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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终结(二) ...

  •   五月初一。天光初露,隐隐约约的光线稀薄的展露于苍茫大地之间,让人分不清天与地、山与水。旷野中间或的传来几声细细的虫鸣声伴着悠悠的马车声一同在昏暗中响起。
      马车渐行渐远,骨碌碌的声音慢慢变得细微起来,最终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送车之人依旧站立原处,久久不动一下,如同化为石柱般。
      隐隐的光线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视野逐步开阔。官道左右层层叠叠的水田呈现的是一眼望不尽的葱绿,高耸的稻穗上已不见雪白的稻花,点点带上了丝金色的色泽。
      远远可见牧童牵着高壮的水牛自远处走来,向田埂间走去。一间间草房于绿野中若隐若现,缕缕的炊烟也因着天光放亮的出现而稀稀疏疏的冒起,乡间道上依稀响起闻鸡鸣犬吠之声。农夫早已架着锄头一步一步走向田头,哗哗的田间流水在他们手中锄头的松动下向缓缓下流去。
      天色越发亮起来,东方地平线上日头于厚重的云层中冉冉升起,如同羞涩的娈童躲藏在父母的身后,悄然的探出他半丝明丽的面庞,但只是照一个面,又立马缩了回去。
      “二爷,该走了。”卢劲从旁提示着直立着身影的殷念远。
      晨曦的微露沾染了殷念远浅蓝的丝袍,那双近乎闪身般一度失去焦距的双眸轻轻眨了下,清隽秀雅的面庞上微微钩起一丝浅笑。
      “嗯,走吧。”殷念远轻轻颔首道,目光留恋般的再看了眼官道的尽头之处,似乎妄图穿过层层的山林,最寻那早已失去踪影的马车。
      他不再迟疑,转过身,没有丝毫留恋的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笑意依旧清和,姿态依旧风雅,步伐依旧稳健,只是那分悠然,那份充斥入其骨髓中的悠然却似乎随着晨光的出现而消失了。袖袍中的双拳越攥越紧,紧到双手几乎要打颤起来,他暗暗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松开双拳,钻入马车。帷幕唰的一下放下,瞬间隔绝了他与外边的联系,也隔绝他此时心中暗藏心底的思虑。
      烟萝决意要去万德县,他虽不乐意,但也不想干涉太多,他所唯一对她的要求只是要她保护好自己。一路下来,他为烟萝安排的守护已够多,但他还是无法宽心。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不得不多加提防,就算是有石邈左右相互,史可生从旁接应,他仍旧无法放心,唯一的做法只能是他亲自守护在烟萝身边。
      ……
      日头渐渐上升置半空,淡淡的光晕穿透厚重的云层,投射道忙碌的人间,留下一道金粉的色彩。
      玉清堂总堂不若以往那般的宁静空旷,里边处处可见来往的中原各大门派武林代表人士,但他们全都是为着不是庆祝的庆祝而来。何人最终会登上玉清堂总堂主的宝座,这并非是他们的最大的关注,他们最大的关注的是今日将会出现的玉面游侠,那个归隐江湖十五之久的总是面上带着白玉面具的游侠。十五年了,不知那个被江湖人几乎神话的游侠究竟会是如何般个模样,毕竟见过这个传神人物的不是莫名死了就是莫名失踪了,真见过玉面游侠的且还活在世上的没两个。
      “人到了吗?”总堂内部中人来来去去的竟是一些无关痛痒之人,韦长老有些坐立不住的站起走到门口问着外面的属下。
      青衣汉子摇了要头:“没。”
      早已日上三竿,可是那个本该早早到来的最要人物却一直不见其踪影。
      韦长老回头看了看身后坐立着的三人,见他们只是静坐不动着,不由的心下冷哼了声,摆袖又从新回到自己的位子。
      “韦老三,你这般焦急做什么,离午时三刻还早着呢。再说了,你以为他来了就代表你将得胜么。”邱沅冷笑的看着韦甫,讥讽道。
      那日玉面游侠究竟传何物何消息给了韦甫,他们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试探出来。别说韦甫不可能真正透露什么信息给他们,就便是那个店小二,在回去后不久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守株待兔的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韦甫瞥了眼邱沅,不屑的道:“邱老二,就算是我不可能得胜,但你因为你又能吗?当日玉面游侠找的是我而不是你!”
