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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收网(四) ...

  •   又是他的疏忽让她至于险境了吗?殷念远不由得抓紧双手,目光复杂的看着前方烛火明灭当中的耳房。早知如此,他该固执己见,将身边所有的人全派来守护她,而不是听信她的意见,相信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而只派向云天一人保护他的。
      “向云天——”他的声音不由的提高,看着跪在离他只有五步之远的向云天,语音依旧温雅清河,然而微垂的双眼却不在温润如昔,阴沉地如同寒风乍起。他暗藏于衣袖下手心微微翻转,隐有掌风升起之势。
      殷念远浑身陡然升起的阴寒之气让卢劲不由的大吃一惊,他悄然太眼看向殷念远。他虽无法分辨出殷念远那种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喜怒的表情,但他却从殷念远那双藏于宽袖下的张了又握,握了又张的手可以探知此时的二爷已是狂怒之极了。他不禁担心起向云天,二爷的余怒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卢劲能感觉到殷念远的怒意,向云天自然也是一样,他已自动闭上双眼,都已做好了承受殷念远一掌袭来的准备,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那足可毙命的一掌。
      “都起来!”殷念远沉了沉眉,衣袖大挥,所有的怒意似乎在这一起一落当中全给甩脱了般。众人所见的尽是他举手投足间所表现出来的睥睨俯瞰苍生般的傲然姿态,看到的仅仅只是他于夜色火光的笼罩下的大气与贵雅。他是一名强者,自然不会为自己的情感所控制,而理性,一直以来便是他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铁甲的摩擦声起,众侍卫顷刻间便已各就各位,时刻准备等待着强者的号令。只是在这一片竖立着的铁甲当中,向云天依旧单膝跪地姿态分外引人瞩目。他如同一具石雕般,跪立着一动不动,只有几缕低垂下肩的青丝随着清冷的夜风而微微浮动。
      “二爷(逍遥侯)——”童四娘、莫索四人慢上殷念远几步,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紧张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殷念远轻轻颔首,轻瞥了向云天一眼,转向卢劲问道:“现在里边境况如何?具体有哪些人?”
      “二小姐被挟,境况不大明朗。”卢劲回答,二小姐只是个所悟缚鸡之力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反抗黑衣人,“至于具体人数,属下目前只知三人——二小姐、华老以及那名逃逸黑衣人,他是这次袭击行动的领导指挥者。”
      “什么叫做目前只知道三人?”殷念远问。
      “还有一名——戈清扬妻子,花影宫宫主首席弟子葬花。”向云天依旧跪立着一动不动,低首恭敬的回禀,“不过此人蛊毒发作,一直昏迷不醒。”
      戈清扬的妻子葬花?殷念远轻瞥了他一样,向着卢劲又问:“史可生呢?”石邈是同他一起行动,目前已至地牢负责关押看管那批新近抓获的重犯。
      “史可生出去采药至今未归。”他是今日早晨才出发的。
      殷念远拧了拧眉,紧紧凝视着邀约着烛火光的纱窗,转身走至莫索与童四娘身边,道:“我要知道里边的具体情况。”他的这句话是命令。
      “是。”童四娘抱拳,迅速转身离去。
      而莫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个顿身,便已不见人影。他应该是要比童四娘还要在意烟萝危险的,毕竟他至徐州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奉孤云之命暗中守护烟萝安危。
      耳房中一直宁静无声,时至半晌之后外面之人才听到里边重新传出的叫囔声。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拿剑挟持女人算什么本事。若是有胆,你我单挑!不是老夫倚老卖老,当年老夫打遍天下无敌手时你屁股眼还没长齐呢。不不不,哪是没长齐,应该是你老娘的乳牙都还没长齐。”那是属于华老特有的自吹自擂声,“怎么,怕了吧。看你受了重伤的份上,老夫让人三招!怎么样,敢不敢跟老夫打?”
      卢劲听得眼眉直跳,华老还真敢放大话,怎么以前却没看出来?
      殷念远听此不由地莞尔一笑,扬起一条优美的唇线,华老这话显然是受了某人的暗示。不过剑?该死,那人竟然敢用剑架在烟萝身上。
      “干什么?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走的路还没老夫过得桥多呢。”华老的话如炮竹般又劈劈啪啪的响起,还真是精气神十足了,再活它个五十年没问题。
      “少瞧不起人。哼,要不是你突然用手中长剑袭击老夫,你以为你能得逞吗?”华老气呼呼的囔着,不忘唠叨的本性,“如果老夫手中也跟你一样有剑在手的话,定是要将你打的落花流水!”
