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乱》咖啡GG

5、（五）师徒

　　黄昏残阳如火，云彩被烧得像是一朵朵即将炸裂的烟火。禾决带着禾柒一路无话，他们距离苏州城也越来越近，而此时禾决却放缓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前面有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背对着禾决，负手而立。禾决毫不犹豫的走到此人面前，单膝跪地就是一拜：“师傅。”他低着头冲着前面那人叫了一声师傅。当那人听到禾决的声音后缓缓的转过了身，这时候禾柒才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那人一身和尚打扮，眼神平静却让人敬畏，身上透着一股杀气，此人正是三年前，在梦天楼下与那三百禁军发生争执的杀和尚，皇觉寺的泯元。

　　“阿弥陀佛，你起来罢。”泯元宣了一个佛号，便叫禾决起身。

　　“千仇师姐说您是特意在此等徒儿的，不知道找徒儿有什么事儿。”禾决起身后还是毕恭毕敬的低着头跟泯元说话。

　　泯元没答禾决的话，而是抬眼看向了禾柒：“姑娘就是当今太子的皇妃吧。”

　　“正是。”

　　“你放了她随我回皇觉寺，不可再造杀孽了。”泯元向禾决说道。

　　“师傅。”禾决听了泯元的话后，震惊的抬起头看向泯元。

　　“徒儿办不到。”

　　“你还是放不下这红尘世俗啊。”

　　“师傅您当年跟随汉帝陈友谅南征北战，你若放下了这红尘世俗，为什么给自己取一个法号是泯灭元朝的意思。”

　　泯元沉默了一下：“你此次回木府，可谓是凶多吉少，为师看得出你对她也是一往情深，自古爱恨不两全，你若非要一意孤行，害得可不是你自己啊。”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徒儿去意已决！”禾决没有一丝犹豫。

　　“哎，为师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若听完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话，那为师也不拦你了。”

　　“师傅请说。”

　　“这个故事是关于你师姐白千仇的。”泯元顿了顿，看向远处的火烧云。

　　“三十年前也就是元朝末期，天下大乱，民间流传着一句谶语：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后来谶语应验，天下各地一时之间都开始组织军队造反，元朝经过几场大败渐渐的也就成了强弩之末，当元朝的势力退出中原后，中原地区几只有势力的军队开始为了最后的霸权而打起了内战，当时朱元璋的军队是最强的，而能与其抗衡的除了张士诚以外，也就只剩下千仇的父亲陈友谅的兵力了，而当时我便已追随汉帝陈友谅多年。”

　　“后来，汉帝兵败潘阳湖，他临终将他的两个后人托付于我，其中一个小主，便是后来被我们拥立为帝的次子陈理，但没几天，朱元璋带兵围困住我们，他让我交出汉帝的后人陈理来换我们这一百多将士的命。”说到这里，泯元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在责备多年前他犯下的错。

　　“后来，我交出了陈理，虽然朱元璋并不知道汉帝还有一个后人，但是他还是对我们起了杀心，因为他想斩草除根，最后我赔上了所有将士的性命，才将汉帝的最后一位后人带了出来，而那最后一位后人就是千仇。我为了躲避朱元璋的追杀，便将千仇改名换姓，然后隐居在了这皇觉寺。”

　　“现在这天下是朱元璋的天下，而我之所以给你师姐取名千仇，是因为我当时想她要讨回的东西，便是这千万的子民，可是天意弄人，千仇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天天耳濡目染的，早已是一副慈悲心肠，当她懂事时我便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当千仇听了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过了三天，她带着行李和自己的佩剑来找我，让我准她下山，我原以为她此行是为了报仇，可是多年过去，她在江湖中行走，做了不少的善事，民间百姓更是称她为‘义侠’，我渐渐明白了她的用心。”

　　说到这里，禾决也渐渐明白了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师姐的身世，原来与他的遭遇那么的像，但是两人却走了不同的路。

　　“决儿，你师姐曾有一句话点醒了为师。有一次我问她‘你难道从未想过要为你父亲夺回这天下吗’她跟我说‘那些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既然天下太平了，我父亲也是死得其所，这是值得骄傲的，而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也怨不得别人。’”

　　“你父亲当时因为被朋友所害，才死在了那颖国公傅友德的刀下，但还是你师姐的那句话，成王败寇，这怨不得别人，既然天下都太平了……”

　　“我只知道成者为王，但败者未必是寇，师傅说这句话就是要说我父亲是乱党了？”禾决阴沉着脸打断了泯元的话。

　　“阿弥陀佛。”泯元平静的看向禾决，立掌于胸前宣了一句佛号。“你执念太重，看来为师是劝不动你了。”

　　两人争执间，并没有看到旁边禾柒在听到傅友德的时候，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的神情。

　　此时的残阳像是垂暮的老人，已燃到了尽头，天色也变得昏暗起来，三人沉默的站着，也未见有风吹过，却见到旁边的草丛颤动。

　　“阿弥陀佛，明人不做暗事，你出来罢。”泯元看向旁边的草丛说道。

　　接着，便见草丛里跳出两人，一人身穿黑袍，另一人一身灰色汉服，那灰衣人正是之前与禾决交过手的王燕。

　　“原来你就是那个当年潘阳湖杀得三十万明军哭天喊地的大明第一名将，张定边？”王燕略微弯腰向泯元行了一个礼。

　　泯元眼神中透露着平静而凶猛的浪涛看向两人。

　　“那我再猜猜你的身份吧。”王燕又转向禾决。

　　“我若没猜错，你父亲便是那个十三年前死于颖国公傅友德之手的乱党无忌王了。”

　　“我认得你。”泯元也不理王燕如何会知道这么多，而是看着王燕旁边的那个黑袍人说道。

　　“哦？老将军竟然认得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那个黑袍人将罩在头上的帽子缓缓的取下，面容也渐渐的从黑暗中露出，他一脸横肉，面露凶相，头上却烫了六个戒疤，竟然也是一个出家人。

　　“你是那个活诸葛刘伯温的闭门弟子吧？”泯元又转头看向王燕自顾自的说道：“看来刘伯温下了很大一步棋啊，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无量天尊，在下道衍。”那凶和尚也不否认，却是宣了一句道号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哼，你这秃牛子，一个和尚却信的是那牛鼻子，看来你这是六根不净啊。”禾决不屑的说道。

　　“决儿，你此次木府之行为师已是仁至义尽了，你走罢。”泯元上前两步，挡在了三人中间。

　　“徒儿谢过师傅了。”禾决也不犹豫，冲着泯元的背影行了一个礼便拉起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禾柒走了。

　　王燕本想上前阻拦，可是泯元却没有给他机会，上前一步便封住了二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