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花残惜夕晨》涔岑

3、灭

　　宴会在明德殿进行，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在左边，皇亲国戚及其外国使者在右边。
　　“皇上，臣弟祝你江山永固，寿比南山。”寿宴进行到一半，文武百官都已轮流向蓝萧凌祝过寿，剩下的，蓝萧聿和蓝萧烨了。作为他的王妃，华西月也被拉了起来，但是，虽然拿着酒杯向着皇上，目光，却瞟向了对面的华晋辻。连蓝萧聿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臣弟先干为敬。”见华西月没有反应，蓝萧聿悄悄碰了一下华西月的手臂。华西月反应过来，赶紧把酒喝干。
　　华西月慢慢坐下，看向坐在最正方的蓝萧凌。大齐朝的皇帝，蓝萧凌，今年不过二十一岁，但是，却已经做出了无数功绩。所以即使现在还没有真正动到华晋辻的头上，但蓝萧凌的能力，已经让华晋辻感觉到了威胁。华西月有预感，今日，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这么结束的。
　　二十一岁的蓝萧凌，虽后宫佳丽众多，但至今未封后。现在，就连能够坐在身边的得宠的妃子都没有。而太后，也在早几年就和先帝游山玩水去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
　　“皇上，今日，臣弟可是为了皇上的寿宴，把翠红楼的顶梁柱，红玉都给请来献舞了，皇上你可要给臣弟一个面子好好欣赏啊。”蓝萧烨起身，行了一个礼。“也让各位大人以及各国使者开开眼，这红玉啊，可是我花重金找人帮忙才好不容易请来的。”说的是文武百官，眼睛，却看向了华西月。可惜，他在华西月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蓝萧烨的怀疑，早就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就偷偷告诉了蓝萧聿和蓝萧凌，所以，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华西月的反应。可是，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华西月除了一直都在关注华晋辻，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一阵异族风情的鼓声响起后，八位异族装扮的男子，抬着一个大鼓，由远而近，鼓上站着的，正是名动大齐国的第一舞姬，红玉。一身红色薄纱的舞衣，遮住了重点，随着一阵风，红纱飞扬，一双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露出的肚脐上点缀了一颗蓝色的宝石，夺人眼目。虽用红纱遮住了下半边脸，露出的一双狐狸眼，勾魂夺魄。长发飘飘，故意只系了一根红色的发带，荡人心魂。若说华西月是仙女，那么，没有露出真面目的红玉，就是一个妖精。华西月的美是圣洁的，让人忍不住瞩目，却不敢多看。但是红玉，就是那个牢牢的勾住别人目光的妖精，魔鬼，明知是毒，却又转不开眼睛。
　　在大家都在欣赏红玉妖娆的舞蹈的时候，华西月却看见华晋辻，动了动嘴唇。能够读懂唇语的华西月，知道了父亲在说什么，拿着酒杯的手忍不住一抖。“不要。”华西月轻喃。
　　坐在华西月身边的蓝萧聿听清了华西月的话，拿起酒杯，却不喝，酒杯遮住的嘴唇缓缓的勾了起来。脸庞冷峻没变，唇边，挂着笑容。一直在关注华西月和蓝萧聿的另外三兄弟，收到信号，点头示意明白。
　　震耳欲聋的鼓声进行到最高潮，站在鼓上舞动的红玉越转越快。一曲就要结束了。
　　“着火啦！快救火！保护皇上！救驾！快来救驾！”突然，有一人开始高呼着火了，紧接着，又有人连呼。明德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大家都慌忙往外逃去，虽有人留在原地高呼救驾，但不见一兵一卒前来。
　　在一些人的眼里，哪里有火。红玉已立在鼓上，死死盯住坐在高堂上的蓝萧凌，那八名男子，手持弯刀，站在红玉的周围。而华晋辻，淡定的坐在原地，喝着酒。已经四十五岁的华晋辻，官袍加身，一点都不见年老的痕迹，依然硬朗，没有丝毫皱纹的脸庞，挂着经历过风雨后的坚定。华晋辻说不上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然而站在高位养成的威严，让他绝对不会淹没在人群中。
　　“幻术么～还真是有意思。”蓝萧凌看向华西月，居然知道会发生的事，而且没有反应，果然有趣。
　　“哼，居然没受影响，皇帝你也不错。”红玉接话。这本就一常筹谋已久的刺杀，蓝萧凌一众没有受影响，也在红玉的预料之中，如果连这种低阶的幻术都抵挡不住，那红玉早就不需要如此麻烦了。
　　红玉双手轻转，一抹红光飘出，周围的八位男子为她护法。
　　“血印。”父亲，已经打算拼死一搏了么。“小心！”
　　虽然华西月及时出声，可还是晚了，蓝萧聿四兄弟到底低估了红玉和红玉的幻术，最终还是中了幻术。入了幻境了四兄弟，虽然知道是幻觉，但是火带来的灼热使他们感觉到痛苦。火刚熄灭，又掉进了冰窟。又冷又热，不停反复，痛苦不堪。“我们四兄弟，居然要这么英勇就义了么？”必经他们没有遇到过使用幻术的人，所以，他们被困环境中毫无办法。
　　“红玉，住手吧。”看着他们越来越痛苦，华西月劝红玉住手。“父亲，你这样，是要受到上天谴责的！”见红玉不听自己的，只好跑到华晋辻的面前，跪下，求他住手。
