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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收网(五) ...

  •   “二小姐!”华老见状,心猛然收紧,连忙将腰间的一块碧青的玉坠用力扯下向那持剑的手腕袭击而起。
      但他似乎仍旧是慢了一步。
      剑起剑落,寒光就这么在华老眼前闪过。满目的殷红洒满一地,浓浓的血腥直向他的鼻腔扑去。华老呆愣的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嘴巴半张,直可塞入一枚鸟蛋。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前的一幕看清楚。地上直躺着的是一具尸体,一具几乎如同被解体般的尸体。一只右臂被分解成两端,手腕处一段,手肩处一段。而那只左臂,虽完好的保留着,但里边却是筋骨全碎。然而这些并不是令他命丧黄泉的主因,会令他毙命的却是他脖颈上一道细小如丝的口子,一道被黄褐色的叶片射入的口子。漫天飞溅的血珠便是自这道细薄的口子中渐涌出来的。
      华老看了看地上笔直躺着的尸体,再看向那个昂首伫立之人——烟萝,她依旧是那么平静而祥和着,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只是她那雪白的衣袍之上却已浸染了一层厚重的血色,如团团盛放的牡丹,红艳红艳的。
      “二小姐。”向云天恭敬且迟疑的声音紧华老神魂还未完全归为的华老给来了回来。
      华老看了看落在烟萝脚步明晃晃的利剑,眸光移向正驻剑单膝跪于烟萝身侧的向云天,再转而看向烟萝前后站立着的两人——童四娘、莫索,重重的松了口气。
      也不过是电闪雷鸣之间,就在黑衣人手中的利剑将划破烟萝纤细的玉颈之时,自耳房屏风、屋顶、侧窗三处同时间涌进道痕戾的疾风。先是向云天自屏风外挥横剑而出断黑衣人手腕,再是童四娘自房顶破瓦而下以剑削其臂,而与之同时的便是莫索配合童四娘自侧窗挥掌而上碎其紧捏烟萝左臂的左肩,自上而下的灌以劲其的毁其全臂。
      他们的目标都是不夺其性命而保护烟萝,但另一个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几乎是在他们出手的前一个闪光之时便有一片黄褐的落叶随着一道凌厉的劲道自敞开的窗口处飞射而来,而这片落叶的目的却是只为夺取黑衣人的性命。
      “二爷?”童四娘不解的看向窗外那位冷眼看着里边一切的殷念远。
      “他死了?”烟萝平和清雅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是。”华老回道,看了眼因为慢上一步而与向云天手中利刃相击碎成一地的玉片,有些痛惜的摇头。
      “可惜。”这是烟萝的反应,带着一抹淡淡的叹息。她扔下手中的香囊,举步往前走去,脚尖正好触到地上的利刃,清冷的金属声于室内微微弹跳了下。
      “将戈清扬的妻子带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着,如缕缕清风,在屋内缠绕。
      “是。”这是向云天的回答。他连忙起身,直步向榻上仍旧混沉中的人抱起,转而向耳房外走去,转移卧房。
      “咦?”童四娘看着烟萝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解的看着华老,再看了看她正面的莫索。见莫索同她一般也如同坠入云里雾里的模样,便转而看向那个缓缓挪步,摸索着般向外走去的烟萝。
      那个本负手站立在窗外百步之外的殷念远已不知何时就来到了耳房门口处,迎向步伐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烟萝。
      “是大哥动的手?”烟萝的手在被殷念远握住后,她幽幽问道。
      “嗯。”殷念远握着烟萝细柔的手,一步一步离开耳房,也不与房内另外三人打声招呼。
      “为什么?”烟萝问。
      “失手。”殷念远回答。
      “哦。”烟萝轻应,点了点头。
      “很累吗?”殷念远侧首声细问。
      “嗯。”烟萝依旧是单音节。
      “想睡吗?”他问,手一直紧紧牵着烟萝不放。
      烟萝轻轻摇首。
      “今夜由我守在你旁边。”殷念远道,“一直都守着。”他又补充了句。
      “不用的,那么多人守着,大哥不必如此劳累,”烟萝轻轻摇首,“而且大哥今夜也该是累了,早些休息为好。”
      “我不放心。”殷念远答,“你只不过是暂时离开我三次,却每次都要遇上令人担忧受怕之事。我胆子很小,禁不起再一次的害怕。”他不想也不敢再放烟萝离开他的眼眸。
      殷念远近乎执着的话语令烟萝微微迟疑了下,良久她方轻轻颔首。
      殷念远这方微微满意般的点了下头,微微侧身看了眼不远出的卢劲,打着暗语般吩咐着卢劲接下来的事宜。
      “大哥待会可会惩处向云天?”烟萝又突然来此一语。
      “嗯?”殷念远对烟萝这话有些意外,“你要为他求情?”
      “他被我下毒了,身不由己。”
      烟萝的回答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惊的一旁正要指挥人至那件耳房清理现场遗迹的卢劲有些目瞪口呆。
      殷念远微微钩了下唇角,似乎对此毫无意外般:“为什么?”
