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烬熹年》辜月

13、月黑风高

　　回府的路上，感觉气氛不对的阿绯就一直老老实实地趴在妘罹肩膀上召唤着瞌睡虫子。
　　阿绯不愧为神兽一族，它的感觉很敏锐,在感应到妘罹情绪不佳的时候,它就很乖,一声不吭。
　　这是一只善于明哲保身的神兽。
　　妘罹用轻功代替走路，直接飞檐走壁。
　　在乌漆麻黑的夜里，阿绯只听见呼呼的风扫过耳，什么东西都后退着，看得阿绯直咋舌，两眼放花.......
　　夜景停止变换时，阿绯还没回神，好半天才揉揉眼，向四周瞧去，唔，这里是......屋顶.....，嗯，离王府的某个屋顶上？
　　回头看看妘罹。阿绯无语了，这架势，莫不是看月亮？这白天才看的太阳，这晚上又来月亮.......果然印证那“好事成双”一词，命运果就妙不可言呐……
　　阿绯欲溜之大吉.......
　　似乎察觉到了阿绯的小九九，妘罹大手一挥，直接按住想开溜的阿绯，扬唇一笑，道“本王今天心情欠佳，你便陪本王看月亮！”说完就提起阿绯一跃，又是上了那棵梧桐。
　　阿绯仰天望望，月亮未到十五还不算圆润，不想却依旧风韵十足，有妖孽为之倾倒，亦有其兽为之倒霉，呜呼！
　　妘罹背倚着树杆，平日里总是充满笑意的桃花眼此时却是罕见染上了一层深邃。
　　阿绯看见先前眼里的点点红光已是如旭日东升尽染了妘罹的眼眸，原来这眸子如其人，也阴晴不定得紧！
　　“小东西......”华丽优雅的声音响起，沾染了几分忧伤。
　　嗳！听着呢，阿绯抖了抖小耳朵，心里嘀咕着。
　　安静了一会儿……
　　“小东西，是不是很可笑很傻呵......本王竟然还会去渴求她的肯定......”妘罹调侃似的又如喃喃自语，挑起嘴角，满目嘲讽。
　　静默着，妘罹抬手扶额，妖丽的脸上闪过自嘲，觉得好笑，他居然会去问小东西，难不成还指望着小东西开口回答自己么？收了话题，正欲抱着小东西回去而结束对话。
　　“你本来就不聪明哇！”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在妘罹脑海里响起。
　　阿绯看着往时总是眯着的桃花眼今个儿向着枣子看齐，觉得好生有趣！
　　“小......小东西？”妘罹华丽优雅的声音里带有一丝颤抖，向来满不正经的他，震此时呆住了。
　　“我什么呐？”阿绯随口接上去，嘴未动，阿绯充满着狡黠，忽闪忽闪着眼睛对上妘罹，不放过他一丝神情。
　　上次之后，阿绯已是能灵识交流了。虽还不能真正的开口，也是着实可喜可贺。
　　妘罹愣愣，倏忽一笑，嘴角笑涡浅浅，晕开一圈盈盈笑意，“我的小东西果然很了不起呢！”说着弹弹阿绯的额头。
　　对于妖孽给出的这个过于平淡的反应，阿绯气郁，拍下妘罹贴在自己额间的手，嘟囔道，“这么不给面子配合下......”
　　接上话题，阿绯看了一眼妘罹，不满撇嘴道“被这鸡肋般的情感所缚束，你也真是出息啊！”一直活得自在的阿绯对着扯不清理还乱的情感十分不解。
　　妘罹一滞，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当年本王出生之时，是双生子，其实本王还有个兄长……”妘罹似是陷入回忆里，瑰丽的五官蒙上一层朦胧的月色，阿绯看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不是就是那个二皇子？从来没听说过诶？阿绯疑惑道。
　　见着阿绯疑惑的眼神，妘罹一边一下一下顺着阿绯沾染月光的银毛一边开口道“不过出来不多久就夭折了......而当本王出生时，接生婆在看到本王眼睛的那一刻，便死了，姜太后惊恐万分，只觉本王是妖怪，不祥之人，对本王深恶痛绝，却也不敢杀了本王，害怕惹火烧身，于是密谋把本王丢出皇宫，呵呵........”妘罹笑，笑得颓然。
　　原来如此.......阿绯没有打断妘罹的话，继续听着。
　　“小东西，你知道本王在外面过的日子吗……呵呵，他们竟敢这样对本王......但本王心存侥念，觉得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流落在外，他们是记挂着本王的......”
　　“直到皇兄寻到本王，直到本王第一次看到姜太后时，本王就知道本王原来错的离谱……”
　　“本王有自己的势力，却一直未去彻查这件事.......或许是因为知道答案却不敢去相信吧……”
　　“回到皇宫却也是不太平，不过.......”妘罹说道这里，神色变得诡谲，如同鬼魅,血瞳越发红艳，看起来妖异不已，“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敢动本王了，当初知道那些秘密的也全部不在了，只剩下他们......”
