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同人]妈妈（2010版）》秦落

1、楔子

　　星之圣地。
　　最后一抹斜阳也从天边坠落，黑暗骤然降临。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高耸的雕花石柱上，夜在他满是皱褶的面上投射出深灰的阴翳。老者蓦地抬头，目光所及一片淡紫的光束。
　　那光隐隐似要撕破空间，虚空中分割的声音就像厉鬼的呐喊。
　　老者叹出口气，缓缓从石柱上跳下，然后走到光束的面前。淡紫的光晕移到面上，清癯的面容居然显得莫名森寒。
　　他慢慢地说：“好久不见了，七代。”
　　苍老的声音宛如喟叹，平白无故给深黑的夜增添了几分荒寂的无可奈何。
　　淡紫的光束好像跳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凝结出一抹人影，先是模糊的，接着缓缓变得清晰。
　　那是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少女。老旧的长袍将她从头包裹到脚，只露出一双紫金的异色瞳仁。她略略弯了弯眼角，似乎在笑。
　　老者抿唇，细看去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竟像在微微颤抖。
　　少女靠近两步，倾身抱住老者。老者浑身一震，双手的颤抖传至全身，他倏然觉得面前是望不到头的黑暗，比之从前见过的一切尤甚。他甚至无法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少女的身体冰冷如沼泽，但他无法挣脱。就像附骨之蛆，缠上后再无法摆脱。
　　他的喉咙里咯咯两声，耳边一阵又一阵的轰鸣。
　　老者已经活了很多年，他有时候甚至无聊到觉得死了也是解脱。但此刻，当真正与死亡要正面接触的时候，老者第一次感到恐惧。
　　少女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微弯的眼角，就像过于遥远的月牙。她歪歪头，声音清脆如玉落银盘：“好久不见了，初代爷爷。”
　　初代面色惨白：“你……”
　　“很出乎意料是吗？实际上我也没想过我居然能够回来耶。”被叫做七代的少女打断对方的话，煞有介事地往旁边踱了两步，边睁着双灵动的眼睛瞅过来。
　　“我……”
　　“放心，我不是回来报仇的。或者说，也没兴趣报仇。”七代眨巴眨巴眼睛，看不出是怎么移动的，人已经轻飘飘落到了最高的石柱上。从左数第七根，从右数第七根。她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盯住初代：
　　“惧怕比自己强大的人是正常的。特别是像你们这样本就被人惧怕的存在。我想你们肯定会有这样的想法：如若你们都算是怪物的话，那我不就是怪物中的怪物？我明白的，这是谁都会有的情感。”
　　“七代，你……”
　　七代摇头，手伸到唇的位置悄悄嘘了一声：“不过说起来，这次去‘禁忌的世界’，我倒是得到了不小的收获呢。呵呵。”
　　初代一怔：如果有别的吸引她的东西固然好，可……
　　七代索性撩开下摆径自坐在了石柱上，夜风拂起老旧的长袍，那下面竟然直接露出了两条细长小腿。映着遥远的月光星芒，小腿上紫红相间的印记分外明显，猫眼一样，在黑暗里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她没来由地叹息：“今天的星星，很漂亮啊。”
　　初代随着她的动作抬头，然而高远的天幕，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少女的眼里闪烁着透亮的晶莹，紫金双色的眸子，就像镶嵌在白玉上的钻石，闪闪发光，又像夏日里澄澈的湖泊，干净平淡，无一丝漪沦。
　　她说：“通灵人大赛，又要开始了。”
　　初代怔住，背脊上陡然升起一阵寒气。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但少女被蒙住的面容看不出表情。或者说，即使不曾蒙住，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哈，决定了！”
　　仍旧在发呆的初代被这句话拉回神，他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星之圣地的台阶上，面对着圣灵魂，白色的长袍散发出浅淡的银光，柔和到单薄。
　　初代试探性地叫：“七代？”
　　七代回过头，挥了挥手：“回头见吧，初代。”
　　初代一怔：“啊？”
　　七代撩开长袍，飞舞的袍带在背后拉出的暗影有如恶魔展开的羽翼。巨大而深沉，似乎望不到尽头，涵盖了一切。
　　包容一切的黑暗。
　　纯粹的玄。
　　七代回过头，金色的左眼对上初代：“喂，不要打扰我哦。初代。”
　　初代全身一颤，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与战栗的灵魂，强作镇静地点了点头。
　　七代又跨前两步，初代只听到对方悦耳的笑声慢慢响起，然后，就消匿在圣灵魂中了。
　　圣灵魂淡色的银光照在初代的鹤发上，刚才发生的所有，恍然若梦。
　　天边闪出一丝鱼肚白，在刹那金光笼罩长空的同时，一抹同样穿白袍的影子出现。
　　那是个长相极为粗犷的男子。金棕色的眼睛，看得出里面埋藏的不可一世的狂傲。他朝初代颔首示意，接着又将目光移向圣灵魂：“初代大人，我刚才似乎闻到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了——她回来了么？”
　　初代转过身，眼里空荡无一物：“嗯，她确实回来了。”
　　男人蹙眉，浓重的火光燃烧在身边：“那个怪物，居然真能从禁忌的世界里脱离。”
　　初代说：“我以前便说过，她是故意让我们封印的。”
　　“什么意思？”男人身边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响声，眉头皱得死紧，“该死的！既然封印没有用的话，我们就把她彻底抹杀！之前还顾念着同是通灵王所以没有下手，我倒不信，集结了……”
　　“算了吧。”初代突然开口，老迈的面庞被初生的熙日染上层淡金。他的眼珠也闪烁着淡金，透亮明澈，有种通达于世的淡漠。
　　“……初代大人？”火焰熄灭，男人有些不确定地反问。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初代又重复一次：“我说，算了吧。”
　　“初代大人，您难道忘了当初……”
　　“我说算了，五代。”初代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封印过她一回了，而她也愿意不计前嫌地不找我们茬儿。这样争斗恐惧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何必始终抓着强大与弱小不放？世间一切都早已注定，我们这样做，又是何必？况且，你真的认为，你能胜过她，或者，你真的认为所有的通灵王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五代愣住，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千年前封印对方时那张高高在上的笑脸。金紫异色的双眸，叛神与帝王，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无法进入她的眼底。
　　她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需要，什么，都看不上。
　　所以痛恨，痛恨强大的只能被瞻仰的自己在她面前连最劣等的渣滓也不如，痛恨她那种自以为是的高傲表情，更加痛恨的，是她总是勾起的削薄唇角，以及各种各样的矫揉造作。
　　明明是冷血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作出副悲悯众生的模样？明明是无情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作出各种或惊讶或可爱的表情，明明，只要看那双从来都不起波澜的眼睛，就可以明白一切的……五代闭眼复睁开，他终于转身，长袍挥动发出巨大的碰碰声。
　　初代还是站在原地，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升至高空，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前方，像是什么都在看，又像什么也没看。
　　星之圣地，寂静无声。
　　仿佛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