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靡殇》我叫暮九

1、01天宫贺寿

　　云兴霞蔚，绯瓣婆娑。
　　幽然清素的院落中绽放霓虹，漫天桃花舞动嫣然，时而缠绵锦簇，时而翩跹若梦。
　　单掌结印双指掐诀，时而凤翥龙翔，时而娉婷袅娜。

　　月落斜倚在一旁的假山上嘴尖噙着笑意等待着。
　　若她没记错，操阵少女摆弄的阵法叫桃花阵，由鸿蒙时代的诛仙剑阵衍化而来。只不过用桃花代替剑，所有暗藏杀机的剑招也由桃花所呈现的幻象取代，好看是好看，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拈花飞雪接下来是暗香疏影，向后滑翔两步再转三圈……”操阵少女自语。
　　“一，二，三，啪……”月落轻敲假山石。

　　“哎哎哎……”
　　这套阵法月落见少女练习了好几日，旋转的动作一旦超过三圈，少女脚下的步子就会不稳跌落下来。

　　月落敛了笑意闭目养神，心道这般小脑不发达运动协调能力差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月儿，摔疼了没有？”沉沉的柔柔的男子嗓音。

　　月落闻声探去，男子正轻柔地拂着少女衣裙上的尘土。二人周身笼罩着云雾，面色看不真切。但因着这是月落的梦境，她能听到少女的心声。
　　比如此刻，少女又春心荡漾了一番，将她师父的天人姿色暗叹了好几遍。

　　少女思慕她的师父已久，整日谋划着如何成功踏上她师父的床沿子。
　　月落对她万分钦佩。能为了个床沿子处心积虑到如斯田地，委实不嫌累得慌。

　　然少女并不能如月落这般感受到她师父的心绪，所以少女尚不知道她师父对她的情意亦并非纯粹的师徒情。
　　倘若少女能鼓起勇气将她师父直接推到，月落认为，少女的胜算很大。

　　只不过，照戏本子里的情节来断，自古以来师徒恋都没得什么好下场。
　　月落不禁扼腕，人生苦短佑你们缘深吧。

　　屈指一算，时辰差不多了，月落闭上眼，等着从梦中醒来。

　　.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殿下，该起了。”

　　月落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迷迷瞪瞪地辨着东南西北。
　　辩清了是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没错，萎靡地舒了一口气。

　　一向贪睡的她近来益发觉得睡觉是个辛苦活，还好梦里的是个和平年代，用不着打打杀杀，要不非把她累死。

　　小叔说当初她到凡世历劫伤了根基，才会落下入睡后潜到别人梦中或是别人正在经历的事情当中的病。奈何她寻遍了四海八荒各路神医，竟没寻到一个能治好她潜梦的人。

　　她回归仙界已有几千年之久，为何到近段时间才频频发梦？
　　这让她很是费解。

　　对此，月落的小叔是这样说的：“大约，大约是潜伏期过了。”
　　“潜伏期是什么？”她懵懵懂懂。

　　“哎呀，这都不懂，”敲了敲她的头，“很多病初发的时候都没甚症状，没有症状的这段时间就叫潜伏期。”言之凿凿的形容。
　　月落点点头，好吧，她信了。

　　“进来吧。”打着哈欠嘟囔一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仙童领着两位宫娥。
　　“殿下，这是今日参加天君寿宴的华服，”仙童说，“您要的上灵珊瑚在院里。”
　　“好，知道了。”

　　今儿个是七月初九，天君寿辰。

　　几日前月落接到天宫送来的请柬，原没打算去，本是她不喜热闹，再加之她从壳子里出来这万八千年，前头的三千多年游走于神魔两族轮番学习，后头的一千年在凡世历劫，重归仙界的这几千年则猫在司命星君的天府宫里攥写凡人的命格。

　　于是乎，她虽贵为神女，在阖族中的资历却堪比鸡雏。
　　阖族中她认识的人很少，能称兄道弟的更是少之又少。

　　其实月落为人并不孤僻，她活泼好动，喜好结交朋友。奈何阖族上下敢同她交朋友的人寥寥无几，全然因为忌惮她父神龙岷真神。

　　凡人有句话讲得好：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
　　神仙亦不能免俗。

　　在月落的拼爹生涯中，她委实拼遍四海八荒无敌手。
　　只不过一千年前为了将凡世与四海八荒隔离开来，她父神耗尽修为与天地融为一体。自此，四海八荒至高无上的嫡神女一下子沦落为孤神女。

　　照世俗推断，失了父神这座大靠山的月落应饱受世态炎凉，遭阖族上下摒弃。
　　然，月落并没有因为父神的辞世而动摇傲立九天之上的地位，本是她不但有个拼遍四海八荒无敌手的父神，还有拼遍四海八荒无敌手的叔叔和婶婶。

