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交界》镜火

4、塔

　　第四章塔
　　塔尔塔罗斯自己也没有明白，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缇丽丝的要求呢。因为这个世界太无聊，需要有些新鲜事来打发时间？因为她的眼睛里，那纯粹的对于音乐的渴望？因为她对自己弹的那首曲子的反应很奇怪？
　　塔尔塔罗斯自嘲的笑笑。算了，不管怎样，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他低头摸了摸手里的彩虹琴。就当是，工作之余的休闲吧。只是，那首曲子……
　　塔尔塔罗斯低下头，闭上眼，把脸藏在阴影里，嘴角勾出残忍阴冷的弧度。
　　“那首曲子……叫做毁灭序曲啊。”
　　他微笑着叹气，指尖依次划过彩虹琴的琴弦，发出流水般流畅的声响，然后在手掌的按压下，戛然而止。
　　不想弹琴……
　　他烦躁的丢下彩虹琴，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茫然的在屋内转了两圈。
　　红月和银月交织的光从窗外照到地上，略显红色，像被稀释了的鲜血流淌了一地。周围一片寂静，连虫鸣声都没有。
　　这情景，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呢？是昨夜？上个月？去年？还是当年的战场上？是更早的时候差点被母亲杀死的那一夜？还是看到父亲死去的那一天？或者是更早时候虚假的幸福的夜晚？
　　都是杀戮。都是鲜血。都是痛苦。都是折磨。都是残忍。
　　什么东西浸透了四肢百骸，在塔尔塔罗斯的躯壳里嘶喊着叫嚣着渴求着。它们充斥着他的头脑，和理智抢夺着他的身体。
　　杀戮，鲜血，毁灭……
　　想用这双手撕裂血肉，想要感受掠夺生命的畅快，想要感受飞溅的鲜血的温暖……
　　然而眼前什么都没有，周围的寂静逼得塔尔塔罗斯快要疯掉了。那感觉撕扯着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在地板上跪了下来，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然而还是不行，还是痛苦，还是窒息。于是他仿佛困兽一般嘶叫，好像在哭，又似乎在笑，悲恸而惨痛。这声音在屋外的旷野远远传开去，仿佛猛兽的哭嚎，刺破孤寂的夜色，抖落一地的仓惶。
　　这些年来，塔尔塔罗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闭上眼睛，就开始反反复复做着那些梦。梦境来来回回，把记忆撕扯成碎片。
　　父亲掐着幼小的他的脖子，眼神惊惧，恐慌，憎恨，彷徨。
　　可是他也害怕，他也惶恐，他不想死。接着，力量从父亲的手上奔涌而来。
　　然后，他看到父亲渐渐苍白灰败的面色，不甘而痛苦的眼神。父亲的手因为无力而松开了。他惊慌的后退。
　　他看到母亲尖叫着扑了过来抱住父亲逐渐死去的躯体，也许他们还说了最后几句话，也许没有，他没有注意。他只是惊慌着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父亲不会想要杀掉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死掉的。
　　他一遍一遍哭泣着喊叫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他泪眼模糊的看着母亲痛苦哭泣，看着她慢慢停止哭泣，看着她靠近自己，然后拥抱他，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说：“你所拥有的，那是魔鬼的力量。你是怪物啊……”
　　然后，胸口一凉，他低下头，看到父亲平日用来削苹果银色的小刀没入自己的身体。思绪还在混沌中迷惑，母亲已将小刀拔出。他只来得及听到母亲轻声道：“小塔。”眼前便尽是盛开的鲜红。他只是疑惑着，世界怎么变红了？之后便是沉沉的黑暗。
　　然后梦便醒了。
　　他知道，母亲在以为把他杀死了以后，便自杀了。
　　他已经知道，真的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也已经知道，自己真的是怪物。
　　塔喜欢彩虹琴，喜欢这琴的声音，也喜欢它的名字。
　　书上写到——彩虹琴，意指如彩虹一般美丽的琴声，最初取名的人曾说，那是带给人们幸福的琴声。
　　“那是如同彩虹一般，虚假的表象，永远遥不可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