　　唔，这妖孽是欲除之而后快么？
　　唔呀呀，不料想这居然是一出唱白脸的戏码，阿绯大腿一拍，得出了结论。
　　“本王杀了他们，而对于姜太后，本王一直没有认为她是自己的母后，本王也想过杀了她，可是觉得未免便宜她了，不然本王那些.....又算什么？”
　　妘罹细挑妖异的眸子掠过异色,“本王要让她慢慢老死在后宫，留着她折磨她，只要她觉得痛苦，本王就觉得很痛快！小东西，是不是也是觉得本王很残忍？”
　　“有仇不报，非君子也。”阿绯接道，转眼又想了想，复道“好玩的话下次带我一起去。”
　　就这两句简单的话语，让妘罹悬着的心落下了，看着阿绯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感激。
　　那是一种自己不是一个人站在一方的感觉了，身后有了支撑和力量，是当年被皇兄寻回时不一样的感觉……
　　见阿绯一直看着自己眼睛出神，妘罹想起那日月缺，轻笑道“小东西，这眼睛可以摄魂呢，还敢一直盯着呐？”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像红宝石诶，不过相比我的眼睛呢，你还是差上那么一丢丢啦！还有，你也别小瞧我哦，我可是很厉害的呢！摄魂对我没用的。”
　　开玩笑，自己这么有神性，哪会这么就摄去了？
　　妘罹头一回听到对自己眼睛这样的夸奖，红宝石？
　　一直被自己厌恶的东西突然莫名被赞美一番，妘罹垂下眼帘，嫣唇含笑，也只有小东西这不被世俗所困的心才会这般觉得吧……
　　一双琉璃般的眼眸,似乎任何事情都能看透,对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见此，忽然有些意味深长道“人啊，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再把这恐惧转化成憎恶……”
　　话锋一转，阿绯满不在乎道，“这是人性天性，何必苛求？世人的眼光终究是别人的，若不入心，它能耐你何？”
　　见妘罹有些发怔，阿绯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呵呵，孺子可教也。
　　言毕，阿绯思忖，听闻人类喜亲脸以示欢喜，虽自己兽类没这般怪癖，既是妖孽心情不佳，不如自己的就吃点亏，将就下，讨他欢心也是不差，也好为自己的日子打算打算，嗯，就这样了！
　　遂想着，便凑近了妘罹的脸颊,伸出粉粉嫩嫩的舌头,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掠过，如同羽毛拂过。
　　阿绯暗自琢磨，不知自己这般讨好这妖孽是否有用。
　　如今这年头宠物也不是好当的，尤其摊上这么个忽风忽雨忽晴的主儿，委实不易不幸可叹！如今如自己这品德高尚，品质优良的宠物可是不多见了啊……
　　思索片刻，抬眼见妘罹，眼中五分惊、四分喜、剩下一分波光，妘罹默了默，忽的露出一丝释然，双手托起起阿绯，与自己眼睛齐平。
　　阿绯看见红色慢慢散去，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今夜，谢谢你，小东西。”这是他第一次道谢，还是对一只小动物，却并不觉得难为情，只觉得幸运。其实一开始他内心在挣扎，想让小东西了解自己过去，却不想让它看见最难堪的自己……
　　妘罹还想说些什么，不料阿绯摆摆“手”，脸不红气不喘道“哎哟喂，客气了啦！这么感谢我都怪不好意思了啦！”
　　一句话忽的在妘罹脑海里想起，瞬间把妘罹酝酿许久的情感搅合没了，看着阿绯一副“我很了不起”不害臊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原本妖异魅惑的脸上，阿绯竟是看到一丝清丽的笑颜。
　　......
　　妘罹放阿绯回去已经时后半夜了，随即也回房了。
　　妘罹入眠后，阿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床边，它本来想用点什么方法去读取妘罹的记忆的，掀掀这妖孽的老底，说不准还可以翻到什么花边绯情趁机勒索一把。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在人类思维里，尊重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物什，阿绯纠结一番便罢了。
　　有些无聊的趴在床头，比量了下妘罹的睫毛，为之咂舌了一下，目光又扫到妘罹的睡颜，没有了白日的笑靥，没有了对人的伪装，却紧皱眉头。阿绯听人说，人在睡着时最没有防备，此刻的妘罹才是最真实的吧。
　　没有耽搁许久，阿绯转身一溜烟就走了，它相信有一天，他会愿意告诉它的，只是它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亲耳听到......