      “二小姐,你笑什么啊?”又是华老抱怨的声音,“老夫又没说错,老夫的的确确是走的路比他过的桥还多!”
      这下想要笑的可能不止是里边的烟萝了,就是这外面严阵以待,全力戒备当中的众侍卫们也要忍不住要偷偷笑起。
      只是可惜华老并未意识到他究竟说错了些什么,仍旧进行着他的唠叨大法。
      殷念远知晓华老这是正在向他们报备里边的境况,所以到现在为止,烟萝暂时还是安全的。他悄然收起眼中的算计与阴邪,缓步走到向云天眼前,半蹲下去,看着向云天,徐徐的说道:“现在,我不想问你为何未失职?也不想罚你个什么失职之罪?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想要如何将功补过。”声音温雅如风,低沉如酒,真真醉人心魂,也真真寒人心魄。
      向云天错愕的抬头看着殷念远。
      “我等着你的表现。”殷念远伸手拍了拍向云天的左肩,起身走开。
      向云天一时愣住,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嘴皮张合了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如同先前那两人一般迅速的消失于夜色的火光当中。
      ……
      他回来了,当烟萝听到外面的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心没由来的一暖,就像一艘在江海中飘荡许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码头,有了种安心的感觉,而这样安心的感觉却又与上次终于等到他回来的那种安心是绝然不同的,因为此回的安心隐含着了一种对家的认同与归属感,是一种令人自骨子里折射出来的温暖与轻松。她不知道她是自何时开始学会依赖起他的,但无论如何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一个人的孤单承载太多会翻船的,有时候学会依赖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只是前提是要这中依赖不会变成他人与自己的一种包袱,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株靠依附他人而生存的菟丝草。
      “你逃不掉的。”烟萝钩唇叹息着,淡淡轻轻的话语如同一缕幽幽的清风,打破了华老的叫囔,“外面弓箭手密布,只要你一踏出房门,便就要被万箭穿心。”
      她一直都是沉静而优雅的,柔美空灵的笑让她犹如一个不小心坠落凡间的仙子。只是……眼前这个人真能称之为坠落凡间的仙子吗?
      空气中稀薄的檀香味儿变得似乎越来越浓厚些,将整个厢房弥漫在一种祥和的近乎危险的气息中。但这并不是真的檀香,而是烟萝腰间香囊中一种近似檀香的安魂香,一种对常人能够提神醒脑却会让身体含伤之人却会令其全身麻醉的安魂香。华老看了眼榻上依旧昏迷着的葬花,心中万分感激邬二小姐使用的不是今日史可生要去找寻解药的断魂香,那可是真正要人性命的毒香,比外面五行毒雾阵中的毒雾瘴气不知要厉害上多少倍。只是这种安魂香要想让人麻痹住,实在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是吗?”黑衣人不以为然,“有你在手,投鼠终难免要忌器的。”
      “投鼠忌器?”烟萝淡笑,不紧不慢的说着,“你高抬我了。还是你以为我是谁?”
      “德馨公主,”黑衣人回答,冷冷盯着剑下之人,“我没认错吧?”
      “公主?”烟萝淡淡轻笑,“一个挂着公主名头的假公主而已,你见过哪位公主如同我这般模样?你见过哪位公主身边没有一个贴身守卫的,你见过那个盲眼公主还会出现在京都以外之地的?”
      黑衣人一听愣了下,紧贴在烟萝脖颈上的利剑微微松懈了下,然而冷厉的双眸在见到华老时,手中的利剑又变紧:“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这老头在这里难不成是摆看的不成?还有外面将这儿团团围住的侍卫不就是为保护你而来的吗?”
      烟萝依旧淡笑:“华老?虽然不是摆看的,但绝对也不是到这里来保护我的,你何曾见了他为了保护我而与你拼命来着?”
      这句话对华老而言绝对是个讽刺,华老心中甚感不平,明明是二小姐暗示他稍安勿动,一切按她的口语与手势行动,怎这会儿就变成了他的不用心了?二小姐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可惜他的一代清名啊,就这么毁于一旦。华老暗中抹把心酸泪,看着笑意清浅的烟萝,心中直直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起身……老夫子果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华老暗暗长叹一声。
      “至于外面的侍卫?”烟萝继续缓缓说道,“你怎就知道他们是来保卫我的?说不定,我也不过是用来引你上钩的诱饵而已。”
      “二小姐,对吧?”黑衣人冷笑,“说得似真的一样。如若不是听到他称呼你为二小姐,还当真要把你的话当真了?”