      这一直是邱沅心中的一根硬刺,稍有触碰,便疼痛难忍。
      “韦老三,鹿死谁手尚不知,你少在那自鸣得意。”邱沅阴阴的瞪着韦甫。
      韦甫冷哼,自顾自的以袖扇了几下,不已理应邱沅。
      正堂上,似乎只有戴正堂与和卫辛沉的住气,两人都是静默不语的看着眼面前二人的争执,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老四,那纸委任书是在你手中吧?”半晌之后,和卫辛转头对上坐在下首静默看着邱、韦争执的戴正堂,轻声问道。
      他问的声音太小,当依旧将邱、韦二人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戴正堂先是一愣,继而点头,眸光扫过诧异的邱、韦二人,以防备的色彩看着和卫辛:“不错,是在我这里。”
      和卫辛见此,无声笑了笑,又道:“为了防我们夺走委任书,你当真是煞费苦心,用尽心机。当时你想过没有,若是玉面游侠不承认这纸传文,你不怕你多时的苦心孤诣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正堂愚钝,不明白您所谓何意?”戴正堂低首恭谨道,严重防备色彩更见浓厚。
      和卫辛笑起,摇头道:“现在不明白不要紧,等下你就明白了。”他站了起身,看了看站立着邱、韦二人,对他们眼中的狐疑与防备置之不理。
      堂中几人互望,却又是王见王般各打算盘,有志一同的盯视着一步步向外走去的和卫辛。
      “回禀各位长老,玉面游侠已到。”突然出现的蓝衫弟子正好挡住了和卫辛离去的脚步。
      邱、韦诧异的移动脚步,看向蓝衫弟子的眸光带有诧异与惊喜疑惑是激动的成分。
      三人闻此,心中暗是诧异,却全都不动声色的随着青衣弟子的脚步向外堂走去。
      戴正堂闻此眉头轻轻隆起,看向和卫辛。
      只见的和卫辛极为欣喜的理了下衣袍,向着门外弟子道:“好极了。”
      戴正堂不得不怀疑里边另有文章,最起码他可以十分肯定,来人定然不会是玉面游侠。那人也许会提前到来,但绝对不会提前这么多。
      “在下玉清堂和卫辛,”一入外堂,和卫辛直步向厅中交腿端坐的白衣人走进,拱手道,“见过尊驾。”
      白衣男子转过头,看来眼和卫辛,扫过邱韦二人,直目对上戴正堂。汉白玉面具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面具下的双眸折射出来的一种清冷光辉。
      戴正堂见那双眼,不由的心下一紧,继而向前拱手:“尊驾果真是玉面游侠?”他问。
      这般的问题,让韦甫、邱沅二爷也不无好奇起来,左右探视。
      白衣男子高傲的看着戴正堂,不与回应。
      “吾等久仰玉面游侠大名,却不曾接触,不知尊驾可有何无证可证明尊驾身份?”戴正堂再问。
      “你要何无证?”白衣男子问,阴柔的嗓音让人通身只觉诡异的发寒。
      “无论何物,旦能证明尊驾身份即可。”戴正堂道,暗暗打量着眼前之人,心中暗自揣度其与和卫辛的关系。
      “任何物皆可?”白衣男子冷笑,“那么此物可算?”他扬手于众人眼中展示指尖的一片轻薄如羽的柳叶镖。
      邱沅想探前看仔细,哪知白衣男子顷刻间却是起手翻转,柳叶镖于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穿透十步外的木柱,深深埋入其相应的另一木柱当中,只留下两条细如蚕丝的丝缝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好俊的功夫,好纯的内力。”韦甫一旁击掌,心下暗是震撼。
      戴正堂脸色微微有变,眸光缓缓自木柱上新出的细缝转而看向白衣男子。
      “有闻尊驾功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和卫辛一旁接口道,双眼飘过身侧三人,满心遮掩不住的笑意。
      白衣男子钩唇无声一笑,对向戴正堂道:“不知戴长老对在下的身份是否还有余虑?”
      戴正堂掩下满眼的撼色,面带愧色的抱拳躬身道:“惭愧,惭愧。戴某冒犯之处,还请尊驾海涵?”
      他从头到尾只道尊驾,却不呼“玉面游侠”,白衣男子面具下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紧缩,尤带笑意的客套道:“哪里。戴长老不曾见过在下,如此谨慎之见,自是情理之中,何来冒犯之词?”
      两旁的脸色各异的陪笑。
      白衣男子只是冷笑,起身走到堂口,看了看上空不见天日的日头,头也不回的问道:“他们都在外场吧?”