      “我不信任他。”
      这是什么答案?卢劲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那么现在呢?”殷念远脸上的笑意反倒是更见浓厚了起来。
      “他告诉我,殊途有可能同归,却更有可能殊归,即便是同途,也极有可能殊归。”烟萝没有直面回答。
      “所以……”殷念远笑着,紧紧握着烟萝的手,一步一步向前不紧不慢的走着。
      他们的背影,如同一对风雨相随了一生的老夫老妻,令周围的空气弥漫于漫漫的祥和温馨之中。
      “大哥信任他们吗?”烟萝问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信任,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伙伴。”殷念远已知道烟萝所言为何了,脸上的笑意宛若绚丽的春日,暖人心肺。
      “小妹也是。”烟萝重重的点了下头,脸上的笑意格外的灿烂,一想空洞的眸光因此而倍显光亮。那盈盈的光泽依旧涣散,无法集中。
      殷念远笑起,掩不住内心激动的伸手扶去飞舞至她眼眸出的青丝,手指稍微顿住的停留在烟萝水般细腻的面颊上。
      “你……这身衣袍该换下了。”似乎已无话可了,心跳加速的殷念远有些痴痴然了起来。
      烟萝回以浅笑,面颊上的感触让她云霞淡淡飞舞。
      ……
      “他们……”童四娘使命的眨了下眼,再用力的揉了下眼,看了看前方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两人,再看了看这满屋凌乱,满地血迹的耳房,“飞叶杀人,这么精巧的气力,有能可是失手吗?”
      莫索摇头,对于殷念远那明显的借口不敢苟同。
      “二小姐又看不见,二爷说是失手,她自然只好当是失手,不信有能怎样?”华老一旁道,“其实大家都可不必出手。”他拾起那只没什么华丽绣纹的香囊,将其打开,伸手捏出一撮红红黄黄的粉末,搁着老远看了看,轻轻闻了闻,而后迅速的放回去,锁好香囊口,“这里含有迷香的成分,就算是他,”华老指了指正被一干侍卫收殓尸首的黑衣人,“有心杀二小姐,也无半分能力了。那刀口根本就不可能挨近二小姐半分。”
      “你就知道。”童四娘不以为然。
      然而莫索对此却并不给予发表评论,他只是蹲下,静静的看着地上的那柄利剑以及一旁的一直断掌。
      “一个浑身僵硬,却又浑身无力之人,又当如何伤及一个早有所有防备与准备之人。”华老解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童四娘冷哼。
      “不,我倒是同意华老的看法。”莫索站立起来,一直无多大起伏的脸上浮上了点点喜色,“向兄断去的是他完整的手腕。照理来说,他的手腕应该是紧握剑柄不放才是。但你们看看这只手还有这柄剑。空拳半握,呈乏力状,足可令一柄剑自其手中脱落。”莫索分析着。是他们小看邬二小姐了。
      “还真是。”童四娘看了看,讶然的张着口半晌才道。
      “那岂不是我们都白忙了一场?”童四娘看了看房中的几人。
      无人回答此问题。
      “那二爷为何要骗二小姐说是他失手?”童四娘对此怎么也不大理解,这没什么好瞒骗的吧?
      “二爷是真的失手,他并未有瞒骗二小姐。”卢劲走了进来,接话道。
      “啊?”童四娘不解。
      卢劲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依旧忙碌着自己的事。在看看华老,他已蹲下捡拾满地的碎玉片。至于莫索,则是迈开步伐向门外走去,只是留下一句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童四娘看了看这人,再看了看那人,直觉得他们都将自己当傻子看了。满肚子的怨火一点一点的堆积,正要爆发时,却见到黎大鹏急急向这跑来的身影时,这才恍然大悟,一脸想笑却又不知要笑什么的表情,神秘的令急急跑进来的黎大鹏一脸担忧。
      “四娘,你怎么了?”
      童四娘摇首,只是眨眼看着黎大鹏,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不怕被困在五行毒雾阵中啊?”她的语气有些责备。
      “这……我听他们说……”黎大鹏抓了抓头,憨憨笑了声,“没事,没事了。”
      “你……”童四娘瞪了他一样,而后朝着依旧在屋内忙碌的两人道:“既然没事了,我先走啦!”然而一把抓着黎大鹏向回处走去。
      一路之上,尽听得到童四娘如爆竹般劈里啪啦的朝着黎大鹏叱喝声。其意大抵是指责黎大鹏不该这么冒失,没什么功夫就不该万危险地跑,省得到时候她还得另外费尽些神思来照应他。
      那黑衣人本是不该死去的,对于殷念远而言,此人是一个万不可失的俘虏,许多内幕还得靠从这人口中探知,但关心则乱,殷念远因为太过挂心烟萝的安危而失去了以往的镇定,飞叶将其杀死,这便是他口中真正的失手。
      ……
      贪、嗔、痴、恨、爱、恶、欲,人汲汲营营一生,却总是为这些情念所包围充斥,宛若是蜗牛背负于背的壳,摆脱不了,也不能摆脱,仿若一经离开了这些情欲,人便将不是人,便将无法存活于世般。
      然而人生终究太过短暂,朝如花露,又有几分能力来承受这太多的执念?七情六欲,并非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词而已。世间之所以会有颠、狂、疯的出现,莫不是因其无法承受自己再多的欲念。
      他,既不颠,也不狂,更不疯,但他却比颠疯狂更为恐怖,因为他已为魔。魔者,无心无情亦无德,为达私欲,往往不择手段,就便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毁天灭地,是的,他的确是如此而为的。以血毒掌控着大半的江湖人士,利用人性的软弱与贪念,不计代价的一步步计划着他最终的目的——复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灭族之仇呢?自二十多年前那次耻辱性的逃脱始,心中的仇恨便一直日积月累的高涨起来。若非到天地俱毁之时,恐怕是无法消弭他身心早已装载不下的仇怨。他所要的,不是仅仅是要那些直接或间接造就他族灭之人的性命,更还有要他们复出与他同等的代价——灭族。
      复仇,这条布满荆棘的路途,他一直都是踽踽独行,尝遍着人间的酸苦。人生有多少个三十五年,已过而立且眼见着便要往不惑奔去的他,已无太多的时间让他去继续他的复仇大计了,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他看了看手中的飞鸽传信,唇角抽搐了下,凤眸半眯起,阴测测的吐出几个字:“逍、遥、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收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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