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烬熹年》辜月

29、秘林图腾

　　妘罹推开门，一眼看见正欲起身的阿绯，有些错愕，只是一瞬，随即狭长的眼里又换上笑意地看着阿绯。
　　阿绯此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妘罹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笑里还带着促狭，阿绯转过半边身子，干干道“哈哈，好巧呀……”
　　果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这妖孽可真是会卡时间点......
　　“额，我瞧着这白月当头，正欲出来赏赏月色的。”阿绯不慌不乱地寻着借口，毕竟深更半夜忽然杵在人家房门口，怪诡异的，万一吓了个好歹就罪过了......
　　妘罹听闻，眼里兴味十足，眼睛扫过上际，薄嘴上扬“哦？是吗？”
　　阿绯寻着望望天，却见不知何时游来的乌云将天上的月亮华丽丽地给挡住了，看啥咧？这黑灯瞎火的，黑漆漆一片。
　　阿绯心里诽谤着这朵抢风头的乌云，一没留神倒时被妘罹抱了起来，“小东西这么晚来这里，可是有事？”
　　妘罹没有忘记方才小东西的神色，心里不由一慌，明明小东西就在面前，却又似触不到它。
　　“没事没事，咱就是困了，方才路过而已，可以放咱回去睡觉了么？”阿绯和和气气道，希望自己能有个好运气能回房。
　　“不可以”妘罹答得毫不拖泥带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绯。
　　这般行云流水地回答饶是阿绯也愣了愣。
　　“小东西，你今天可是在本王身上睡了快一天了，这算算时间你才醒来没多久呢！你确定你还要睡吗，嗯？”最后那一个音符上扬，带着无尽的魅惑气息，听得阿绯骨头发酥，起了一背寒毛，阴晴不定啊阴晴不定。阿绯权衡利弊，决定还是顺了这妖孽的意思，能屈能伸才是好兽。
　　不走了，一屁股坐地，大大咧咧道“不让我睡觉，这大半夜的有何贵干？”
　　妘罹一听，马上满脸凄风苦雨，“小东西，你今天可是趴在本王腿上趴了一路呀，本王腿都压酸了……”
　　唔呀呀，敢情这厮怪自己太重了不成？看看自己圆润的小爪子，又自己戳戳自己负有弹力的肚子，唔哈，是有那么几分珠圆玉润之色……
　　“小东西，你来帮本王捶捶腿，都快被你压坏了。”
　　听到妘罹叫唤，阿绯嘟哝“这不还没坏嘛……”
　　“小东西说什么？”妘罹斜视着，眉头微微上扬。
　　“没，没什么.......”阿绯咽了一口唾液，讷讷收了口。
　　阿绯磨磨唧唧的移到妘罹身边，满腹牢骚地捶着。
　　自己身为神兽，自是不可和这厮一般计较，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要心胸开阔能撑船，要善良得惊天地泣鬼神，才能长长久久活下去……
　　哼哼，等姑奶奶化人形那天就是它抽条之日，看着妖孽再怎么污蔑自己胖！
　　妘罹见阿绯咬牙切齿地捶着腿，不怀好意的挑挑眉，复道“轻点轻点，疼啦！”
　　阿绯不解了，这一大晚上了,这年轻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一直听见妘罹哼哼唧唧叫唤着，阿绯牙齿一嘎嘣，爪子一收，尾巴上场，果断的拍向妘罹的腿，看仗势如同拍苍蝇般，“啪”的一声清脆悦耳紧随其后。
　　对上妘罹吃痛的妖魅脸蛋，阿绯没好气到“姑奶奶我一把年纪了，都比得上你好多好多曾奶奶了！你这年轻人知不知道什么是尊老呀？找打！活该！”
　　正揉着阿绯尾巴抽打的地方，妘罹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望着阿绯，不语，忽的又开口道“哦？那小东西你是多少年的灵兽呢？”方才还是水汪汪的桃花眼立马又眯起，眼角上勾，妖娆无比。
　　阿绯呆在一旁，对于能在妖孽和无赖两状态切换自如的妘罹，阿绯明显有些吃不消，好半天断路的大脑才接上线，打了结。
　　嗳？啥？这货想知道？
　　阿绯晓得这人心但凡有个承受能力，莫一下子过于生猛了，叫人垮了可还得负责的！这数千年......太吓人了！自己这般好心肠又体贴人的楷模自不能全说的。
　　阿绯思忖了一下，又揣度了一下，数千年不免刚猛了些，这百来年又有些掉身价了，是以，干脆便折了个中甚好！
　　“我呀，嗯.....唔......四五六七八百年吧”
　　唔，拉的年代有点长哈.......