　　上古神祗万万年以来陨落的陨落避世的避世。许是老天爷为这无人治理的世间感到堪忧，故在天地间又孕育出三位可以统御世间的真神。
　　月落的父神正是三真神之一的龙岷真神。
　　而她的叔叔婶婶，正是另外两位天地孕育的白啓真神和凤秦真神。

　　.
　　一个时辰后，琥珀玄镜中，黛色长眉凤眼轻挑，肤如凝脂唇若点樱，及腰的长发肆意飘洒，头顶用白玉簪随意挽了个发髻。
　　月落左右打量着自己，觉得还不错。换好一袭绛紫色华袍踱到院中。

　　恭候在院中的小仙童名唤阿昌，是一只菖蒲精，负责月落起居琐事。
　　此时阿昌正笑吟吟地对着院中红灿灿的上灵珊瑚，啪嗒啪嗒流着口水。

　　“怎的，你瞧上人家了？”阿昌红了红脸，忙地垂下头，“你还小，毛头小子这般好色怎么行，等你长大些，姐姐我自然择个漂漂亮亮的水草给你。”
　　“……”

　　月落踱着步子将这株高七尺长九尺的上灵珊瑚打量了两圈，蹙眉道：“还有没有再大一点的？这株有些寒酸啊。”
　　阿昌抽了抽嘴角，揭了把汗：“殿下，这大约是东海里最大的一棵了，少说长了几万年。”

　　“唔，这样啊，”点点头，又疑惑道，“那十几万年和几十万年的都去哪了？”
　　“……”

　　据阿昌所讲，十几万年的上灵珊瑚早就修成人形了，根本不在海里。
　　月落不懂这些，想着阿昌同上灵珊瑚都是水里的植物，自然要在行一些。于是她没再拘泥于这株珊瑚寒不寒酸，揣进乾坤袋。

　　“小神拜见白啓真神。”

　　月落收好袋子，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小叔叔怎的来了？”
　　白啓饱满的笑意僵了僵，懒得同她计较，道：“不是你约的叔叔我今日陪你去天宫随份子？”

　　“哦，这样啊，我忘了。”
　　“……”

　　.
　　天宫，寿星台。
　　琪花瑶草密密叠叠摆了好几层。宴席早已布置妥当，一水的白玉鎏金餐具摆放整整齐齐，迎着烈日炎炎，明晃晃的十分刺目。

　　宴席旁，几个柳腰翘臀的仙娥奋力擦拭着各自手中的同一个盘子，不时交头接耳，脸上一阵红过一阵。

　　一仙娥道：“我听闻，今日灵族白夜帝君也会来。”
　　一仙娥道：“真的吗？我还从未见过这位新继位的帝君，不过听青云姐姐说，白夜帝君是如今四海八荒第一美男。”

　　一仙娥道：“那是自然，白夜帝君本就是九尾白狐，天生姿色不凡，加之他为人谦和，阖族上下思慕他的女的母的雌的能从九重天排到昆仑山。”
　　一仙娥讶然，蓦地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又一仙娥凑近跟前，捡起一个盘子使劲擦，道：“可白夜帝君不是同神女订了亲吗？”
　　一仙娥撇撇嘴，道：“神女三千岁时龙岷真神便定了这门婚约，到现在又过了几千年，要成亲早该成了。”

　　众仙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交换完眼色后，齐刷刷地掏出小镜子整理着妆容。

　　.
　　太阳星君今日格外卖力气，不到巳时，日已冲顶，红彤彤的像块掰开的烤红薯。
　　早到的仙僚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纷纷躲到阴凉处避着异常璀璨的日头，边嗑着瓜子边交流着八卦，乐不思蜀好不开怀。

　　这方扶桑树荫儿里，上升星君携着两位仙僚聊得格外热闹，时而兴味盎然，时而掩嘴窃笑。

　　一仙僚道：“听说神女前几日也接了帖子，她历劫回来已有几千年了吧？我还从未见过她。”
　　另一仙僚道：“我听说神女当初在凡世厉情劫不大顺利，至今未走出情伤。”

　　上升星君嘎嘣嗑了个瓜子，噗地一吐，方慢悠悠开口：“莫妄言，龙岷真神陨落前就对四海八荒下过禁令，禁止提及神女到凡世历劫的事，你们可是都忘了？”
　　两位仙僚忙地拱手作揖道：“多谢星君提点，小仙失了分寸。”

　　不消半刻后，一仙僚转了转眼珠，拱手道：“星君可对那位享誉四海八荒第一上仙的陌溪言有所了解？”
　　上升星君扬了扬眉角，一副“你问对人了”的形容，压低声音道：“本君自司命星君那里略有耳闻。”

　　另一仙僚疑惑：“陌溪言？没听过。”
　　一仙僚道：“这位上仙生不逢时，正赶上真神封了神界的那几千年，不然早就飞升九重天了。他正是，咳咳......”说到这里住了口，意味深长地望了望上升星君。

　　上升星君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哪儿说哪儿了，你们要说出去，本君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