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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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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具已经死透了的幼小身躯,她觉得自己那好不容易熄灭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这孩子——才七八岁吧?”她咬牙切齿地问。
“恩,差不多吧,哎……管她几岁,主要是灵根,金土双灵根,虽不及万中无一的单灵根,却也难得。虽说高门大派都有几个单灵根撑门面,但真正能代表门派实力的还是双灵根,毕竟单灵根虽然资质惊人,奈何人数实在太少了,而三灵根以下的,人数虽多,资质又不够,很难突破金丹,双灵根却在质与量之间达到了最好的平衡,修仙界的大能们也多是双灵根。所以,有人曾评价说‘修仙界却是双灵根的天下——’”尊使沉浸在找到好苗子的喜悦中,喜不自胜。
“你也是吧?”被他把话题扯到了灵根上,她那来得快的怒气,去得也快,毕竟人已经死了,再是怜惜她的早夭,又有何意义,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嗯?哦,你说双灵根么?是呀,你怎么知道。”
“就差写脸上了。”听到此,尊使脸上浮起两朵淡淡的红晕,有些尴尬的抓抓头。
“行了,废话少说,怎么才能得到这具身体?”她干脆的问道。
“哦,你这般,这般……”尊使一边比划,一边详细的讲解着。
按照尊使的方法,她走到女童的上方平躺下来,悬浮在半空中,然后开始慢慢下沉,直至她那透明的身形完全没入女童的身体,不见了踪迹。
见到二人完全融合,尊使放下心来,不料等了一段时间后,却一直不见女童睁开眼睛,不由得又慌了神,“喂、喂、喂……”尊使一声大过一声的叫着。
“醒了,别喊了,喂什么呀,我没名字么?”女童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
“你又没告诉我。”尊使委屈的小声说道。
“谢琬”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依旧理直气壮地不怎么好。
“嗯?”尊使没听清。
“我说从今后我就叫谢琬。”她又重复了一遍,也许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确实没把名字告诉于他,这次的语气缓和了几分,还带着难得的耐心。
“哦,谢琬……咦,不对,你自己叫什么呀?”尊使一边向一边问。
听到这句话,她沉默了,随后幽幽的开口道“我是谢琬”,挥手打断了尊使想要发问的意图,接着说“既然我来到这个世界,用了她的身体,继承了她的记忆,就要承担她的责任,从今往后我……就是谢琬,至于我之前的名字……”她顿了顿“已经不再重要。”也许是还在适应新的身体,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坚定异常。
“你这是何苦呢?抛弃曾经的自己并不容易,我说过了,她已经去投胎了,你使用这具身体是废物利用,又何必将她的责任都拉到自己身上呢?”看着她那副坚定地样子,尊使突然一时心软,难得没嫌她脾气差,还出言安慰。
“我没那么伟大,只是怕欠她因果,将来有碍修行,再说这孩子家世不错,说不定也有用得上的地方。”她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远方,正色道“至于我原本的身体,既已化成灰烬,为她而生的名字自也随着消失了。”回过头,却发现尊使正用那双黑亮亮的松鼠眼怜悯的看着她,不由心中一暖,解释道“你放心,我还是我,不过是新的名字,新的开始,耽误不了你的事儿的。”
“哼!谁不放心你,我就是怕你误事。”看出了她的执拗与坚强,尊使只得收敛情绪,故作冷酷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为了不误事,您可以赶紧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不会就这样让我走到乾元宗吧?”谢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说道。只是不知不觉地,二人之间,似乎也多出了那么点儿称之为默契的东西。
“你——哼,不跟你一般计较。走到乾元宗?你进的去么?”尊使又带了些高傲,不屑的说道。
“不是有你么?”谢琬突然画风一转,用着一种幼童特有的神色口吻撒娇般的说道。
“你……吃错药了?”尊使一愣,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吃错药,不过是换了个人”看见对方这么不给面子,谢琬顿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怒道。
“你……”尊使似乎是接受不了画风变得这么快,有点儿呆住了。
“成天你你你的,烦不烦啊,用着这具小身板,我还能如以前那般说话行事么?不得被人当妖怪给杀了?不管像不像,努力尝试总没有错。你也是,记得配合提醒我,早点儿进入状态,就能早点儿完成任务。”谢琬不耐烦的说道。
“哦,知道了”听她言之有理,尊使反应过来后,又开始唠叨起来“不过,我跟你说啊,你刚才那表情、语气不对,应该……”
就在谢琬二人还在为怎么当个合格小孩儿争论不休的时候,豫城不远处的深山中,两个男子也正在商量着什么。
“二师兄,刚接到师傅传令,让咱们即刻赶往豫城。”其中一位发丝凌乱的灰衣男子说道,口吻虽然严肃,语气却带着一丝遮蔽不住的随性洒脱。
“豫城?此次下山,师傅只说让我们斩妖除魔,历练修行,却并未让我们入世,与凡人主动接触,怎么突然……师傅有没有说为什么?”另一位青衣男子语气淡然的问道。此人虽相貌平平,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清幽出尘之感,使人见之忘俗,特别是那双清冷夺目的眸子,宛如一汪静置于雪山之巅的千年寒潭,冰冷却又清澈,让人不禁可惜,若是一张与此双眸匹配的相貌该是如何的风采华章?
