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片叶子的四叶草》雪砂

39、他乡遇故知

　　“擅离职守”的老白很快回到岗位将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女接了过来。
　　看到公主的第一眼，我暗赞，京城第一美女，果真不是盖的！生的国色天香姿容绝艳也就罢了，如果没有最起码的本钱不可能名动京城，公主身上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仅仅是朝我们走过来的一路上，眼光便在不断地打量着我们，灵动的眼神就像有一圈水波在瞳中荡漾，随着优雅的脚步泛出深深浅浅的光彩，一颦一笑尽是风情，难怪声名这么响亮了！
　　公主今天也是穿了一身华服，虽然华丽，式样却相对于宫廷繁杂的礼服来说简洁了许多，却无不展现出她的窈窕身材，一针一线极为妥帖，细微之处也可看出制作者的独具匠心，那一身水红的衣衫穿在三公主身上，宛如浑然天成的霓裳，环绕着其中的仙子。
　　在我打量她的时候，公主也在暗暗地打量着我。美女遇上美女总不免在心中互相比较一番，今天是我的婚礼，你见过哪个来宾的光彩会比新娘更闪亮么？没有，是吧？所以呢，我对自己的装扮充满了十足的信心，故意向前迈几步猫步，炫耀似地展示我的美丽。

　　荆千白看着我们的较劲暗自偷笑，他可对公主也是充满了信心呢！
　　我侧眼望向公主，对荆千白笑道：“这位就是尊夫人三公主了罢？当真是绝代风华，京城第一美人，果真如此！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就一个人先跑了过来？”
　　荆千白笑道：“雪儿发话了，我哪儿敢不从呀！”伸手搂住公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人，三公主星羽，怎么样，比雪儿漂亮多了吧？”
　　我理也不理他，径自走到星羽面前施了一礼：“星羽公主有礼，今日屈尊来到舍下，实令我等山野草民不胜惶恐，感激涕零。”
　　星羽含笑还礼，道：“雪儿姑娘客气了。星儿时常听夫君谈及雪儿姑娘，慕名已久，今日一见，方知从前对雪儿姑娘的猜想尽数失算了，雪儿姑娘比星儿想象中的更加美丽动人呢！不禁令星儿都有些自惭形秽了。”她的话音很柔和，却免不了一种生长于宫廷之间的贵气，说白了，就是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傲慢。不过星羽公主显然是宫廷中的一朵奇葩，这种贵气在她身上只是淡淡的显露出来，相对于其他贵族而言，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温柔无比”了。
　　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其实实际生活中的星羽公主的确是“温柔无比”的，只有今天遇上了我，相比之下感觉和我势均力敌，这让总是因美貌而受人赞颂的星羽很不舒服，这才无意中释放出威势，借此提升自己的信心。
　　不管她说的有多么柔和，我总感觉有些不舒服，无形中回话也生疏了不少，我微笑着客客气气的道：“公主谬赞了。雪儿不过蒲柳之姿，又怎比得上名动京城的三公主呢？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很漂亮了，如今见了公主，方知从前的我不过是鹤尾插孔雀毛——装凤凰罢了！”就算是自谦，我也不愿说什么“鸡尾插毛”之类的话，还是我别扭的自尊心在作祟！
　　荆千白忍不住了，在一边笑出声：“怎么雪儿见了星儿，就变得这么文绉绉酸溜溜的了？”说着故意摇头叹息：“唉，早知道不该带我老婆来的，美女见美女总是火药味十足，不过你可别对我老婆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搂紧星羽，骄傲地道：“星儿如今可是我夫人呢，雪儿可不许欺负了！再介绍一下，星儿肚子里的那个，是我儿子，荆凌天！”

　　我失笑，哪里有这么介绍的，还这么得意洋洋，不禁揶揄道：“你小子行啊，儿子有两三个月大了吧？还没过门呢，怎么儿子先蹦出来了？”
　　荆千白不满地反驳：“你不也一样，百步笑五十步。子衿都会遍地跑了，我总不能给小焰比了下去吧？对哦，子衿呢？”他环视四周：“子衿跑哪里去了？上次给他的刀他拎不动，这次找了个轻点的，总该合适了！”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子衿才多大，也不先让他玩木刀木剑什么的，就直接给他真刀了？看来下次该禁止冰领子衿去你那里了，都被你带坏了！”
　　荆千白干笑几声：“怎么会被我带坏？我看子衿这小鬼不错，以后跟我上战场历练历练，保证比他老子强！”
　　我翻翻白眼：“别打我儿子主意！以后我可是要培养个江湖大侠的，哪有空去什么战场玩！”
　　“……”

