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劫》小时候的小鱼

3、第 3 章

　　（三）
　　他对她说，我又将与你在一起。他对她说，在我离开的那刻起便忘记了
　　你。她高兴，她难过。她在微笑，她却哭了。上帝左手是幸福，右手是
　　痛苦。他只是用左手抚摸了她，右手伸向了她。所以他再次参与她的生
　　命，而他却从她生命中抽走了一切。

　　鲜小鲜躺在床上，她还沉浸在林伯伯回国的喜悦中。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可打了许多次电话，都传来手机关机的提示。当她再次要播姐姐电话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屏幕，上面显示出凯戈的名字。鲜小鲜心里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了，凯戈打电话了干什么。

　　接通电话，还没等凯戈开口，鲜小鲜就懒懒的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啊，本姑娘睡得正香呢，你这个人真该被拖出去枪毙了。凯戈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说，大小姐，你可不可以换个理由啊，谁不知道你睡觉时习惯把手机关掉。鲜小鲜懒得跟他争那么多，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我要睡觉了。凯戈连忙说，我下午和我女朋友分手了。鲜小鲜在那一瞬间似乎高兴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本来的平静，她说，干嘛给我说啊。凯戈好像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些失望的说，我以为你会高兴。鲜小鲜心里像被什么掐了一下，她有些慌乱的说，高兴，怎么不高兴。至少以后她不会再带两个小妖精来找我兴师问罪了。那个，没别的事儿了吧，那我睡了。鲜小鲜挂断电话，迅速的关掉手机。凯戈刚才似乎想说什么，她不希望又像上次他和他女朋友分手后说的那些话一样，这些话会使她陷入无限的悲伤中去。

　　鲜小鲜想起第一次见到凯戈时的情景。那是五年半前，她刚上初一，第一个星期去到某个军队里军训。第一天便下起大雨，所有的同学都被教官带到走廊上站军姿，男女生面对面分别站在走廊两侧。鲜小鲜站得特别无聊，就打量起她对面的男生。那个男生在当时来说真的很高，有一米七几的个子，而且很瘦。头发比其他男生长一点，柔顺的下垂，微微泛黄。这令鲜小鲜想到当时还未出走的姐姐，她的头发也是如此柔软且微微泛黄。男生抬头与鲜小鲜四目相对，浅浅一笑。即使在多年后的今天，鲜小鲜仍记得那个单纯的微笑，它就像一个印记般烙在鲜小鲜心脏的某个角落里，永不消失。

　　但时至今日，鲜小鲜对凯戈的感觉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强烈了，只剩下很淡很淡的依恋。偶尔有一件事或一句话可以勾起心痛的感觉外，她已经完全从凯戈的身影中走出来了。如同姐姐的话一样，有些人，他只是帮助你成长。这么多年对凯戈时有时无的爱情，像一个冗长的梦一样。鲜小鲜对自己说，到了梦醒的时候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这一夜她想了很多，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天都快亮了。

　　当鲜小鲜闯进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很久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空气仿佛都已凝固。说实话，她看上去简直媚到了骨子里。暗紫色的头发胡乱纠结在一起，有几根粘在了紫色的嘴唇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倦意，配上紫色的睫毛，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动人。她像往常一样缓缓走到教室角落，将所有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扔到课桌上，然后再慢慢将东西一样一样收下去。老师开始继续讲课，课堂也恢复了之前的氛围，好像鲜小鲜从没将它打断过一样。

　　由于睡眠不足，鲜小鲜双眼眼皮很沉，她趴在桌子上补瞌睡，却被一种很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弄得心烦。她努力睁大眼睛，想找到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扰人美梦。视线在周围人身上绕了一圈后，定格在了前面那个男生身上。鲜小鲜觉得这个背影看上去很生疏，虽然以前坐她前面那个男生她还不知道他名字，但印象中，他总是穿着与他自身不相称的西服，有点滑稽，甚至有几次被鲜小鲜误认为是他们语文老师。可前面这个男生，无论从身高还是穿着上看来，都与以前那人不同。可能换座位了吧。她心想。

　　鲜小鲜斜着身体，目光绕过那男生的手臂，然后她看到了声音的发源地。男生右手握着一个打火机飞快的玩转着，不时的将火机盖打开再合上，便发出了刚才那种金属撞击声。鲜小鲜觉得那打火机挺眼熟，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她的大挎包里，摸了很久才碰到那冰凉的硬块，掏出来一看，果真和自己这块一样。这是鲜小鲜很喜欢的一块打火机，ZIPPO的蓝石十字架。打火机是银灰色的，机身上有一个十字架，有镂空的花纹构成的，富丽堂皇。十字架中心镶有一颗蓝色的石头，至于那石头是什么东西，鲜小鲜一直没弄清楚。整个打火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丽，十字架又将它的浮华抹去，它有那种天然却摄人心魂的气质。

