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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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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那几个人还是一付客客气气的样,见我回来。王白道了句:“青羽兄去了许久。”我只当没听见,刚刚转的那圈感觉肚子有些饿,坐下捞起碗又吃第二轮。
只听古迷楼问王白:“王兄若是不急,不妨在这山寨盘恒几日,我也和孟兄叙叙旧。”
王白笑道:“古兄盛情,在下心领。在下此行虽说是游山玩水,却还要赶回去给家兄贺寿,眼看时日无多,不如下次再叨扰古兄。”
古迷楼遗憾道:“如此说来,我与孟兄实在无缘,好不容易得见,匆匆又要分别。”
我含着排骨看他们客套寒暄,插嘴道:“大黑你可以留下,当初我们说好你做保镖到找到亲人为止,如今遇到古兄,也与亲人无异,你不必再跟我了。”
孟孤鸿一楞,旋即正色道:“青羽公子,你刚刚与兄弟失散,一个单身小……小公子上路,实在危险。公子救我性命,我自然要知恩图报,定要把公子平安送到燕京,一家团聚!”
我差点把排骨喷出来,当初只是随便说说,燕京哪有亲戚等我。现在倒好,骑虎难下了。想再劝几句,古迷楼已先开了口。
“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勉强。今夜各位暂且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准备干粮,送各位上路。”说着挥手叫人把桌子撤了。
我赶紧把嘴里肉吞下去,扒了几口米饭,又从盘里抓了三四个糖饼。阿保看了在背后小声问:“青羽姑娘,你还没吃饱?”
我偷偷把饼塞给他。“你站后面半天也没东西吃,给你拿的。”
他愣了愣,道:“刚才姑娘出去的时候,我已在一旁小桌吃过了……”
我这手递出去,也不好意思收回来,“那,那你留着晚上零嘴,别饿着。”阿保伸出来接饼的手有点抖,眼睛晶亮晶亮的。固然,小孩子还是最容易被甜食吸引~
出了聚义厅古迷楼带我们一路走到两间稍显破旧的瓦房,这俩房子一左一右遥遥对着,中间几棵枯树,风一吹,十分萧瑟的感觉。
古迷楼叹一口气 ,推开房门:“山寨清贫,就只这两间闲房。那位小书童和铁柱一间,我与孟兄今夜畅谈一番,王兄与这位小公子,就在这里凑合一晚罢。”
孟孤鸿与阿保立刻同声反对,“不可!”
王白皱眉喝道:“阿保无理!我们上门是客,山寨主人既然如此安排,自然要客随主便。”说着举手对我一揖,正色道:“在下一直想与青羽兄彻夜长谈一番,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孟孤鸿在一旁悄悄拉我,“青羽姑娘,这王白公子居心可疑,不如我教迷楼无论如何也找出一间房给你住……”
我看看他,又看看大家,王白平日做人确实失败,居然人人都觉得他此举居心不良。虽然大家都觉得可疑,我却偏偏信他。这几日相处,此人在我心中不是初见时色狼模样,他若真想秉烛长谈,奉陪又一夜又有何妨。
于是安抚孟孤鸿道:“你且放心,我虎也驯得,怕甚么?你尽管与古兄叙旧,不必管我。”转头答道:“既然王兄有此雅兴,在下定当奉陪。”
那两人无奈,只得道了晚安,彼此分散休息不提。
☆ ☆ ☆
进屋捻亮个灯儿,有小贼敲门送了热茶来,临走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那个被摸了屁股的。王白似乎完全没注意,挥开折扇,提衣落座,姿态潇洒,动作一气呵成。
我拣了他对面的座儿坐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王白提起茶壶倒一杯茶,抿一口,沉吟着看我,墨黑的眼眸好象能看穿人心。半晌,开口道:“青羽姑娘,你可是疑我?”
“疑你何事?”对方如此开门见山,着实让我的小心肝抖了两抖。暗暗扳手指算,是说我偷听他谈话那一桩,还是说他当皇上那一桩?
“今日在小屋中我与阿保所说何事,姑娘不曾问过,难道不想知道么?”
“元功兄是指……”哎,果然是这个。“啊,元功兄那时大概说是家乡话,我自小不曾离家,听不明白。元功兄可是有什么为难处,我能帮的上忙么?”
王白笑笑,“姑娘也不是普通人物,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实与姑娘说,下在并非汉族,乃是金朝人士。不知姑娘受何人所遣,可是为了那东西而来?”
他是说秦桧的通敌书信?我真的没兴趣~但还是要装傻问一句:“什么东西?元功兄可是在与我打哑谜?”
