该好好贴身带着,不然,又跟上次一样让人偷去,那是再也没处买的了。”

      继之边擦脚边道:“那是自然的。”

      临睡前,我突然想到问继之,“那个毕镜江,大哥是怎么个打算呢?”

      继之正将表往枕头地下塞,闻言捏了捏我的耳朵,道:“你这几日在关上眼睛都是闭着的吗,看没看到毕镜江你不知道?”

      我只顾盯着帐顶沉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听他这么一说,便想,看来那个毕镜江已经不在关上了,不过我在关上的那几日还真没注意,平日里我不是在押签房就是在书房,其他地方也没有我的公事就没去,所以没有见到他也不觉得奇怪。

      继之见我不做声了,便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汪子存已经赴任去了,他自然是跟了去的。”

      我将被子拉到身上盖好,笑道:“还不是那块儿表引起的么,就是心血来潮那么一问而已。大哥困不困,咱们睡吧。”

      继之动了动,伸手在枕头地下摸出表来看了一次,道:“也罢,睡吧,明日再说。”

      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继之已经不再身边了,我揉着眼睛爬起来,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披上衣服推门出去一看,继之和述农正背对我,围着一盆花草指指点点。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盆开得正好的菊花,突然就花叶凋零,蔫耷耷的枯垂下来。问是怎么了,两人都表示不解。

      继之门前的这一盆菊花唤作紫龙卧雪,那花朵如碗大,奇的是那花外瓣是黄色,内瓣却是紫红色,与旁边的一盆玉翎管一浓一淡相映衬,是继之花了好大功夫找来的,这才开了两日就遭了如此横祸,实在可惜。

      按道理来说,正对着继之房门口的花,受到的是最精心的照料,因昨日咏菊,我走过来的时候还特意留意,这周围的菊花应该开得比院子里的要好才是,怎么会一夜之间枯了一盆,真是不合常理。

      我仔细端起花盆来看了看,又扒开根部出来,发现并没有干黄的现象,反而是有些透明,用手轻轻一捻就断了。述农看我这么一番举动,笑道:“包龙图,看出什么来了吗?”

      继之也看着我,明显是想听我怎么说,我没理述农的调笑,拍拍手上的泥土,将枯萎的菊花提起来,指着根部让他们看,“这花的根须都熟了,明显是被热水烫的。”

      二人见我言之凿凿,都有些不相信。我让他们自己摸摸看就明白了,轻轻一捻就能捻开的,不是熟了还能是什么。

      “那你说,这花开得那么好看,谁会忍心用热水烫它?”述农挑了挑花叶之后来问我。

      我失笑:“这我怎么会知道,你倒不如问问继翁?”

      继翁一脸若有所思,闻言看向我道:“我又如何能得知呢?”

      “哈哈,”我不答,先冲外头喊了一声,“打水来!”然后用眼神示意二人躲起来,是谁干的,待会儿就能见个分晓。等继之述农藏到后窗外头,过了片刻,一个丫头端着水盆,另一个丫头拿了布巾之类过来,我对二人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跟着我进去,那房间里有架屏风,将继之二人的身影遮得严实,那丫头二人便以为只有我一人在房里。

      我不常在上房走动,继之院子里的这几个丫头,模样不记得,名字更是不甚清楚,只隐隐及得有个叫巧儿的大丫头,是老太太房里派下来的,说是怕继之房里不够使。老太太吩咐的时候我刚好去见礼,继之经常在关上逗留,所以房里多了个丫头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发觉。

      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想,见到这这丫头之后,更加确定了几分,便在那拿帕子的丫头也就是巧儿身上流连了几眼,别说,老太太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丫头虽说不算倾城,也能称得上是清秀可人了。她此时被我看得久了,低垂的脸上很快泛起了红晕。

      我哈哈朗笑一声才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洗脸,这一切让窗外的两人看在眼里,述农是一脸促狭的笑,继之则是一脸不赞同。他是认为我要调戏他的丫头吗?我暗暗好笑,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别慌的口型,好在继之虽然不满,但好歹没冲进来。

      我不慌不忙的洗了脸漱了口,故意将在梳头的时候将梳子弄到地上,那另一个丫头要过来捡,却被巧儿强了先,一把拾在手里,递给我时,眼睛不住地往我脸上瞟,我扫了一眼她的手,便假装会意,将另外一个丫头打发了出去。

      房里只剩我与巧儿,只见她起初还含羞带怯,我向她讨要梳子,她也不递给我,反而拿在自己手里,绕到我身后来要给我打辫子。装作惶恐地躲开,伸手过去讨要道:“不敢劳烦姐姐,请让我自己来吧。”

      巧儿啪的一下将我的打开,幽怨地看着我,说:“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师爷是嫌弃我粗手粗脚嘛?”

      “哪里哪里,”我忙道:“谁不知道姐姐巧手一双呢,我只是想到姐姐是老爷的丫头,我这等人,哪里敢使唤姐姐啊。”

      巧儿瞪了我一眼,啐了一口,歪过脸去,道:“那师爷将我留下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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