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解铃还须系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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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仪看着小心翼翼地跪在她身前为她诊脉的两名太医，还有旁边几个表情严肃的人，被弄得哭笑不得。
话说，只不过晨早起来用膳时，吃了个珍珠丸子，感觉有点恶心，就被家教甚严的相公看在眼内，忙不迭地让梁公公请来了两名太医。
其实也许就是轻微风寒之症，俗称感冒。
云绕向香堇细声嘟哝了一句：“要是让我诊脉，一下子就能诊断出来了。”
香堇假意责怪地轻推了云绕一下，这话要是入了太医院这两名最资深的医官耳中可是得罪了。
只见两位年过半百的太医神情严谨地各自诊脉了一番，又问了几句寻常的问题，互相讨论了一番，突然脸色一松，像中了□□大奖般跪在康熙面前齐声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这可是喜脉，已经怀有二个月身孕了。”
康熙听后，难得地怔忪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喜悦之情毫无保留地表露在脸上，两步作一步地走到芳仪身前：“芳儿，我们的孩儿回来了！”
身边几个贴身的宫人也开心得喜形于外，梁九功和香堇一直服侍过来的人，看着自家主子经历那么多曲折，总算再次盼来了希望，都感动得红了眼眶。
到底是梁公公老练，支退了众人，芳仪还看见云绕使了个坏坏的眼色，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芳仪的心却咯噔了一声，看着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双手也缓缓地回抱了他。
“嗯，我们的孩儿回来了，真好。”
中宫有喜的消息当日就在宫里传了开来，朝野上下欢喜一片。大清历来有嫡庶之分，中宫有喜意味着大清的嫡子失而复得，而皇上向来对中宫特别厚爱，自然这个嫡子更加备受关注。
尚在汤泉宫休养的太皇太后听见喜讯，也命身边的苏麻喇带来了贵重的彩头。
芳仪见到苏麻喇姑姑的时候，她还说太皇太后闻见中宫有喜，身体更加精神了起来，盼着不久之后能见上曾皇孙。
在寒冷的冬日里，皇宫却异常地喜气和热闹。
只有芳仪心里才明白，这个孩子的来临意味着什么。
但如果命中注定她这个错入时空的魂魄，终究要在那个时候灰飞烟灭，这个孩子她拼尽全力也会守护平安降生。
他能代替她，陪伴着日后没有了赫舍里芳仪的爱新觉罗康熙。
屋外传来了那几个丫头的声音。
“娘娘现在怀有身孕，我们得更小心侍候着，绿珠你待会就把煎好的安胎药服侍娘娘服下，云绕姑娘，你也得改改你吵闹的性子了，娘娘最近嗜睡，别打扰了她安寝。”
“想不到我这次能赶上芳仪姐姐的孩子降生，太好了！”
“绿珠？”香堇提了音量喊了一声。
“哦…香堇姑姑，奴婢这就去。”听见绿珠那小碎步离开了。
香堇一边责骂一边和云绕走进来：“绿珠那丫头到底是怎样了，最近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芳仪在屋里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心里也对绿珠起了关注，便唤来香堇。
“香堇，你可问过她是不是心底有别的事情？”
“自然是问了的，可是绿珠那性子从来什么都不愿意多说。”香堇答道。
云绕一屁股坐在坑桌另一边，抄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嘴上还粘上了白扑扑的粉儿，口齿不清地接了话：“那肯定是有事才会这样啊。”
芳仪算是听出了些端倪：“云绕，你最近和绿珠的丫头感情不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云绕突然被糕点噎着说不出话，好在香堇机灵急忙倒了杯茶水给她，这才把糕点下了胃。
“唉，这件事呢，我本打算先待事情再发展一步再告知芳仪姐姐的，眼下也瞒不着了。”
云绕这么一说，芳仪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可也没有催促她把话说清楚。倒是香堇却急着想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天我在宫墙上坐着晒太阳，然后发现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绿珠竟然和钟粹宫的宫女走在一起了，那个宫女还以姐妹相称…”
芳仪心沉思了一下：“静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云绕点头：“就是她，我在你身边日子也不短了，自然是见过的。”
芳仪理了一下头绪：“钟粹宫的宫女和坤宁宫的宫女走得那么近，还以姐妹相称，看来是在谈一些有趣的事情。香堇，你暗中查一下绿珠和落霞的身份。”
香堇领命走了出去。
“云绕，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跟我说说那天的事情。”
云绕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我看得出绿珠是不愿意跟那个以姐姐相称的宫女走的，她好像很怕她，我原本想跟上去，但是皇宫是没有遮掩的地方的，我不好跟得太贴，最后她们只是在宫门拐弯处稍停留了一会便各自离开了。我最近一直跟着绿珠，倒是没有发现她再和那个宫女联络。”
芳仪有些不明白，或者可能她们真的只是姐妹，只是各为其主分配到了不同的宫里做事。也许那天落霞只是单纯地带了些家中信息给绿珠，而且那些信息并不是那么好…
再多的猜测,也掩盖不了心里逐渐加深的猜忌.