　　“哦？小东西，据本王所知，你连化形都不会，应该还是处于幼年期的吧？”
　　阿绯没料到，有些哑口无言，把妘罹在心里诽谤数百个轮回，噤了声。
　　“小东西换算成相对的年龄段里，应该是比本王还小上一些，本王没说错吧，小东西？”妘罹得意的声音在阿绯耳边响起，顺手又轻点一下阿绯的额头，轻笑着道“这么算起来本王还比你年长呢！”
　　“切！还不是一个未二十岁的小子”阿绯愤愤然。
　　妘罹闻此却抿着殷唇，弯着细狭的眼，没有再继续问关于阿绯的来历。
　　......
　　是夜，阿绯见妘罹这妖孽终于闭上了他妖魅流转光华的眼眸，松下一口气。
　　今夜阿绯倒是愉悦得很，从妘罹身上能感受到的真实情绪愈加明显和丰富。总的来讲，妘罹如今更像个人了，不是一张笑皮走天下，阿绯觉得自己功不可没呀，可喜可贺！
　　阿绯发现自己喜欢也擅长引出人们真实的情绪，透过眼神、表情，看到透露出来最柔软的人性。再去试着模仿和学习人类的这些。
　　兽族相对人类，即使拥有了冗长的生命，却缺少一个复杂而多变的情感世界，即使是阿绯善于扑捉情感，但也一样。
　　平日里白天睡得多了，夜晚就讨债了。
　　好不容易在天翻肚白的时候才稍微迷糊了过去,阿绯这一睡便又是一个日上三竿，不高不低刚刚好。
　　妘罹起来时阿绯就隐约察觉到了,不过睡得正迷糊,全当这是自己的铺塌了，翻了个身，裹上被子,就接着睡了。
　　如今醒来发现这块地儿空无一人,鸦雀无声，这里只剩阿绯一只兽了。静悄悄得骇人亦骇兽，阿绯有种一眠，眠误了一个花花世界的感觉，肠子都悔得溜青溜青的了。
　　阿绯随便理了理毛了,便起身。蹑手蹑脚欲出了这单间。
　　“小东西,醒了吗?这天色还早呢，要不再睡睡？”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阿绯一听这声音,无语凝噎再翻翻白眼,闻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句话果然妙不可言呀妙不可言！这调侃的语气,还有这上升的语调又带着揶揄的口吻，除了那妖孽，还能是谁？
　　阿绯瞧着这满屋子笑得灿烂的阳光，还早？！这特么拿它寻开心还是没眼睛？这太阳公公估计只差没烧了自己尾巴了！
　　阿绯哼一声,眼睛瞪着慵懒地倚在门外墙壁妘罹,却见这妖孽双臂交叉叠在胸口，笑眯眯的看着阿绯,“小东西,你可是睡醒了？本王还当要在等一会呢，你看,其实这天色还早呢!”