      烟萝一震,半晌无语的想抚额哀叹,这算是棋差一招吗?
      倒是一旁的华老听得心里直乐,若不是要眼前的气氛有些紧张,他还真是要放声大笑了。没想到二小姐也有撞到南墙的时候!
      “那又能证明些什么?”烟萝依旧笑如和风,暗藏与袖袍中的手摆弄着自腰间取下的香囊。她不得不感激华老卖力演出,成功转移了这黑衣人的视线。
      “天下无人不知,邬二小姐就是当今帝王的义妹,逍遥侯未过门的妻子——德馨公主。”黑衣人冷哼。
      “但你也不该忘记,邬二小姐的声名究竟有多臭吧?”烟萝微微撇唇,似乎说的人不是她般,“皇室的公主何其多,逍遥侯声誉何其望,又何必添我抹墨?”
      这自毁的话让华老听得直直要摇头起来,一点也不想苟同烟萝的观点,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二小姐说这话时究竟是端着何种心态而来的。
      黑衣人冷冷的瞥了眼着烟萝,看向那个显得有些悠然自得的华老,脑中思绪一时竟有些混乱狐疑起来。
      “两害相交,取其轻。这世上少我一人不少,多我一人不多,浮云遍地都是,但是你不同,放你走,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以其日后引起更大的风浪,还不如早早将这股风浪的苗头给扼杀于摇篮当中。所以投鼠忌器的现象是不可能出现在紧我身上的,我还没那值得珍视的本钱。”
      烟萝的话让华老听得都有些毛骨悚然,二小姐实在太有赌徒的本钱,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视为交易的筹码。
      “那我倒要试试看你到底有没有那本钱了?”黑衣人显然一点也不信任烟萝的说辞,紧紧挟持着烟萝于华老戒备的眼神中向窗户口走去。
      烟萝只是浅浅笑着,心中盘算着。她在等待,等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吱”的一声,窗扇应声而开,烟萝被挟持的身影就这么展现在窗口处。
      “公主!”外面的侍卫见烟萝玉项上的那并银光锃亮的利剑,不由的惊呼声起。
      “看来你还是那些本钱的。”黑衣人冷笑而起,扬声对着外面那名负手而立的俊逸男子说道,“逍遥侯,让你的手下向后退百步!”那人他没见过,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那种全身上下无论用什么也遮掩不住的清贵之气,却不是人人都能学到做到的,那必定得经过数十年权贵的浸淫方能锤炼出来。如果他不是逍遥侯,那么还有谁会是逍遥侯?
      “侯爷?”众人全将视线落在殷念远身上。
      殷念远看了看烟萝,再看了看那名黑衣人,微微迟疑了片刻,而后挥手向后一摆,示意后退。所有的侍卫见此,全迅速向后大退百步,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数。
      “走。”黑衣人见此,蒙巾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轻瞥了眼烟萝。险些就她给糊弄过去了。
      然而他的喜色并未维持多久,就在他移步不过仅仅三步时,他便赫然察觉到自身上下的不对劲之处——他竟然如同被人钉在地上无法移动脚步了。紧接着他又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双眼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他整个人的神智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有些飘混沌忽起来。
      “怎么回事?”他用力甩了下头,宛如千斤中的头颅沉重的几乎让他因此而瘫倒在地。
      “你……”黑衣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般,自烟萝身上散发出来的浅浅檀香令他此时感觉更加头晕脑胀起来,“你身上的檀香有毒?”
      难怪那老头一直会那么悠闲,只会在一旁空囔,却无半点行动表示;难怪外面的弓箭手只是将这里团团围住,却不急着攻门进来。现在想来方才她同自己说那么多的危言耸听之语,目的也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他的毒发时刻。好一个精细的算盘,是他忽视了。令主说的没错,眼前之人绝对不可轻视,能够掌控一个家族命脉之人绝非何简单角色。
      他狠狠咬紧牙,扯着僵硬的手臂,将要将利剑往烟萝颈项处送去。
      “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杀其性命。”而如今正式万不得已之时,若未拿取她性命,此次行动便是彻底失败了,而他怎能有负令主厚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收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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