      “是。”和卫辛在白衣男子面前较其他三人总显得表现的要恭谨些。
      “你们都已准备好了?”白衣人又问。
      “是,全已备好。就等时间一到,尊驾上台宣令便可。”依旧是和卫辛作答。
      “戴长老,那份传文是在你手中吧?”白衣男子回头看了眼戴正堂道。
      “是。”戴正堂不意外会听到这么句问话。
      “那么请你将它拿来吧。”白衣男子钩唇向戴正堂扬手道。
      “先师有令,未至午时三刻,传文不得现身。”戴正堂光明正大的拒绝。
      “是吗?”白衣男子不以为意的收回手,“在下失礼了。”只是话虽如此,却不见他有何歉意的举止,姿态依旧高傲如常。
      ……
      “二爷,前方玉清堂通道戒严,无法通过。”卢劲折回来,向着马车中的殷念远回禀道。
      “戒严?”殷念远眸光微闪,高深莫测般的钩唇一笑,“他们动作还真是积极。”
      “我们该怎样过去?”卢劲在外恭声请示道。
      殷念远挑开车帘,看了眼严守牌楼处的玉清堂守卫,淡笑道:“他们要拦的是玉面游侠,不是我们。”
      卢劲微怔,看向车内的殷念远双眸带有几分疑惑。
      殷念远温温一笑,自腰间取出一块白玉腰牌递于卢劲道:“你拿这腰牌过去,他们自然要开路的。”
      “腰牌?”卢劲纳闷的接过温润的玉牌,无不好奇的翻开手中的玉牌。只是在看到玉牌上标识与篆文时,满眼遮不住的震惊看向马车内的殷念远,“武先生!”
      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不是被众人几乎传为天神的玉面游侠而是代表归云山庄最高武艺与武德的武先生。只是可惜自上一任武先生仙逝后,新上任的武先生一直形同虚设般存于江湖人眼中。众人只知世上有归云山庄武先生这号人物,却不晓其行不知其形,关于此般大人物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小道消息也全都没有。
      殷念远点头,重新放下车帘,隔着车帘道:“人存于世,虽说负有多般身份,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儿女,或为人夫妇,或为人亲朋,但终归而言其人终将只有一身份,那便是他自己。卢劲,你随我也十年了,可知我意?”
      卢劲愣怔着,道:“二爷话中意思,属下明白。无论过去抑或将来如何,二爷都只是二爷,不会改变。只是……”他握着腰牌顿了下,“属下愚钝,不知二爷说这话的用意。”
      车中人显然也微愣了下,继而传出徐徐的笑音:“是我多虑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晚了占不到好位子,看不到好戏了。”
      “是。”卢劲躬身抱拳,旋身随着马车的移动向楼牌处走去。原来二爷就是武先生!卢劲压下心底的激动之情,精神抖擞着,冷峻的脸上洋溢着浅淡的笑痕。
      ……
      “归云山庄武先生到了!”
      不知是谁向外场中的江湖众人传递过来的消息,令在场人士掀起了一股莫名的喧嚣热潮,境况不比玉面游侠的到来引来的震撼冷淡多少。
      楼台上的白衣男子及身侧的四长老莫不侧首看向徐徐而来的马车,看着马车内之人风姿优雅的揭开车帘,稳步走出马车向场内走来。
      “武先生。”在场的文先生领头带着两名记事公子直步向笑意温和的殷念远走去,抱拳施礼道,话语间遮不住的恭敬。
      归云山庄文武两先生同时出现玉清堂,给足了玉清堂颜面。四大长老疾步自楼台上走下,向着不曾发出请帖却突然出现的武先生施礼,客套的话语在中间流转。
      “玉面游侠?”殷念远淡笑的看着楼台上不曾动身下来的白衣玉面男子,抱拳敬礼,漫不经心的眸光上下打量着白衣男子。
      “武先生。”楼台上之人依旧高傲,微微颔首回礼。
      “久闻玉面游侠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吾之幸事!”殷念远客套般的呼应,温温如风的笑靥沉醉着众人的眸光。
      “哪里,武先生客套了。”白衣男子对于这般来往的虚礼微现不耐,高傲的姿态不改。
      殷念远有礼一笑,不应楼台上之人的傲慢而露不快,转首扫过在场众人,对向面前的四长老道:“多有叨唠,还请继续!”
      他于众人追随的目光中随着文先生的步伐向场中专门为归云山庄准备的席位走去。文武并立,一褐一蓝,一斯文俊秀一俊雅清贵,归云山庄上位者多半都是风采绝然之人。只是众人虽曾推测过武先生的年岁,却不曾意料武先生竟会是如此年轻,比文先生还要年小。
      对于探视的目光,殷念远皆温和回以一笑,俨然的大家风范。
      “今日是我玉清堂总堂主委任之日,和某人在此代表玉清堂向诸位表以谢意……”
      好戏要上场了,殷念远与坐旁的文先生对视,笑意越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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