　　鲜小鲜的睡意再一次袭来，而那个男生依旧把玩着手里的ZIPPO，那声音令鲜小鲜无法入睡。她把打火机靠近男生耳朵，学着他那样将火机盖打开再合上，由于缺乏技巧，发出的声响很大。男生侧过头看到了鲜小鲜的手和打火机，一个笑容在嘴角荡漾开来。他转身面对鲜小鲜，开心的说，一样的哦。那是一个单纯的笑容，就像鲜小鲜第一次见到凯戈时那个笑容一样，干净清爽。但与凯戈相比，这个男生长得更加清秀，细长的双眼，英挺的鼻子，嘴巴很好看，脸型属于菱角分明那种。他皮肤很白皙，戴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像个单纯的孩子。虽然他坐着，但看得出他很高，怎么也得一米八以上吧。越高的人越没心眼。鲜小鲜想起姐姐说的那句话，那是姐姐形容亓七时说的。一想到姐姐和亓七鲜小鲜就止不住的心痛。她明白，自己这点儿痛和姐姐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她钱夹里还有一张自己、初五、鲜小鱼和亓七一起照的相片，是在他们四人刚上高一时拍的。那是鲜小鲜第一次去姐姐那儿看望姐姐，其实当时姐姐和亓七也没认识多久，但他们感情却异常的好。印象中，亓七特别高，喜欢穿灰色的衣服，眼睛小小的，笑起来的时候就成了一条线。他看上去就是特单纯的人，但越是单纯的人，伤人却越深。

　　鲜小鲜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去年11月9日，她又一次瞒着父母去到了鲜小鱼身边。那一次是初五打电话把她叫去的，当她站到鲜小鱼面前时，她见到的不再是平时那个拥有犀利眼神，面对自己却温柔无比的姐姐。鲜小鱼神情落寞，眼中氤氲着一层雾气，微微泛黄的头发不见了往日的柔顺，杂草般纠结在一起。她环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初五陪着她默默坐在一旁。

　　鲜小鲜轻声唤她，姐。过了很久鲜小鱼才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鲜小鲜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笑容，凄楚沧桑，看得她心像被刀割了似的痛。她忍不住趴在鲜小鱼身上哇哇大哭，她说，姐，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好不好，你不要这个样子。鲜小鱼依然保持着她的姿势，只是不住的摇头。其实从小到大，鲜小鲜从未见过姐姐哭过，但这次她却无法理解。对于她最爱的亓七，她怎么可以吝啬到一滴眼泪也不给。那是鲜小鲜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三个人没说一句话。最后，大家都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们三人都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当她们反应过来后，鲜小鱼异常迅速的跑过去打开了门。从前一天见到鲜小鱼到现在，鲜小鲜第一次见到姐姐眼神清晰起来。她听到鲜小鱼用她极度虚弱的声音叫了句阿姨后，来人便轻声啜泣起来。鲜小鱼将一个中年妇人扶到了客厅，初五低声告诉鲜小鲜，那个女人是亓七的妈妈。鲜小鲜觉她和亓七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和嘴唇。她将手中的一袋东西塞到鲜小鱼手中说，这是亓七走之前让阿姨给你的，阿姨当时以为你们吵架了，他不好意思给你。话还没说完，她便匆匆的转身离去，楼道中传来惨厉的哭声。

　　鲜小鱼紧紧抱着那袋东西，摇摇晃晃走进卧室。鲜小鲜根初五很不放心的尾随她来到卧室门口，静静看着她。她小心地将袋子中的东西取出来，是很厚很厚的一叠相片和一张信纸。看过信纸后，鲜小鱼的脸色瞬间苍白，泪水不断的涌出、滴下。她凄厉的大叫一声，将所有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倒在床上嚎嚎大哭。撕心裂肺，挫骨扬灰。鲜小鲜冲上去抱住受伤的姐姐，话还没说出口泪便流了下来，她第一次见到姐姐哭泣，却没想到爆发得如此猛烈。初五蹲在地上将相片一张一张拾起，这些都是她拍下来的，相片上亓七和鲜小鱼笑得单纯而幸福。可如今，这个令鲜小鱼幸福的大男孩却抛下了她，义无返顾的离开。初五在信纸上看到了亓七漂亮的字迹：
　　老婆：
　　我把我们以前所有的会议都还给你了，你没必要再爱我。
　　当我从屋顶纵身跳下的那一刻，我就忘记你了。

　　亓七
　　鲜小鱼推开鲜小鲜，扑到初五身边夺过相片，发疯似的撕起来。她吼道，说什么风雨红尘遇知己，说什么鸳鸯誓死永不离，骗人的，统统都是骗人的。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懦夫，我也会忘记你的。

　　鲜小鲜眼睛又湿了，虽然姐姐现在已经走出亓七死亡的阴影，可一想到去年那个时候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喊声，她仍然很难过。前排的男生递过一张纸巾来，鲜小鲜才回过神，想起那个男生一直盯着自己。她不愿意别人看见她的软弱，赶忙接过纸巾然后低下头。头发顺势滑下，遮住了大部分的脸。鲜小鲜擦干眼角后抬起头，一脸冷漠的看着男生，用她惯有的慵懒的声音说，谢谢。男生头一偏，坏坏的笑了笑说，鲜小鲜，我们兄弟俩还用道谢吗？鲜小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她努力回忆眼前这个与自己称兄道弟的男生到底是谁。

　　男生微笑的看着鲜小鲜，然后问，怎么才六年时间就把你兄弟给忘了？相同的笑容绽放在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嘴角，少年的脸庞由模糊变得清楚。鲜小鲜一拳打在他背上，开心地说，林晹，是你小子没错吧，你怎么不早说阿！别说，你还真是越张越好看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林晹嘿嘿的笑着说，早说了就不好玩了，这么多年你可没怎么变，还爱发呆。看着林晹的笑靥，鲜小鲜感觉到心里特别踏实，她收起自己的冷漠，现小时候一样半仰着头，微笑着对林晹说，林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也不先来找我。要不是看到林伯伯，我还以为你在英国泡那些金发碧眼的妹妹呢。这些年我可真的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