“师傅说豫城突遭洪灾,凡人牲畜,百无存一,唯恐妖魔趁机作祟,让咱们速去救援,一则救助百姓,二则除魔卫道。另外,师傅还嘱咐,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为救助更多的百姓,此番使用法术不用避讳凡人,只是仍以尽量少干扰凡人生活为上。”灰衣男子答道。
“走吧。”听到灰衣男子这般解释,青衣男子简单干脆的回答,言毕,二人身影顿时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了两道纤长的云痕,久久不散。
豫城的夜晚,一片死寂。洪水已退,却留下无数的尸体遍布大街小巷,尽数被毁的房屋,瓦砾遍地,只余下几处断壁残垣孤零零的支楞着。天上不见一丝云痕,硕大而明亮的月亮散发着幽静凄凉的光芒,使得全城更显得阴森恐怖。
然而,就在这样一片寂静肃杀的阴诡气氛之中,却传来了一阵幼童的稚嫩声音,“行了,行了,明白了,你别说了,再怎么说我离当小孩的时间肯定比你近,比你熟,差不多就行了,别念了。”谢琬一边说,一边捂着耳朵,还不停的跺跺脚,一副小儿做派。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尊使不禁好笑,心想:(总算是有点儿人气了,之前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他不禁怀疑,这么个冷淡堪比他家上仙的人能顺利完成任务么?)
“喂、喂,发什么呆啊?”
“怎么了?”看着眼前晃动的小手,尊使回过神来。
“问我怎么了,我还问你呢?天都黑了,咱咋办啊?在这过夜?这周围可都是……啧——”终于注意到周遭景物的谢琬不禁双手搂紧自己,打了个寒颤。
“你们不是讲究‘不语怪力乱神’么,你还害怕?”尊使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打趣道。
“你这么一坨不明物体都跟了我一天了,还怎么‘不语怪力乱神’呀,再说我又不喜欢儒家那一套。”谢琬一边搂着自己跺着脚取暖,一边澄清道。
“为什么?那不是你们民族的传统主流思想么?”尊使来了兴趣。
“你都说是‘主流’了,既是‘主流’,那就还有‘支流’,我喜欢‘支流’不行呀?儒家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只有作为上位者的‘君’和‘父’才真心喜欢,俺这种作为‘臣’和‘子’的下位者很难爱上它的,毕竟是被剥削者。再说我是‘奇葩’呀!”谢琬自嘲的说着,她实在不想向一个刚认识才两天的生物仔细的剖析自己的思想。
看出了她的逃避,尊使也不再深究,只是道“你还‘被剥削者’?我见过的‘被剥削者’没一个像你这么滋润的,和平、富足,衣食无忧,还有闲钱,自由自在,甚至比我见过的很多世界的‘剥削者’都过得好,远的不说,你左右看看,跟你现在所处的世界相比,你曾生活的地方不是强太多了。”
“……比较这个事,总得跟比自己强的比吧,要是总跟不如自己的比,就会心生自满导致退步,前车之鉴多如牛毛。”谢琬又没了孩童的活力,背对着他,看着月光下更显凄惨悲凉的景物,停顿了片刻沉沉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可惜与不甘。
“你—— 咦?”尊使正打算劝慰她几句,却突然发现她的身上发出了淡淡的金光,然而不过一息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咦什么,怎么了?”她回头疑惑的问道。
“刚才光注意灵根了,都没发现你这身体竟然还有‘凰命’?”使者越发觉得自己决定正确、眼力好,要不怎么能找到具这么珍稀的身体。
“皇命?哪个皇,皇帝的皇?”
