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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深潭(五) ...

  •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花影宫弟子将自己重重包围起来,戈清扬心下更是急躁而忧虑着。他不知道这群突然闯来的黑衣人是谁,更不知道那几个已闯入到思过崖的黑衣人要做什么。思过崖,那里几乎是一片荒芜的地段,除了一直被关押在内的葬花,他根本想不出那伙人究竟是冲什么而去的。
      心中的忧虑越浓,便也越无心与眼前这些花影宫七大弟子们纠缠,手下的剑法更急更快更杂了起来,像是疾风骤雨,急急扫向众人,似要瞬间冲破这重密密麻麻的包围般。
      疾风骤雨!弄花当场有些惊骇了起来。这般疯狂的剑法,是不要命了吗?!只攻不守,虽能速战速决,但其最终也要丢下条命。长此以往,他们之间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她看了看戈清扬不时看向思过崖方向焦虑的眼神,紧了紧手中利剑,终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急急轮剑,越过众姐妹,直迎向戈清扬急骤的剑法,同时拼命的向戈清扬翕动着嘴唇,打起唇语。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弄花手中的利剑一分为二,掉落在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弄花已被戈清扬横剑挟持住了。
      “二师姐!”众人惊呼,手中飞刺过的利剑一偏,没敢往戈清扬处刺去。
      “让开!”戈清扬虽有些惊讶于被自己挟持之人的行径,但此时也顾不上多做他想,只是冷声命令着其他人,他需要急速挣脱开这个泥潭。
      弄花不发一语,只是惨白着脸,一手捂着右手臂上因方才太过冒进的举动而留下的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汩汩滔滔的红色液体不停的从那道口子中涌处,溢满了手背,浸染了一大片白色的袖袍,比朵朵盛开的红牡丹还要来的瑰丽妖艳。她很配合,戈清扬走一步,她绝对不会多走半步。
      其他几名花影宫弟子见此,一时之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是边围边退的看着戈清扬向重山门前进。
      突然之间,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虚弱,却也更显强硬:“放他走!”
      众人不禁错愕的看向声音的来处,不解的看着那个缓缓于地上挣扎着起身,一身虚弱的飞花。
      “三师姐!”因为这兀突的命令,众人怎能不震惊。
      “放他走!”飞花站稳身,再次发令。
      “可是……”
      “没有可是!”捏花想反驳,却被弄花给打断了,“你难道想要二师姐遭遇不测吗?!”
      她几乎是用吼的,以手支着剑,紧紧的稳住她摇晃的身子,坚决不让自己倒下。
      戈清扬有些怪异的看向那个硬撑着身子的飞花,再看了看自己手臂间的弄花,心下似解非解。看着那伙团团将自己围住的花影宫宫人们慢慢的向两旁撤开,为自己控出一条路途,他不禁有些感激于那两人,但于眼前的这般境况,他什么也没表示。提起剑,急急纵身一跃,踏过众人的头颅,翻过重山门,直向思过崖飞攀而去。
      身后的缠斗依旧激烈,可已不关他事了。只是耳后紧紧传来数十声惊呼声,还让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去。
      “三师妹!”
      “三师姐!”
      那道摇晃的身子终于重重的倒了下去,带着满口喷涌而出的血。
      ……
      达木是昆山派的一流高手,手中急速飞转的刀光给人留下的是一层层薄薄的飘纱。面对眼前急于冲进崖洞截住顾晖的十六人,他手下刀的走势更加密集,犹如重重网帐,将花影宫的弟子给拦截在外。
      但即便是两者之间功力悬殊,达木的功力远胜花影宫任何一名弟子,也并非就意味着达木必然取胜。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花影宫的弟子联合起来也绝非是等闲之辈。占着自己剑法的灵巧以及对地形的熟悉,就便是狭窄如崖口,摇晃如索道,她们依旧翩然如燕,游刃有余,未见的落于下风。然而她们毕竟是女子,于先天条件而言,女子的体能一般是要低于男子许多的,久战于她们根本无半分利处。若想取胜,她们也就只有一条,速战速决。
      只是速战速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易事。想速战速决之人又何只是她们十六人,飞刀快舞之人同样是如此。
      看着这群一脸坚韧妙龄少女,达木不得不诧异起里边是否还有为人所不知的宝藏或是极其怎贵的武功秘籍,否则仅凭一个深犯门归的同门,她们能如此拼命吗?