　　出到院落里，阿绯回想起了姜太后那尖锐的那一口一个的“妖怪”“下贱”，说得很顺溜的样子，呵呵，八成没少说过吧？
　　它抬头看看夜空，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嘻嘻，月黑风高的夜晚，自己怎么可以浪费了呢？不错不错，一切准备就绪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绯晃了晃尾巴，正准备离开去皇宫，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却见到一遍房檐上有一到白色的身影。
　　唔，是个白衣人，阿绯再揉揉眼，咦？狐尾！狐耳！狐狸眼！
　　呵！还想着来者何人，不料原来是宴会上傻郡主的“母貂”呀！
　　细看之下，“母貂君”一双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映着月光，看得出是银色，带有神秘的色彩，阿绯先是被惊艳了一把，当看清这眼睛主人时便为之不屑，这眼给了这“貂”委实是资源浪费！
　　若是除开那些兽形部分，相貌和妖孽竟是有得一拼，不愧为狐狸一组，阿绯自叹不如……
　　“母貂君”倒是衣冠整齐，衣袖飘飘，白衣胜雪，阿绯以为所谓衣冠禽兽便是如此！
　　“我道是谁，原来是母貂君呀！幸会呀！今宴会一见还没好生问候一番呐！”阿绯打趣着。
　　这“母貂君”听闻阿绯如此道，直接呼啦啦一下飞下房檐，看着阿绯两眼发直，它竟不知原来狐狸也是热衷于“飞”这一行业的物种。
　　“母貂君”走近阿绯，理理凌乱的发丝，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得阿绯未近其狐，先“闻”其骚。却见“母貂君”顶着一脸比苦瓜加黄连还苦的脸，满是哀怨道“想当年在下遇人不淑呀，不料想着眼拙郡主识物不清，连带着性别也不分了！委实是苦了狐狸我呀！”
　　唔，想这狐狸被雌雄不分，好生为他怜悯了一把。
　　“今儿遇上贵人，在下便决定从此弃暗投明，不知贵人意下如何？”“母貂君”笑得一脸灿然，眯着狐狸眼看着阿绯。
　　嗳？什么情况？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就跳戏了？
　　阿绯闻此赶忙连连摇头道，“不贵，不贵，我一点也不贵！也不是人！你还是快去另寻贵人吧！”
　　阿绯暗自嘀咕：狐臊可是会传染的诶……
　　却不料这“母貂君”开口道，“你这可是预备去皇宫游上一游？”
　　“正是”
　　“我若所料不差，你这可是头一回入宫？”
　　阿绯思索一会，琢磨着若是算上自己那次不光彩的进贡，可不是头一回了，遂答道“非也非也。”
　　“母貂君”似有不甘心，凄婉哀怨追问道“月黑风高，你就不需一个伴侣么？”
　　就是等着这句话，这“母貂”倒是十分上道呢，先前还不知如何拉他下水，不料他自己一股脑栽下来了！甚好！
　　阿绯挥挥爪子，“旅伴就好，至于伴侣就免了。”
　　“母貂君如此热情，我也就勉为其难吧！”
　　原本喜上眉梢的“母貂君”闻此脸面又是凄风苦雨了，“咱能不拿那无眼郡主的话说事了么？在下白狐，非貂，非母貂，姓白名冥，白冥也”
　　“唔，白冥一词颇有内涵了些，不适合你，我看来\'白雪\'一词甚好，简洁明了，还有一丝小家碧玉之气，于你，最适合不过！”阿绯一本正经推敲着。
　　嗯......小家碧玉之气一词给这狐狸用有些憋屈了它了，就是女气便好……阿绯这是见了这狐狸后才知晓何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狐狸为男身，可惜可惜了！
　　见这狐狸拧巴着眉挣扎几下，泄了一口气，慢吞吞道“不知如何称呼贵人？”
　　“单名，绯。”阿绯翻了个白眼，贵人贵人，再贵自己也成不了人！
　　“绯？小绯？小绯绯？嗯，我说小绯绯，你竟然会灵识交流呀？很罕见的能力诶，可是很费气力的，莫不是还不会开口说话呢？”白冥问到。
　　阿绯不做声……这狐狸，哪壶不提提哪壶
　　不料白冥接着说道“唉，可惜啊……还很期待小绯绯人形何样呢……”语气一转，正色安慰道“不急不急，虽说小绯绯你天姿不佳，但笨鸟先飞，好好修炼终究有果的。”
　　神兽本来生长速度就相对其它的灵物来说缓慢多了，虽天赋好，但是修炼不易。
　　阿绯咬牙切齿听完，正欲一尾巴扇死这狐狸，却听到狐狸慢悠悠接上话茬，“小绯绯，可是现在去皇宫？嗯，也好，我也顺道去趟皇宫，正好给你领个路。”
　　“小绯绯，这三更半夜的去那里干什么呀？”
　　“哦呵呵，睡前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