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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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坂城是红色的。
和长久以来所梦见的一样，像结痂的血，带着城池炎上的光。
庆长二十年的夏天，在德川本阵看过去的时候，大坂城就是这样的红色。
紧接着，历战的勇者便不得不想起那个梦来，梦里作为败军之将的那个男人用仿佛带着金色的眸子看着她，说，“为我介错”。
1.
一切的预感是从加藤清正一干人夜袭石田屋敷开始的，那天晚上，历战的勇者正被藤堂高虎拉在京之町的酒馆促膝长谈。
自浅井尚为近江豪杰时就在一起共事的旧友坐在对面，一副和游廊不符的正经模样，一字一顿以各种措辞的组合不断声明着一个问题“丰臣已是强弩之末，接下来若想安身立命，必须投靠德川右府”。
对不断变换主家以求延续家业的藤堂高虎而言，旧识的蘑菇头姑娘此时的执着简直不可理喻。这倒不是说藤堂高虎无法理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义无双，毕竟当年他也相信着浅井长政会是自己唯一的主公；而是说他不知道怎样去解读，过去能毫无留恋从全盛时期浅井出奔的人，如今怎会在丰臣这一棵（时日无多的）树上吊死？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勇者姑娘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看起来就像会蜷缩成一团的某种小动物，偶尔支吾出点声音，但终究没能给藤堂高虎个确定性的回答。
而后宴席不了了之，在藤堂高虎记忆中始终一致的蘑菇头姑娘指肚摩挲着刀柄执意不让他送。
历战的勇者是那种在战场上才能活下来的人，很多东西都寄托在一对冰火的双刀上。这种特性使类似于少女害羞的动作带上了一种微妙的决绝，俨然就像在这个晚上会发生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件。
不舒服的感觉在藤堂高虎高虎心中仅仅冒了个头，自家家臣就气喘吁吁到了面前。没来得及对这种冲撞做出任何反应，对面向来只知道怎么打仗的姑娘竟先一步开了口。
“佐和山城出事了吗。”
语调平稳，一双暖色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仰视着藤堂高虎。
最后，无关藤堂高虎是不是打算瞒她，对面的话就像早已决定好了一样摆到了面前。
“我，要留在丰臣。”
藤堂高虎倒也不觉得自己对眼前姑娘有什么执着，但仍是盯着对方愣了半晌，也就是因此才顺利听到了下半句话。
“我想，留在三成身边。”
2.
所以说，先前与后来全部麻烦的根本性问题其实都可以归结到一个点上——
——历战的勇者大概是喜欢上石田三成了。
没人能解释这个问题是从“石田佐吉在很长时间里唯一能谈论近江的对象”还是从“贱岳之战双刃红苍一刀把杀到羽柴文臣面前的敌兵送去见了八幡大菩萨”开始的，但毫无疑问，直到加藤清正福岛正则一伙子人大半夜把石田家折腾了个鸡飞狗跳，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历战的勇者才意识到这种感情的存在。
历战的勇者到佐和山城时，第一眼看到就是扑天而来的箭雨，密匝匝就像无论春秋冬夏都挂在石田三成脑袋上的乱发兜。这倒不是前一晚的夜袭搞得全城将士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而是猛将姑娘单骑冲关的阵势实在煞气太重，从任何角度看，都特符合“贱岳七本枪”这种危险分子设定。
最后还是赋闲在家的城主本人板着一张脸开了门，眼看一地箭矢还没来得及皱眉，对面武将就本着高速高攻的属性收刀扑了过来——向着其没成为“贱岳七本枪”之一的原因。
石田三成想了许久，终究没从全国检地级的大脑中找出一句和丰臣家唯一不想刺杀他的猛将寒暄的话。一种加藤清正杀到家门口都没有的不祥预感随之油然而生。
“三成，我不想你死。”
作为应验的话和鼻涕一起蹭到进胸口时，石田三成忽然觉得，他情愿眼前——好吧，怀里——的武将一把肋差照他心口捅进去。
3.