      虽说是好奇能害死一只猫,但同样也能激起人体无限的潜能。
      三十多招过后,借着花影宫渐渐疲软的势态,达木看准时机,手腕向着扑向自己而来的三个花影宫弟子一抖,横刀斜飞。借着隐隐的灯光,只见的暗红色的飞花舞动,温润而带着腥味的液体向四方溅去,引起空气之中颤动的湿气。数声女子尖脆而短促的惨叫声,打破了浓浓的夜色,直直坠入万丈深渊。一时之间,打斗局面迅速逆转,主动权易主,花影宫弟子已如风中残柳,只能随风而舞了。
      然而上天总是喜欢不安理出牌,事实多有变数,绝非人力所能掌控。
      不停撞响的沉钟,将分管花影宫东、西二务的两大主事也给唤了出来,皆是形色匆忙的提剑直向思过崖飞杀而去。
      眼见着达木正要解决最后三个麻烦冲入崖洞中时,两柄利剑一左一右直向他飞射了过去,将达木再次阻挡于外。
      好不容就要结束的缠斗再一次上演于了崖洞口处,只不过这一回,达木的形势却开始不妙了起来。东、西二主事,又岂会是一般的利害角色,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达木受伤就达十处之多,敞开的伤口向空气中不停的释放着忽浓忽淡的血腥味儿。达木不禁忍着痛,不时在诅咒着顾晖的同时也期盼着顾晖动作能够快些,没道理只是进入一下崖洞就半天不出来吧。
      只是他殷殷期盼而来的并非是从崖洞中冲出来的顾晖,而是翻过重山门,飞踏过索道,直向崖洞处冲来的戈清扬。
      一时间,三方的间的缠斗,使得一场恶战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起来。
      ……
      崖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虽是九曲迷宫的通道,但若仔细些,便能发现每个通道各有不同。顾晖借着手中的火折,小心翼翼的穿过每条相似的弯弯曲曲的通道,直达最后的“洞府”。只是每踏出一个洞口,他心中便会响起一声清冷孤傲的声音。那个声音,是那么的清晰真切,宛若就在耳畔。
      “哭什么!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两件相同的物品,就便是一人的左右手,也是有所异同的。这不过是个岔口,虽是山路相似,但我们还有机会走去处。”
      这声音存在自己脑海里多久了,十年?十五年?抑或是更久。声音主人的模样早已模糊,脑海中只能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轮廓。唯一能够记得清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人双眸中所带着嘲弄与怨愤的光芒了。
      那时的自己对他很好奇,因为在众多的阿谀奉承当中,只有他是那般的独具一格,对于喜爱不时缠上他的自己,他有的只是全然的厌恶。但即便如此,在自己遇上危险时,第一个找到自己的总是他。只是……记忆太过久远,久远的仿佛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须微风轻轻一吹,记忆也就随风而散了。记忆中的他早已消失,只剩无止境的梦魇将过去无忧的记忆一步步吞噬的一干二净。
      顾晖冷冷的看着昏暗崖洞中那个形容枯槁,衣履残破,宛若受惊的幼兔般蜷坐着身子,瘫靠在崖洞一角瑟瑟发抖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脸,因为杂乱的青丝将她的容貌遮掩,也因为过于暗淡的光线;他更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否为他所要找寻之人,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葬花。
      “葬花?”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虽为试探,却是字字带冰,剜人心肉。多年的磨练与杀戮让他变得更加漠然无情了起来。若果魅还在的话,她该会是一脸惊骇吧,她一直是那么的保护着他,从来都不曾想过让他涉及到杀手的世界当中去。
      魅,这个名字让顾晖心中沉沉一痛,如锥扎一般,痛的让他心中怨恨的焰火更加浓烈了起来。父母的死,全城五千多人的覆灭,以及魅的芳消玉殒,再至如今自己为毒所困,所有的不幸的开始全因那个人。是他将自己一步步推向了地狱的深渊,让自己再也无路可退。幼时种种对他的孺慕之情早已化为如今全然的怨恨与仇视。
      “葬花?”他试探着将自己的声音软化,可却依旧冰冷如昔。无奈之下,他只好放轻脚步,缓缓的向角落的女子靠近。然而他不知,即便他步履再如何个轻巧无声,却依旧如一记记重锤,打向角落中惊惶之人。
      暗淡无光的双眸惊恐的看向她靠近之人,急急抱紧头,如疯子般惊叫而起:“葬花乖,葬花不跑,不要打葬花!葬花不跑,葬花再也不跑了。”
      她是害怕的,使命的在昏暗中向墙根紧贴而去,然而即便如此,她却如一条拖着残尾巴的鱼,无法随心所欲,那平摊的裙腿,依旧摆在那儿,一动不动。
      顾晖微怔,目光抚过葬花蓬乱的头颅,停留在那有些空荡扁平的裙管,满是震撼。她的腿……