落霞本是钟粹宫静妃身边的人，静妃的心思，她何尝不懂。
一个钟情于天子的女人，得不到爱的回应，自是万念俱焚。要是想在这个深宫稳住自己的脚跟，除了皇帝的宠爱，娘家的支持，就是诞下龙凤。
只是静妃此时，娘家虽被牵连，但百年根基依旧牢固，后宫之中，除了中宫的自己，谁人敢不对她百般的谦让。
怕就怕…
她不满足现在所拥有的。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赫舍里芳仪，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孩儿，必让她万劫不复！
“芳仪姐姐，莫怕，这次有我在，必护你。”
云绕似是看穿了芳仪的心思，坚定地说着。
云绕那认真的神态换来了芳仪轻松一笑，至少，此处护她的人如此多，玄烨，大皇兄，香堇，云绕…这生，也许相见之日不多，但足矣。
“云绕，你陪伴你师傅左右，是否曾听说过人死后魂去何处？”
云绕虽不解芳仪怎么突然有此一问，但她还是尽心地回顾了师傅曾经胡扯一通的话：“师傅曾说人死后按规矩还是得走一趟地府，经审判，判定其人生前事事，判定其人生后该通往何道。凡人也不必自扰，做好人，身正心安魂梦稳；行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你若不疑，人间不寒。你若不离，世界不远。你若不恨，苍天有暖。你若不语，四海升平，生前凭善而走，生后莫问前尘。”
芳仪摸摸云绕的发髻：“也对，此生走好，何盼来生。”
“哈哈，看来芳仪姐姐比我更缘，师傅每次和我谈人生大道理时候，都说鸡和鸭说。要是你和师傅畅谈人生，师傅一定大感安慰。”
“想当年，我也如你般无忧无虑，只是经历事情多了，人生的觉悟似乎也高了。”
芳仪轻轻地摇了摇头，发髻上的珠子相互碰撞，似乎认同着这番话语。
外面细碎生涩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细细听着比往常多了点不稳.
芳仪取下手帕示意云绕噤声.
云绕日常虽然天真懵懂,但也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芳仪姐姐心中自有盘计.
此时,去取安胎药的绿珠回来了,从精致的食盒捧出那褐色深不见底的药汁还微微冒出白烟,在这寒冷的天气,从不短的距离要保持温热过来,可见特殊食盒保温的奇妙之处和需要宫人一丝也不得耽误地送过来.
绿珠的手因为寒冷都乏红了,她跪在芳仪面前,头不敢抬,手捧着精致的瓷碗高举在头上,因为太冷,那小手还在打颤.
香堇在时,因由香堇传递过来再服用的,可是香堇方才被她打发出去了.
芳仪静静地看着那碗安胎药,渐渐白气不盛.她不急着拿过来服用,云绕绞着手,一时间倒不知道眼前她一直觉得温润娴熟的皇后姐姐,眼里却有从未见过的凌厉和算计,只是那么一瞬间,在那长长的睫毛轻颤,转眼凌厉不见了,而是漠然一片.
“绿珠,你来坤宁宫多久了”
绿珠不明白,心底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尊贵身份的人突然会问这个问题,还在高举的手酸得更加在颤抖:”回皇后娘娘,奴婢已不记得来宫中多久了.”
芳仪这时拿过安胎药,在嘴边轻轻吹了一下,看绿珠的小身板僵直地跪着:”起来吧.”
绿珠跪久了的膝盖有点颤巍巍,还是恭谨的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想来本宫来坤宁宫已经很久了,久得也忘记了到底有多久了.甚是想念宫外的父母亲,家里的兄妹.”芳仪眼神很飘忽,’似乎真的想念起家中往事.只是又不经意地问道:”听说绿珠有个姐姐”
听见这话,绿珠吓得咚一声跪趴在地上.
“绿珠,怎么又行礼了”芳仪把那微凉的安胎药递给了云绕,口虽这样说着,却没有让绿珠起来的意思.
云绕看着趴在地上那发抖的身体,苍白的侧脸,想起她入宫以来与绿珠打闹的日子,于心不忍:”绿珠,你还不快把事情说清楚,在这宫墙里面,还有谁比皇后娘娘更能帮你,如果你有苦楚你如实告来,何苦要去犯傻事.”
