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月影沙丘

70、峰回（二）

　　然而此并非是最坏的，不知何时林间又瞬间钻出了一大群黑衣人马，满山的火把将整个山岚照的一片通透。为首之人远远坐于马背之上立于山坡之上，墨黑的身影似乎吸走了周遭所有的黑暗，在其左右两步范围之内形成了一个无比阴暗的黑洞，那双藏匿于阴暗中的双眸，宛若蛇一般的阴冷地看着前方打斗的场面。
　　“公子！”胡语在混乱中惊诧的响起。
　　“全都给我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马背上之人冷冷一下令，大批的人马即刻涌下去。
　　混乱的场面越发厉害了起来。
　　小可全然只凭直觉与人打斗起来，潜藏在体内的原始兽性因为刺骨的疼痛而全部激发。
　　御马因无人驾驭而长嘶一声不要命般的向着人群冲去。
　　烟萝一个不稳，重重的向着车帘之处摔去。但听得车帘“嗞”的一声被她在慌乱中给硬生生的扯了下来，眼见着就要一头载下飞驰的马车，然而其却神奇般的在众人惊呼声中稳稳地攀住了车门，半个身子姿态略显狼狈的摔倒在马车车头。然而御马长奔，车厢已然不受控的向着官道一侧斜坡处滑去。
　　“二小姐。”石邈心中大惊，趁着一铁衣插入进来时，挣脱开左右围攻之人的包围，迅速的来到马车处，一手迅速的将烟萝一拉飞速离开已然脱轨的马车。
　　“救小可！”发丝散乱、满身狼狈的烟萝人刚给救出马车，步履尚不曾着地，便即刻向着石邈发令道。沉稳的语音如同波澜不惊的古水，沉稳有余而生气不足，广袖之下的双手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秀丽清雅的容颜在四处火光的照耀的瑰丽的如同圣光之下惊艳绽放的雪色清莲。
　　然而紧随同烟萝的话语起落的却是马车快速的向着斜坡下滚去磕撞声，石邈根本无多余时间去救那马车中人，鞭长莫及，更何况乎此时的他手中根本就没有长鞭。
　　烟萝身形微微一僵，那双无波的双眸似乎在此一瞬间变得幽暗却深不见底了起来，空洞的叫人心慌。
　　她陡然间轻轻笑了起来，如银光乍现中响起的随着清风而发出的银铃声响，轻轻的，盈盈的，舒缓柔和的令人沉醉。
　　笑音中，但听得马车一阵碎裂声起，小可宛若浴血蝴蝶般浑身是血的破车而出，半空中飘然而落。翻滚的马车因此而重重地撞上斜坡上一株槐树之上，而后又重重的甩向了一旁的巨石。马车四分五裂，御马因撞击在巨石之上而惨呼一声再无声息，至于五彩斑斓领头者，则是浑身是血的甩出了马车，一动不动的趴在枯叶之上，其身下，是一旁血色汇集成的细流。
　　“二小姐。”小可虚弱的声音在烟萝身侧响起，每移动一步，便有一阵“咯咯”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俨然骨头碎裂，因烟萝微微的笑音双眸中折射出来的浓浓血色更加令人粗目惊心。
　　“沙穆琦，”烟萝一把挥开满是忧虑与错愕的石邈，高昂着头，循声对上小可，深藏于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捏着，“孤云祭司可是命你但凡事变，一切皆听从我指挥！”她已不再称呼沙穆琦为小可，自我的称谓也不再是有意而为之的“本宫”。
　　“是。”小可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因难忍的疼痛而使得涔涔的冷汗自她如纸的脸上落下，然她却依旧未曾发出一声痛苦的□□声，哪怕只是轻微的一声抽痛声。
　　烟萝点头，转而又对向石邈：“石邈！”
　　“在！”她的这声叫声令石邈顿然大感不妙了起来，却一时间不知道烟萝究竟要做些什么。
　　“二爷是否有令，万德一行，全权凭我调令！”
　　“是。”石邈咬牙达着。
　　因为过多人的围攻，铁衣的筑起来的防卫圈阵越来越小了起来，并渐呈吃力状态。
　　“那好。”烟萝满意的点头，而后在石邈二人的惊愕中一扬手，高昂着声下令：“全都收手！”
　　烟萝的声音，在这刀剑杀喊声中太过细微，然而其突然扬起是手势却仍旧是有人注意到，因而烟萝再说第二遍时，马背上静坐的墨衣随即挥手示意，黑衣人即刻向后连退十来步之远，依旧呈一包围圈，将烟萝诸人围困中心。
　　“尔等要抓的是本宫，本宫自当随尔等同去便是。”烟萝一直一顿的昂首道，如同是最后下定了决心般。
　　“二小姐（公主）！”
　　烟萝之语，另诸人惊愕。
　　然而烟萝只是微微抬手，一句，切莫要忘了你们的职责，便将左右成功的阻止在身后。
　　“烟萝，你若执意要亲自对付刘墨涵，那么这条路你便要一直走到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绝无回头路可走。我殷念远亦将倾尽一切力量从旁相助，因为我信你，我信你不会因一己私情而致天下人之安危而不顾！”
　　怎能辜负，又怎能辜负，只是天下……她并非是心怀大爱之人，这个砝码还真是够沉的。紧握双手，烟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带笑。明知道最后结果可能会是她倒戈一击，但却依旧是放手支持她的行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大哥，这才是为何那些人会对你如此忠心不二的因由了吧。