　　“姐姐，你还真是有趣，你这是在给他们求情啊。虽然你嫁给了蓝萧聿，但是，你是姓华的，不姓蓝。”红玉在一片混乱中，足尖轻点，来到华西月的面前。“姐姐也真是的，就这么丢弃了妹妹，妹妹我还真是寂寞啊，姐姐怎么就不来看看妹妹呢。”红玉伸出手，挑起华西月的脸庞，左手腕上，戴着与华西月的右手腕上的红镯子一模一样的镯子。是的，取下了面纱的红玉，那张脸，和华西月有九成九相似，但就是那仅剩的一点，使得红玉和华西月的长相虽美，却走向了两个极端。红玉红玉，其实，一直都是两个人，华西月为玉，红玉为红，因红玉从未取下过面纱，长相像极的两人一直没有被世人发现是红玉其实是两个人。
　　今日蓝萧烨，也是碰巧发现在不同地点的两人，戴着相同的红玉镯子，便猜到两人一定有联系。但是，他也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人。在宴会上，他们预料到华晋辻会有动作，也预料到红玉会出手，可惜他们算漏了红玉居然会使用幻术。
　　“父亲，还不住手么，有人要来了。”见华晋辻还在气定神闲的喝茶，华西月也收起了脸上的哀求，伸手打开了红玉的手，站了起来。“明知今日会失败，还要出手，华晋辻，你是想垂死挣扎么。”优雅的华西月消失不见了，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出口，便是讽刺。
　　“姐姐，不装圣女了么？呵呵，要是蓝萧聿知道他的王妃其实是这个样子，一定很有趣。”红和玉，谁都不是圣女，玉之所以会装成那个样子，嫁给蓝萧聿，也不过是为了躲一个人的追捕罢了。
　　“玉，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既然华西月阻拦，华晋辻便算了。他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一眨眼，那八名异族男子便消失不见，红，也在愤恨中，跟着华晋辻离开了。
　　“到底在搞什么，明明有机会，却不动手，我可不相信，是因为我的求情。演这出戏，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人走了，红的幻术却还在。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都是疯子，以为华晋辻那么好对付了，居然提前下令不准救驾。”既然华晋辻最终没有动手，这人，都救下来了，就要救到底。一场刺杀，居然一个人都没死，还真是一场够讽刺的闹剧。
　　华西月最先走到蓝萧凌的身边，咬破手指，默默念着口诀，直点蓝萧凌的眉心。刚收手，蓝萧凌面目的痛苦就消失不见，瞬间睁开了眼睛。“恢复得未必太快了些。”华西月小声念叨。
　　“华小姐这是在和你的父亲作对么。”睁眼，就见面前的华西月，听见华西月的念叨，蓝萧凌出声询问。这家人到底是在演哪儿出。本来华丽夺目的宴席，现在已一片狼藉，所有人都不见踪影，只留下了蓝萧凌四兄弟和华西月。“华小姐既然救了朕，定是不打算继续了，那就去救了几位王爷吧。”见自己的弟弟都还处在幻境中，虽然着急，但是他自己又没有办法，只好让明显能够救人的华西月出手。
　　“皇上，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救三位王爷，皇上今日就放过华府所有人，包括红玉。”反正都要救，自然要多得一些好处。
　　“朕现在还没有治你的罪，已是恩赐，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况且，为何只求今日。”这发展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的确不好。一个罪人，来和自己谈条件，而且，居然只求这一天，到底是何用意。明明可以动手致我们与死地，为何华晋辻会收手，就不怕秋后算账么。
　　“自然有我的用意。过了今日，华府随你处置。华府上下几百口人，皇上不是有派人监视么，还怕他们跑了不成。至于我，我相信皇上肯定不会治我的罪的，我留着，对皇上的用处还大着呢。”虽说有人监视，但是华府的人，岂是吃醋的，过了今夜，早就没影了，当然只求今日。既然出手救人了，华西月也就没必要装白莲花了，蹲在蓝萧聿身边，看似要出手，偏偏手指就是不点，慢悠悠的和蓝萧凌谈条件，顺便欣赏蓝萧聿的容颜。“皇上不必担心我会如何，我嫁给蓝萧聿，本来就只是为了躲一个人罢了，并不会做什么，要不是今日红玉出手，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皇上完全可以放宽心。”
　　“有趣，好，朕答应你。”蓝萧凌有预感，他遇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华西月绝对不是现在看见的这么简单。既然只求今日，那么，有的是时间收拾华晋辻那个老贼。
　　“谢谢。”得到允许，华西月也就不再犹豫，快速为蓝萧聿蓝萧烨蓝萧讯解了幻术。
　　本来华西月站起身就想离开，先一步清醒的蓝萧聿伸手抓住的华西月的手腕。“本王竟不知道，本王的王妃这般厉害，连幻术都会解。”语气凌厉，手更加用力，心中却有一些疑惑，怎么会，居然丝毫没有内力的痕迹。
　　“王爷这是干什么，小女子也就只会一些邪门歪道罢了，小女子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这般粗鲁，小女子有些受不了，温柔一点可以么。”命门掐在蓝萧聿的手里，华西月不但没有丝毫害怕之意，反而出口调笑蓝萧聿。哪里还有今早见的病弱优雅圣洁的样子。
