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夜》说书生

3、穿越2

　　血月高悬，漫天无星，夜风中都夹着厉鬼的呼嚎声。京都城内家家门窗紧闭，只有零星的白纸灯笼随风飘摇，似鬼火一样阴森，整座城显得死气沉沉。
　　自从大别山上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妖怪酒吞童子后，京都的人们日子便艰难了起来。这妖怪法术高超，毫无畏惧，性格更是残忍至极。经常有他抓了姑娘生吃其血肉的传闻流传，不管是贫民，还是乡绅氏族，家里都丢失过姑娘。而他更是集结了一大帮的怨灵恶鬼在大别山上建造宫殿，每月十五便要夜游一次，称为“百鬼夜行”。
　　今夜，正是月圆之夜，人们都瑟缩在衾被中，祈祷天快点亮起来。而此时，在城郊附近的一户旧宅中，门廊里侧卧着一个年轻男子，白色狩衣，束发高帽，清秀俊朗。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眼尾含笑，眸光却是冰冷，修长的手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此人就是平安时代最受人敬仰的首席阴阳师安倍晴明。
　　晴明正悠闲地躺在门廊里，喝着清酒，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绺头发，好不惬意，完全没有生活在妖魔纵横的世道里的惶恐与担忧。抬起头望着那轮血红的圆月，眸光深邃波澜。
　　在他正出神的时候，就听到“哎呦”一声，门口处一个身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尘土，要走进来。
　　左侧的门板自己向内打来，转过来时门上赫然一张人脸，一张巨大的、占满整张门板的老头的脸，然后一个苍老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源博雅大人来了。”
　　说话的是晴明的式神，门神君，来人是晴明最好的朋友，源博雅。
　　“你要被门神君吓到多少次啊？”晴明轻笑着问，眼中满是促狭。
　　“你实在不该让门神君在夜里继续工作了。”博雅走进门廊，将手里的两尾鱼递给台阶下垂手而立的素衣女子。
　　“博雅君又去钓鱼了吗？”素衣女子问道，边提着鱼向屋后走去，“烤着吃吧，正好下酒。”说话的是晴明的式神之一，天一姑娘。
　　此时，刚合上的门板又向内打开，门神君的脸似乎比刚才要红了点，“老夫正是有了这张凶恶的脸才能做好看门的职务，自然不比姑娘家赏心悦目。老夫每日从不合眼，尽心地看守着晴明大人的家宅，吓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心术不正的人老夫我一眼就能看穿。不是我自夸，想当年……（碎碎念）……（碎碎念）……”
　　博雅在晴明的对面盘腿而坐，端起面前的白瓷酒杯喝了起来，“门神君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是啊，都快一百年了，还是那么喜欢碎碎念，那么火爆的性格。大概鬼怪的坚持总是要比人类久些。”说着，清明又抬起头，看着那妖冶的月亮。博雅也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如今，京都城里人们的生活似乎变得很艰难。”
　　“你希望一切恢复如初吗？”晴明放下酒杯，望着博雅。
　　“当然，现在人心慌慌的，大家都很惧怕大别山上那位酒吞童子。似乎是个很残暴的大妖怪。晴明你不担心吗？”
　　“担心啊，所以我们今晚要去见一个人，要把她带到这里来，只有她才能化解这一切。”说着，晴明起身，走下了门廊。
　　“嗯？走吧。”
　　“走。”
　　“走。”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两人走到了山林深处，停在了溪流边。
　　“叶二带了吗？”晴明问道。
　　叶二是博雅的笛子，是博雅在朱雀鬼门处得到的。每当博雅用叶二演奏时，世间万物都会沉醉其中，不论是怨念多深的鬼怪都会驻足聆听。
　　“嗯，带了。”博雅轻轻按了按腰间的笛子，有些紧张。
　　即使和晴明一起见过许多的鬼怪了，但每一次见，都还是会紧张。
　　晴明蹲下身子，将手掌放在水面上，说道：“等水面开始晃动的时候，就演奏叶二吧。”
　　“好。”
　　博雅紧紧抓住叶二，注视着平静的水面，屏息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水面没有任何变化。
　　晴明忽然笑了起来，“博雅，你不要这么紧张呀，要换气的，不然要被憋死了。我还没念咒，不着急。”
　　博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略有些愤愤地看了晴明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