王白将折扇一合,侧过身来轻声道:“姑娘装做不知,也没关系。那东西虽然关系许多性命,但只要姑娘说一句,在下甘愿拱手送出。”
你骗鬼阿?我鄙视的斜他一眼,嘴上客气道:“虽然不知元功兄在说什么,不过还请公子把自己的金银珠宝啊,武功秘籍啊,藏宝图册什么的收收好,丢了也不要疑心在我身上。”
王白闲闲勾起嘴角,“我只是好心提醒,那东西其实已经在姑娘手里。信还是不信,只在姑娘一念之间。”
我想了想,掏出身上揣的青色帕子拍在桌上,冷笑道:“王兄说的可是此物?现在还你就是!”
他看了看,伸手轻轻按住那帕子,却不收回,抬眼看我。“姑娘当真不要?这东西我只送出一次,姑娘要想清楚。”
我哼一声,“王兄未免也太看不起人!我家虽称不上大富大贵,还不至于就贪图别人财物。天蚕丝是什么东西?小小一方手帕,能价值几何?我也不曾贪你的,早说要还,是你不收。我道阿保为什么那般说话,原来是不是他舍不得,是他主人心疼!”
疑惑的神色在王白脸上一闪而过,闪烁的灯光下看不分明。
“请王兄快些收回!”我开始有点不耐烦。
王白攥了那帕子在手中,垂下眼帘,嘴角微微勾起。再抬起眼来,满眼的光光亮亮,闪的人头晕。之前见他也总是个笑模样,惟独这次,笑的不比往常,格外好看。
他眯起眼睛看我,“青羽姑娘可是生气了?在下刚才在跟你顽笑呢。”
我佯怒道:“是了是了,那是你传家的宝贝,我怎敢染指?王兄还是快快收好,若是丢了,我可赔偿不起!”
他也不回嘴,笑嘻嘻帮我斟上一杯茶,翘起腿来神态悠闲的对我上下左右仔细端详。
我被看的发毛,瞪回去问:“看我做什么?!”
他脸上挂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坐着……十分难得。”
我心想,跟秦桧那种人勾结,平日坏事想必做的不少。难得碰上一个不杀你的,当然难得。
眼看气氛有些沉闷,他开始拣些宫廷野史,民间异闻讲给我听,这人口才倒好,那些琐碎趣事被他说的引人入胜,教我几乎忘记了开始的不愉快。
聊了一会,我忽然省起,“刚才席上王兄说令兄生辰近了,不知令兄多大岁数?”
“家兄大我三岁,并非我父亲子,乃是堂哥。我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原本十分亲厚。前些年他得一贵子,原本是件喜事,哪知我那侄儿福薄,没几个月就夭折了。自那以后,兄长总是郁郁寡欢,酗酒生事,今年之初与我因琐事口角,险些打杀出门……”说到这里,他脸色渐渐变得沉重,长叹一声道:“我虽假托游览天下,其实难解心中抑郁。也不知这次回去,兄长如何待我。”
原来如此,我有同感的点点头,“我也有一对双生表哥,自幼一起长大。自小他们以欺负我为乐,害我如今见到他们就想跑……但如今我在这里孑然一身,偶尔想起他们,才知,须得惜取眼前人。”
也不知我哪句话牵动了他的愁肠,他忽然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油灯发起愣来。我默默的和他对面静坐,只见几只飞蛾从窗外簌簌飞进来,绕着油灯打转。有几只扑进灯里,瞬间被烧的焦黑。我有些不忍,挥手去赶,却被他一把握住。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乃是天性。姑娘此举未免多余。”他的脸在闪烁的灯火中阴晴不定。
我点点头,“尽管如此,我只想救得一只便是一只。”
他闻听此言呆了一呆,我趁机抽回手,继续用力去赶靠近灯火的飞蛾,只是那些小小的生物依恋着光明和温暖,偏偏不肯离去。他看了一会,微微笑了笑,将灯罩取下,噗的一声将火吹灭。
“你你你做什么?!”我着实慌了一慌,防备心起。
他嘘一声,按住我手。轻声道:“看窗边。”
黑暗中,窗边一抹月光明亮皎洁。刚熄灯,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只觉得黑的越暗,亮处更亮,一刀两切,分的鲜明。隐隐听到奚奚簌簌翅膀扑动的声音,几个黑点轻轻飞出窗外去。
空气中弥漫着丁香的浓浓香气,我偷偷看他侧脸,月光朦胧中剪影般鲜明的侧面。隐约觉得,他脸上也带了一种安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