　　阿绯嘴角抽搐几下,嗬呀呀，这确实是离月亮阿婆上岗还早呢！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祈福、听讲坛、还有诵经么？”
　　“那些事情太无聊了，还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痛快呢！”妘罹耸耸肩，有些无奈。
　　所以这是翘了那边的事了么，不愧是妖孽做事的风格……
　　忽的，妘罹托起阿绯，弯了眼，噙着魅人的笑，神秘兮兮道“小东西，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脚尖一点，运起轻功，便出了这片黑白色调的宅院。
　　若说方才的白墙黛瓦，别有一番清幽雅致之味，那么现在的景物就真正的诠释了什么是佛门清静之地。
　　已是太阳升起之时，林子里的雾气渐渐消散了去。不过可见的白色，讲述了昨夜山上有薄雪光临过，小雪初霁,融雪从这里的茂林修竹上的叶片梢梢儿滴落,落下融水形成小水洼,点点透亮的冰棱不多，还是短短的，大都羞涩的隐没在重重相掩的林草间,想必是才入冬，这寒冷还不足让这冰凌有张牙舞爪的气焰。
　　不过阿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大冬天按道理这山上还不应该有这么多绿植存在的，可看到这副场景阿绯有一种六月飞雪的错觉，夏季和冬季交错存在在一块，晶白伴黛绿，离奇却别有一番风味。
　　阿绯不曾知道原来这古刹之中这样的一番光景，心下一片惊奇。
　　“这是本王前些年祈福来时误入时发现的，美吧？这里还有我们一族的图腾呢，走！带你去看看。”
　　这寂寂中,一片黛青的茂盛林子向外延伸之势停止了。在一片小的开阔的地带，杵着几根柱子，湿漉漉的石柱子上还依稀可辩未融的雪。
　　这些石柱引天而上，充满着博大凝重，曾经守佑着一方水土它们似在叹息，如今的它们在缅怀着什么？
　　阿绯依稀可看出这些浅色的石头都是雕刻着一种鸟儿，还拖着长长的尾羽，且呈飞翔的姿态。
　　“那是，凤凰啊……”阿绯和妘罹同时响起这句话。
　　忽的，阿绯不知为何觉得那图腾上的鸟形图案犹如夏日的太阳一般白晃晃的刺眼，只觉眼睛有些酸涩的，犹如不小心溅入了那未成熟的青葡萄汁儿，十分不好受，阿绯立马垂下头来。

　　“这世上，从今往后，再无了凤凰！”

　　忽然阿绯脑海里突兀地响起这句话，听不清这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但是里面却饱含的沧桑和悲凉却让阿绯感觉到这进入眼睛里的酸葡萄汁似乎丝丝渗到了心里。
　　妘罹自然也察觉了阿绯的异样，几个大步上前：“小东西你没事吗？”
　　正想说什么，但那淋了一身葡萄汁的感觉又如潮水般的退去，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抬起头，看着他担忧的模样，阿绯摇摇头道“没事。”
　　“没事就好，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说。”妘罹宠溺地轻轻抚了抚阿绯的额头，竟难得的没有去敲上一番。
　　“葡萄”阿绯忽然脱口而出。
　　“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妘罹有些不明所以。
　　“想吃葡萄”阿绯仰起头，晶亮的眼睛重新抬起。刚刚的异色全无。
　　“葡萄？”妘罹挑眉。
　　“小东西，现在是冬天呢，离夏天还有点时间。”妘罹把阿绯揣在怀里，顺了顺毛，桃花眼笑得明媚，带着宠意道“不过——回去本王会遣人运送来的，快马送来保证新鲜，只要小东西想要本王就有！”
　　忽然妘罹听见阿绯幽幽问道“你说，这世界上，还会有凤凰么？”不知是不是因为阿绯蜷在怀里的原因，妘罹觉得阿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可小东西明明是灵识交流的。
　　“自然是有的，小东西你知道吗，这凤凰为火鸟，作为我们一族的图腾，已经存在了很久了，只是很多人没见过罢了……”
　　妖孽的声音一直在耳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是阿绯却没有吱声，只是疑惑：那句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我的小天使呀！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