      “我不跑,不跑,再也不跑了!”葬花依旧喃喃着,似乎条件反射般,只要一有人接触她,她便要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只是她这个样子,就便是放她机会让她跑,只怕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更何况这人似乎已成痴儿了。这样的人,戈清扬还会要吗?她对于戈清扬,除了成为一个累赘,绝对不可能对他有任何益处的。
      但真要带她走吗?顾晖有些迟疑。然而昆山山主的嘱咐却又深深印在脑海。若未完成任务,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要承受的痛苦是什么。万针扎心的痛苦,他不想试,也不愿去试。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将葬花带出。
      挥指如急雨,在葬花惊恐的双眸渐渐放大之时,迅速的点上她的睡穴,让她彻底的安静下来。半蹲下身,单手一捞,毫不意外的感觉自己手中的女子轻如鸿毛。如这般消瘦如枯柴,若不轻如鸿毛,那才叫稀奇呢。
      步如疾风,穿过方才走过的每一个洞口,急急向外奔去。他倒是想看看那个重情重义的杀手究竟有何不同。
      ……
      远去的梆子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却是昭示着众人,夜已过三更,该熄火休息了。屋外的虫鸣声间或的响起,像是不甘心般,四处呼唤自己的同伴。
      “公主,该休息了。”侍女小心翼翼的劝息着,生怕再大一点声就要将眼前这个如月宫仙一般的人儿给惊跑了。
      谁能想到,如这般个宁静无波的人儿也会有那般疯狂的举止,如同鬼神附体般,惊得旁人险些将巫师给唤来为她看看。
      自候爷不见的那一刻起,她便不曾停止过寻找候爷的脚步。从城东到城南,从城北到城西,就差掘地三尺了。她是丝毫不知疲倦的到处奔走找寻着,却也还惨了身后的一帮奉命保护她的随从们,真真给累得直不起腰板。若非是向爷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一掌将她打昏的话,只怕她此时还是在外边张惶的四处奔忙着。
      不过她现在虽是恢复了正常,安静了下来,但是,这种安静未免让人也太不安了,像似个就将要消失之人般,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讲,就便是呼吸,也是轻的让人心惊胆颤。她因该没事吧?侍女不安的想。
      烟萝只是轻瞥了眼身旁的侍女,空灵的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看得让人揪心。这眼神,幽幽的有如深潭,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啊。侍女被突然闯进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烟萝依旧没有发话,螓首微微一偏,双眼空寂的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中的黄梨木打磨圆的佛珠。
      “公主,该休息了。”侍女再次小心翼翼的再次劝息着。虽说眼前之人是少见的美人,爽心悦目是不假,会看得自己脸儿红,心儿跳也不假,但也不是代表着单单这么看着她就可以不用睡觉了。哎,做侍女的真是不一般的命苦,两眼都要打架了,却还得硬撑着的站在这儿,明天一早起来,自己便会如同一只猫熊,顶着两只黑眼圈。
      烟萝依旧未语,只是紧紧的盯视着烛火,良久良久,久得侍女都觉得自己可以站着睡觉时她终于发话了。
      “你累了,先去歇息吧。”语音清清淡淡,柔柔的,比夜间的清风还要来的轻柔,听得旁人酥酥软软,麻麻痒痒的。
      “啊?”侍女于半梦中醒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烟萝柔和的侧颜,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时候。美人之美,在于色,在于声,在于味,在于行,在于心。不好,心跳又加快了,脸又开始涨红了。
      “不用服侍我,你也累了,先去睡吧。”烟萝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转而对向侍女,扯着唇,淡含着笑,轻轻而语。
      “哦。噢。”完了,完了,我一定会窒息而亡的。深呼吸,记得深呼吸啊。侍女涨红着脸,迅速的转身,飞也般的逃走了。娘啊,我再也不靠她那么近了,谁受的了啊。今晚我又不用睡觉了,谁来救救我啊!
      烟萝有些怪异的看着侍女逃命般的身影,有些不解。转而又对着摇曳的烛火光,静静的看着,看着,再次放空自己所有的思绪。将自己心绪隐藏,不去想任何事。
      时间依旧漫漫的流逝着,屋外的虫鸣依旧叫响着,夜沉静的让人有些恐慌。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向厅堂步步走来。烟萝心下蓦然一紧,手中佛串啪了一声从她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但她却置之不理,而是急急起身,转身看向推门进来的人。眼前一花,也不知是不是盯视烛火太久的原因,泪如珠串,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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