　　“聿，放了她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没有弄清楚华西月真正的目的，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哼。”闻言，蓝萧聿放开了华西月的手腕，但凌厉的目光依然盯住华西月。
　　后来醒过来的蓝萧烨和蓝萧讯看见眼前正在发生的情况，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保持原有姿势默默的观察。
　　“皇上，谢过了。皇上也别忘记我们的交易。”回身向蓝萧凌行了谢礼，慢悠悠的踏着淑女的步子，又变成了那个优雅圣洁的王妃，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皇兄，你承诺了什么。”回看空荡荡的大殿，今夜发生的事一如梦境，太过于奇怪了，先是华晋辻莫名其妙的收手，再是华西月。都是解不开的谜。
　　“聿不必在意，那算不得数的。不过华西月，就让她继续留在你的府里当王妃吧，在我弄清楚她到底是谁，要是干什么之前。烨，讯，你们也快些起来吧，你们这样继续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华晋辻，头号大敌，怎么可能会放过，就算是一天，也不行。
　　“皇兄也真是的，那么有趣的情景，就不让我多回味几下。”蓝萧烨慢慢坐起身，不要脸的笑着。然而心中，还在疑惑，华西月和红玉到底有什么关系，最终还是没有解开。
　　然而此时的华府，华晋辻稳坐书房的椅子上，屋外传来微小的动静，他听见了，却不动容。
　　门突然被用力踢开，不久前还在寿宴上跳舞的红玉，现在已经断了气。被身穿白衣，黑发飘飘，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掐着脖子，丢在了华晋辻的面前。艳丽的脸庞还在，添了些垂死挣扎的扭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终于来了。”早知有今日，所以华晋辻并未打算反抗。“你别问我了，我是不会告诉你她在哪儿的，你永远也找不到的。”一开始，华晋辻就没有打算真的杀了皇帝，今夜之所以会有那么戏剧的一出，也是因为早就知道躲不过今夜了。会在宴会上闹那么一出，不是光是为了保住华西月，以防以后蓝萧凌发难的时候连累华西月。更是因为反正活不过今夜，如果没有死在皇帝的手下，也可以给他想找的那个人提个醒。
　　“是么，那就，死吧。”性感的声音中，夹着一丝慵懒，光听声音，很难想象虽然衣服上滴血未沾，却是他杀了华府几百口人。长剑一挥，连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便回鞘。拿起书桌上的灯，丢在书架上，火势开始一点一点蔓延。白衣人离开，华晋辻脖子上的伤口，慢慢流出了血，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死了。
　　白衣人离开后不久，便有黑衣人闯了进来，查看了一下华晋辻脖子上的伤口，确认已经死了，便离开去了。火势越来越大，直至燃烧了整个华府，偌大的华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在西苑的华西月，看向华府的方向，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守信用的人。
　　“皇上，我们去晚了，华府三百一十二口人，包括红玉，全部被杀了。看伤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华晋辻被一剑封喉，出手的人，是个绝顶高手。没有任何人发现是谁动的手。”刚才后面闯进华府书房的，正是蓝萧凌派去的影卫，现在返回皇宫书房汇报情况。
　　“华西月在哪儿？”在一旁的蓝萧聿问。华府被灭门，偏偏华西月没事，太让人怀疑了。
　　“聿王妃一直在王府西苑。”
　　“究竟是什么人，和今夜之事有没有关系。”蓝萧凌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书桌，一夜之间，华府被灭门，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华府高手无数，自己动手都在担心伤亡，居然有人仅凭一人之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灭了满门。那为何华西月又没事。
　　“还有，红玉，和王妃相貌相似至极，不细看，貌若一人。”黑衣人另想起一事，便一起禀报了。
　　“难怪，大哥二哥三哥，我就先走了。”听见了答案，一联想，蓝萧烨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先行告辞。
　　“大哥，我们也回去了。”听了黑衣人汇报，每个人都明白了许多，连忙赶了回去。华西月现在还不能死，他们要回去看住华西月，华西月，是唯一的关键了。
　　“去吧。”突然出现了一个绝顶高手，帮忙灭了华府，蓝萧凌也要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应对定会乱成一片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