　　两边人马对峙而立，竟然一时间一片寂静。
　　“怎么，怕有诈不成！”烟萝的这话有些冷了，高昂着头，广袖重重一挥，“既是如此，那么干脆左右速速闪人，本宫可无何闲情给尔等浪费！”
　　马背之上的墨彩之人微微一眯眼，而后纵身飞跃而下，踏草无痕，在左右之人自动两边散开中走入重重人群，眸光冷冷的迎着火光看向那张侧对这自己却高昂着下巴，宛若睥睨世间万物般姿态的清雅女子，有那么瞬间呆愣了一下，但旋即回神了过来，面无表情的道：“德馨公主好生狂妄的口气。不知是该称你为勇气过人，还是称之为不知者无畏呢？”
　　烟萝低笑，眸光中带着几分冷意的讥讽，侧身缓缓寻声对上说话之人。
　　火光明灭，烟萝那张清雅至极的面庞
　　墨彩之人眼中的犀利瞬间分崩离析，只是话语却更见阴冷了起来：“德馨公主！”
　　烟萝淡眉微挑。
　　墨彩之人起手，冷哼令下。即刻边有左右之人向烟萝走进。
　　“哗”的铁衣震动的声音再起，铁衣扬剑防备的看这一步步向前而来的黑衣人，然而因烟萝的命令而只得干瞪眼做着无为的愤色。
　　“德馨公主请！”
　　烟萝理了理广袖口，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去，竟是那边的坚定。
　　石邈再后看着烟萝一步步离去的身影，心中顿然肃然起敬起来：一个双目失明却无任何武功之人，竟然能在一块全然陌生、危机四伏的地方，做到气色无变行动一如正常之人，如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敌手，那该又是何其的可怕。
　　待烟萝走出铁衣的守护圈，黑衣人即刻向烟萝包围了上来，隔绝铁衣众人上前救走烟萝的可能。
　　“杀无赦，一个不留！”墨彩之人冷声下令。
　　“本宫之人若无法安然无恙的离开，在场诸位，全将一个个为之陪葬！”烟萝几乎是与之时同时扬声厉声回复。
　　墨彩之人远远冷看着烟萝：“你以为你威胁得到我？”
　　“那我们可以试试看！”烟萝冷笑，“看看你还能否见到明日太阳！”
　　墨彩之人凝眉。
　　“你真当本宫傻么，若无万全之策，本宫胆敢孤身犯险，到你这虎狼中来！看看你们的手掌心，看看你们的胸口，是不是有何异样之处！”烟萝冷笑道，“身重我紫凝香毒，若无本宫亲手调制的解药，快则一个时唇，慢则两个时辰便当殒命！”
　　场中再次混乱起来。
　　墨彩之人看着自己手掌心那条清晰异常的紫色线条，顺着手臂，弯弯曲曲向着心口处延伸而去，心中不由大骇，迅速扯开胸口，果然见心口处一块隐藏着肌肤里如缓缓绽放开来的紫色尾指大小的花骨朵。
　　“手为蔓，以蔓汲养，心为萼，以萼汇养，血为养，以血饲花。花逾盛，命逾弱。”烟萝在众多惊骇的目光中解释着，每解释一句便换来他人目光的一次凌迟。
　　“你……”墨彩之人猛然一步上前，出手如闪电一般一把紧紧掐住烟萝纤细的脖颈。
　　“二小姐……”石邈诸人大惊，剑出手，争端瞬间再起。
　　“全……停手……”挣扎中，烟萝如此下令着，空洞的眸光中带着笑意，对着墨彩之人雍容一笑，如月如玉，“你在害怕吗？！”
　　然而如此的烟萝，对于墨彩之人却宛若毒蝎：“你这个蛇蝎毒妇！”
　　“蛇蝎若非收到攻击，怎会反手敌对！”烟萝轻轻掰开墨彩之人的手，双手重重一推，将墨彩之人推倒在地。
　　墨彩之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无法言语。
　　“本宫说过，若无万全之策，怎敢到你这虎狼之地？”烟萝淡漠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要抓本宫，除非他亲自动手。紫凝之毒，鸢尾根茎可以暂缓毒素发作，但相应的，你体内毒素将变的更加复杂，解毒过程已将越发复杂！你们是鸢尾组织之人，那应该会有鸢尾根茎吧？”
　　寂静，或许便是此刻最好的反应。
　　“众铁衣听令，”烟萝在寂静的声音再次淡漠的开启，惊醒了场内外之人，“速将手掌呈黑的叛徒就地斩立决！”
　　烟萝这一声令，再次令人如遭雷轰，只剩下满头雾水。
　　“叛徒？！”
　　铁衣错愕，掌心呈墨者心惊。
　　石邈看着烟萝，心中骇然，心中竟然爆出几个字“她不是人”。怪不得午时休息时刻烟萝非要他们一人一口的酥饼，二小姐善于用毒，只怕先前的酥饼便就已被下药了。
　　在各自的面面相视，互为巡视中，许是做贼者心虚，铁衣中顿然有三人挥剑向着烟萝飞驰而去。
　　众人心中大叫糟糕，亦纵身飞跃而去。
　　原本有所迟疑的墨衣众人们亦再同时向着烟萝围攻而去。
　　“便是死，也要将你带走！”这是墨彩之人说的一句话，挥剑重重刺穿左足的他猛的拍地而起，向着烟萝架剑而起。
　　风云再起，银屏砸破间，小可看到的是烟萝那张清雅之极的面容上顿然扬起的诡异笑容。
　　五彩的烟花在半空中燃起，四溅火光将整个天空照亮。原本消散的香气因着烟花的燃烧而顿然涌现，浓郁的令人窒息。
　　“在那边！”远方，匍匐林间之人看这半空中燃起的烟火，猛的惊呼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