　　就在此时，博雅的一口气还没疏匀，就见水面以晴明的手为中心，一圈圈的向外荡漾开去。手掌下的水面渐渐变成了圆形的银色镜面，但镜面里倒映的不是溪边的山石树木的景象，就连晴明与博雅也不在镜中。而是出现了一个姑娘的身影，一个穿着奇异服装，满脸诧异与惊恐的姑娘。最奇妙的是，姑娘的身后，是一轮明亮的月亮，明亮的，银白色的月亮，与天空中那轮血月遥遥相对。
　　早在姑娘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叶二的乐音就响了起来。随着那浸润人心的音乐的流淌，姑娘脸上的表情也从原先的惊慌慢慢变成了惊奇。
　　但在镜子这面，目睹了全过程的源博雅不淡定了。因为他正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姑娘一点点的从那面镜子里“走”出来，准确的说，应是穿过来。
　　这姑娘难道是河神或者是这座山的山神吗？但是她穿的是什么？以前见过的河神没有穿这样衣服的，晴明到底在干什么？
　　“不要停。”就在博雅想要停下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时，晴明嘱咐道，“叶二的乐声可以在两个时空间搭建桥梁，帮助她来到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那姑娘真的完全穿过镜面，站在了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清明牵起她的手，将她从水面上拉到岸边，一脸温和地笑着说：“欢迎来到平安时代，我是安倍晴明，他是源博雅。”
　　这穿越而来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在实验楼的女洗手间里“撞鬼”了的秦墨。
　　秦墨满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吐出两个字— —天哪！
　　此时博雅已经停止了演奏，站在晴明身后。深夜的山林寂静的可以听到所有你想听的声音，但想要仔细辨认时，又什么都没有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而遥远，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或是无关紧要，不管这一切将会给未来带来怎样的颠覆。
　　显然，晴明的好脾气仅限于他脸上的笑容，因为他没有给秦墨任何喘息的，找回理性思维的时间，就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锈迹斑驳的末端带钩的锁链。
　　他将锁链穿过秦墨的胸口，用钩子钩住心脏的位置，“只有魂体可以穿越时空，所以你现在只是一缕魂魄，我们要去给你找一个身体。”
　　还没从“穿越”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秦墨呆呆的望着自己胸前的锁链和自己半透明的身子，大脑缺氧过度，晕过去了。
　　博雅走到了躺在地上的秦墨的身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晴明上前阻止了他，“晕过去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说着，晴明抬起手，对着秦墨的方向虚空一抓。就见秦墨如一缕烟雾一样飘散开来，没有了具象，被晴明吸进了袖子里。
　　博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想，晴明这样会不会过分了，毕竟人家姑娘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时空，我们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她塞进袖子里，这好像太无礼了。
　　“晴明……”
　　晴明回过身含笑望着他“没事的，走吧，现在要把她送去她该去的地方。”
　　晴明笑起来真是好看啊，眼睛像狐狸一样吸引人，望一眼就移不开了。博雅心中想着，想到坊间关于晴明生母的传闻，微微愣了一下。有什么关系呢，晴明就是晴明，至于他到底是人还是真如坊间所传的狐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始终是我的好友，这是不会改变的。
　　收拾一下心思，博雅收起了叶二，走到晴明身边，与他并排而行。“这姑娘就是你说的能够制服酒吞童子的人吗？”
　　“是啊，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大别山，去看看百鬼夜行的场面，害怕吗？”
　　博雅没说话，而是笑着走在了前面。
　　望着博雅的背影，晴明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博雅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人啊，也正因他是这样的人，才能使用叶二吹出那样神奇的乐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