“凤凰的凰。”
“不都是凤命么?怎么到你这成凰命了?”
“你男女不分么?这么个女娃怎么能是凤命。”尊使气愤的说道。
“生什么气呀,我这不是人云亦云么?哎,别气了,说说,怎么,这具身体是能当皇帝还是皇后呀?”谢琬一反之前的悲哀之色,兴致勃勃的揪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摆连转几圈,随后又冲着尊使眨巴着双眼,好奇的问。
看着她那副故意卖萌的样子,尊使不由好笑“什么也当不了,双灵根已经是老天给她的深厚福缘了,怎么可能还让她称皇为后的,好处都让她占了,别人怎么办。”
“可你不是说她有‘凰命’么?”谢琬不解的问。
“她那是‘小凰命’,充其量也就是个公主、郡主之类的,何况她那‘凰命’淡薄至极,即便如此与她那双灵根还是相冲,这不小小年纪就死于非命了。我之所以能发现,也是因为你刚还魂,灵魂不稳,情绪波动间激发了这道‘凰命’显形。所以说,天道公平,人要知足,别总想着啥都占,小心最后死路一条。”使者趁机引导着,生怕谢琬将来被修士的万般神通迷了眼,以为修了仙就会无所不能,生了不该有的念头,结果害人害己。
“是么?既然连你都知道‘天道公平’,你们那位上仙怎么还会沦落至此,外挂开太多了吧。你们仙帝不知道给他弟弟走再多的‘后门’,总有一天也都要还的么?还是说他以为他大的过‘天’,又或者他有什么想法?”听到‘公平’二字,谢琬突然又管不住嘴了,开口讽刺道。
“大胆,你敢污蔑陛下,不要命了。”尊使也变了脸,厉声呵斥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敢做不敢当,你们以为只要不承认,天道的记录便会消失么?自欺欺人罢了,要不然咱俩这又是在干什么?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家仙帝为他弟弟避过的那些劫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这不时候一到,你们上仙就被他以前那些劫数的‘合集’整的命悬一线,等着咱俩这最后的‘稻草’救命呢。”谢琬越说越来劲,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袖子给自己扇风,似乎是想给自己那已经干的冒烟的嗓子降降温。
听着她这番犀利却在理的讽刺,尊使心中的怒火慢慢消散了,喃喃道“是这么回事么?真的是因为此么?”,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因为心中不愿面对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不甘心的做着挣扎。
看着眼前人有些魔怔的样子,谢琬虽不后悔自己讲的话,但还是感到有些抱歉。不过,该说的还是得提前说明白,于是接着又道“权势历来都是助长人野心与自大的最佳毒品,使人上瘾,欲罢不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与世间一切相争,乃至天道。不成想,若是天道能被外力所惑所改,世间早已乱套,毕竟你能改别人就也能改。只有天道不变,万物才可滋长轮回,生生不息,不是么?”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找了个新身体,就真成两张皮了?脸变得可真快,刚还像个小孩撒娇耍赖,这立刻又变回本来面目了。”听到这里,尊使心中有了些许安慰,却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深入了,故意岔开道。
“我本来面目是怎样的?”见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谢琬也见风使舵的回问。
“冷漠刻薄,针针见血,不顾他人感受”尊使回答。
“对就行了,针针见血只是对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对小孩及智商有问题的我一直都很和颜悦色地——!”谢琬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呀!不是人人的修养都配的上他的出身的,你这般的嘴上不饶人,遇见个厉害不讲理的,可如何是好,你还是要收敛收敛脾气……”尊使看着她那个的样子,好心地提醒。
“哎呀,别说了,烦不烦,不听不听了。”说着又是捂耳跺脚的。
看着她用那副小身板撒泼耍赖,却没违和感的样子,尊使不禁好笑又暗自揣测(她究竟是在装小孩还是这才是她的本性,冷漠刻薄只是伪装?哎……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赶紧出发吧。)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听得远处一声巨响。
谢琬似乎也听见了这个声音,立时放下手,望着漆黑的远方,几秒钟后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不管不顾的跑开,更准确点应该说是一人跑,一人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