纵观全佐和山城，对于历战的勇者的到来表示了最热烈欢迎的人名叫“岛左近”。
那厮拉开评定间大门时，一句“殿不也是可以被武将喜欢的吗”配上满脸欣慰，在嘉瑞招福合扇骨的清脆声音中向跪坐在侧面的蘑菇头姑娘表示了最由衷的问候。
熟稔战场的勇者被吓得一懵，直到座上石田三成拿扇子往手心重重敲下去，才算反应过来行礼问候。
历战的勇者是知道岛左近的，正如岛左近知道历战的勇者。这两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对关之于石田三成的一切了若指掌——顺带一说，区别则是其中一个对此不是很有自觉。
在岛左近看来，就石田三成那德性，他身边要是能有个武将，一般来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事。那武将是历战的勇者则不在“一般”之列。
这种特殊性源于历战的勇者其人本身，与加藤清正之等小姓出身的虎将不同，那个双刀不离身的小姑娘是从织田信长的时代便已有着足够名声的存在，更糟的是，她还在人人都在争头枪的贱岳之战中带着最响亮的名字回马本阵救了石田三成。
再通俗点来说，从那时起，历战的勇者对石田三成的特殊关照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后来，这个“特殊关照”也就很自然地向着更具感情的方面有了具体定义。
传言到石田三成本人那里时，岛左近便摆了副难得的认真面孔在自家主公旁边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再之后，很快地，石田三成便在丰臣秀吉的示意下与其家臣之女结了婚。
历战的勇者于检地的奉行有意这种事就像从未发生过，其事实性就像太阁殿下没有给屡立战功的勇者一城一国。
只可惜，石田三成后也不会说丰臣秀吉做人不厚道的人，所以，如今看到历战的勇者坐在评定间侧旁的样子，岛左近只能在心里苦笑那姑娘能不能不要那么像佐和山的家臣。
4.
历战的勇者站在了西军一侧。
德川家康的野心以兵刃相见的形式摆上台面时，石田三成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知道这一传言的人。尽管回头想想，这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疑虑的事实实在没什么惊讶的，但他还是觉得，岛左近把蘑菇头姑娘放到杭濑川头阵时，自己是有那么点不适应的。
石田三成知道，如果岛左近能较长时间地处于认真可靠的状态，总有那么一件两件不太好的事要不可避免的发生。
5.
庆长五年入秋的时候，历战的勇者开始做一个梦。
梦里，石田三成用他不知人情冷暖的声音说，“为我介错”。
6.
九月十五的薄雾降下来前，岛左近半开玩笑地对历战的勇者说，“要是殿败了，你就带我的头，去见藤堂高虎”。
7．
在历战的勇者此前的人生中，她所遇到的军师基本都是织田两兵卫这等传奇人物，所以，她没怎么考虑过岛左近失算的可能。
事实是，历战的勇者也确实没听见岛左近和石田三成说什么来世再见的诀别，那时她正和藤堂高虎经历惊心动魄的重逢，一边躲着冻牙的连招，一边就听到东军那边黑田长政朝着岛左近开了一枪。
这边还再理解着听见的话是什么意思，对面近江时代同僚手上的大兼光仁就挽了个剑花。
藤堂高虎说，“投降吧”。
历战的勇者脚下一点扯着缰绳就拉马奔回了本阵。
8.
从某一个瞬间开始，历战的勇者预想了身处德川本阵的无数种可能。
9.
庆长二十年的夏天，在德川本阵看过去的时候，大坂城带着一种让她想起石田三成的悲怆的红色。
真田幸村杀到德川本阵时带着足够清晰的“真田家扬名”的目的性，这个目标可以为他提供足够的不惜生命的理由——但如果“日本第一兵”之名以随着六文钱的家纹确立，那个目标同样也可以给他足够的、明哲保身的理由。
所以他没想过，之前始终默不作声跟在自己身后的温驯副将会在德川家康放任他们离去时提着刀不惜一切冲上去。
幸村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把那个盔甲下面有着有点傻的蘑菇头的姑娘一枪敲晕带回去，毕竟她手上冰火相交的双刃让他想起忍城。
决堤的回想之中，真田幸村确信，纵使带她回去，那个姑娘大概也是活不下去的。
10.
关原的一切消失那天，石田三成对历战的勇者说：
“别和我一起走，想一起被杀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