绿珠强忍着听见这话终究是恐惧得哭了出来:”皇后娘娘饶过奴婢,奴婢虽受有心人利用,但是从未曾做过对不起皇后娘娘之事,是….是….是静妃娘娘身边的落霞…她是奴婢的姐姐….”
她的命，是属于钮钴禄家族的。
她出生在一个清贫的村落。一家五口，父亲因赌瘾欠债不还被活活打死，母亲身染重病没钱医治，下有弟妹二人巴巴地望着她，只为饱一顿饭。
落霞是她父亲前妻的女儿,与她同父异母,向来善于心计。她一直怕她。但是在那落魄的日子，落霞也一直和他们艰苦走来，并未有怨言。
为了活命，她在香火鼎盛的寺内偷了供品，惊慌地抱着那些供品逃出了寺庙，却不慎被人发现，一路追赶。
她不小心撞跌了一个尊贵的小姐，她的衣裳很美，像绣了金丝线，隐隐发光。
这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的奢求。
原本她以为，她要被活活打死了。可是，那个尊贵的小姐却救了她，甚至救了她重病的母亲，让她和弟妹不用再挨饿。
小姐把她带回了她的家，她的家很大，大到她常常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小姐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可是那些穿着华服的人，眼里面没有一丝亲情的温度。
小姐的父亲，她见过很多次。可是那不属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溺的眼神，更多的是贪婪和利诱。
可是小姐却不像她的父亲，她有着善良和慈悲。她愿意跟着她一辈子，侍奉她左右。
“小姐，绿珠的命就是你的了。”
那时的小姐，只是看着很远的地方，轻轻地笑着，并没有理会她的承诺。
落霞善于计谋，她更深得小姐和小姐父亲的喜爱，于是小姐的父亲就安排了落霞近身侍候，而她就在柴房一直在劳苦，直到…有天她终于又被利用的价值，才在那个柴房走出来了。
现在，她的命，要还了。
她的母亲还有弟妹还在钮钴禄府上，自从她被召入宫中，安插在坤宁宫，她就隐隐知道其中的用意。
那日她的姐姐落霞便来找她,并以娘亲为威胁带她至钟粹宫,她跪在那个曾经善良和慈悲的美艳女子面前,惊慌之中只瞧了一眼，到底是什么，让她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变得越来越像她的父亲。
她很熟悉那种眼神，一个人，一旦有了欲望，失去了自我控制，就会变得如此狰狞。
就像，当年她染上赌瘾的父亲，眼里掩不住的无尽的贪求与欲望。
“绿珠只求娘娘保我家人一生平安。”
绿珠向眼前同样一身华服的女子叩了三个响头，直起了身子，比来时，多了一份决然。
可她踌躇了很多天,她一直没有去做,她不想,因为在坤宁宫,她又在感受到曾经落魄时所期盼的温暖.这坤宁宫的主人从不曾责备这宫里的每一个人,还时时让香堇姑姑打点她们的事情.这样善良之人,她即使赔上自己和家人的命,也弥补不了糊涂事的错.
方才她去取安胎药,看见香堇姑姑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似乎有急事需要她去打点,她想着现在就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可是她拿着拿包药粉,一直都没有倒下去.
她知道一旦倒下去后的后果,一旦东墙事发,她的家人也是会保不住.她犹豫了.匆忙之下,她把药粉连同安胎药的药渣一起倒了,连忙把安胎药放入食盒呈上.
芳仪听着绿珠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事情，很久，久得绿珠也不敢哭了，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等待着被拖走，消失在这深宫之中。
芳仪叹了一口气：“你退下吧。这事情终究本宫和钮钴禄之间的恩怨。你虽被利用，却未曾下手，但你终究是被动摇了，本宫无法让你再留坤宁宫，但会妥善安排你出宫，也会把你的家人妥善安排出来，一句皇恩浩荡，总是可以把他们从钮钴禄家族接走。你下去吧。”
绿珠听见这轻轻淡淡的话语，竟然不敢相信皇后娘娘会饶过自己，那命悬一线的几条性命，竟被几句话就轻易放过，她不但放过了自己的贱命，还想办法把她的家人从钮钴禄接走，这样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绿珠重重地叩头：“多谢娘亲不杀之恩…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奴婢不愿出宫，愿誓死保护娘娘…”
芳仪被没有动摇：“你走吧，钮钴禄对你有恩，终究是难堪。去吧，本宫会让香堇妥善安排。”
云绕这一刻深刻体会到这宫廷内纷争何其让人心生凉意，她看着那抹瘦弱的身体颤抖地一直退了出去，几次踉跄虚弱得想倒下。
再看还端坐着的芳仪姐姐，似乎并未曾被这匆匆而走的风波所影响。
“芳仪姐姐，你有何打算。”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与钮钴禄的恩怨，是时候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