　　说话间茹朔和齐霄也来了，这下所有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人虽不多，但各个都是至交。齐霄他们见了老白和公主自不免寒暄一番，大家都是豁达的人，此刻也没有什么国家之别身份之隔，很快也便熟络起来，茹朔和星羽有说有笑的，气氛也倒融洽。
　　“快快，我都饿死了，早点拜了天地早点开席！”荆千白全没大将风范，急急在旁边催促。
　　“你饿死鬼投胎不成？这么急！”我白他一眼：“星儿也不管管他！”
　　“我哪儿管得住啊！”星羽风情万种地微笑：“夫君自从昨日去青楼喝完花酒回来就再没吃过东西，直嚷嚷着要跑来吃穷你们呢！”
　　“……”这还是公主说出来的话么？肯定是假冒的！

　　“雪……”寒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吉时还没到呢，怎么搞得我想拒婚似的！
　　“……”无语，径直走到祭坛前站定，寒还傻愣愣呆在那里。
　　“还不快过来？”回头一瞪眼，得，这次成逼婚的了。
　　寒屁颠屁颠的跑到我旁边站定，冰充当司仪。
　　“一拜天地。”对着天拜下去，天上一只乌鸦飞过。
　　“二拜高堂。”冰往中间一站，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哥哥怎么就成高堂了？不好拜啦！”寒抗议。
　　“未婚夫不算高堂，下来下来！”我也抗议。
　　“这里好歹也就我算你们长辈，不拜我拜谁？抗议无效。不拜的话就算弃权了。”冰“恶狠狠”威胁道。
　　“唉呀，拜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快点啦，我肚子饿扁了！”荆千白起哄，我们三人狠瞪着他，他一激灵，缩缩脖子回坐在那里，要多乖有多乖。旁边星羽仍然在微笑，一只手伸在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看老白脸上抽筋的表情……俄，老白，安息吧！
　　我和寒心有灵犀，齐齐扭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真的。
　　“姐姐。”我对茹朔微笑。
　　“我们没血缘关系，于礼……不合。”茹朔犹豫。

　　最后，我的长辈算茹朔，寒的长辈算冰，吵吵闹闹好歹是礼成了，送入洞房么，形式问题啦，没见我送回去了以后又蹦出来拼酒了？
　　“哥俩好呀，三星照！哈哈你输了，来来来，干了！”我也不顾什么淑女风范了，豪气干云地卷起袖子（这身婚纱没袖子……反正不知道在卷什么），一脚踏在椅子上指指点点，老白愁眉苦脸地喝尽一杯。
　　此刻茹朔和星羽早已退场休息，齐霄跟着娇妻，老白留下来和我拼酒。若是茹朔还在场，打死我都不敢这么来，不过现在茹朔又不在，三四杯下去酒意也上来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老婆……你喝多啦！再喝下去要醉了！”寒在一边扯扯我裙子，软语相劝。
　　“怕……什么，呃！”我打个酒嗝，醉眼朦胧。今天恐怕是兴奋过头了……
　　寒摇摇头，吩咐碧灵配醒酒汤去了。

　　“雪，别喝了！”冰过来扯开我，我顺势勾住冰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焰焰~~~”
　　“雪！”冰的脸瞬间通红，拉开我不安分的手臂取走酒杯。
　　“雪儿。”荆千白突然开口：“雪儿可曾还有儿时的记忆？”
　　“什么儿时的记忆？”我咯咯笑着：“我不是这里的人啊，16岁以前的事要问姬泠雪，问我干什么啊！”
　　“什么？”两人没反应过来。
　　“我说了啊，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从几千年以后跑过来的一缕幽魂，附在姬泠雪身上的！”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那么，雪……”
　　“是啊，从那天湖边开始我就是我，姬泠雪估计那天就投湖淹死了罢，我才好附身上。”
　　“可是，现在怎么办？有个人说是你哥哥。”老白的一句话登时让我酒醒了大半。
　　“什么？哥哥？完了……我都不知道什么跟什么的这怎么办啊……”我抱头哀号，语无伦次。
　　“可是秦霜说是姬泠雪同父同母的哥哥……要不，我们回去跟他说，他找错人了？”不愧是冰，护短护到家了。
　　什么，秦霜？脑子又清醒了不少，我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那小子在哪里？”

　　秦霜很快被唤过来，看到他的脸，我的酒意彻底醒了。那张脸……居然跟我现代的男友秦霜一样！
　　“秦霜”不自然地笑了笑：“抱歉，打扰各位了，是秦霜看走眼了，姬姑娘与我妹妹姓名相同，长相却相差很远，绝不会是我妹妹。”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脸，突然伸手拉住他：“借一步说话。”

　　我们走到湖心亭，那里四周环水，也不怕别人偷听，而且有什么事情从冰那里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秦霜”站定，微笑开口：“姬姑娘……‘此情可待成追忆’……”他句尾声调上扬，似乎是让我接他的话。
　　“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眼睛一亮，义山的《锦瑟》，也是镶嵌了沧月大人名字的诗，作为沧月大人的崇拜者，这首诗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话一出口，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义山的诗？
　　“那么，‘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后面呢？”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你……是谁？你也是穿越过来的？”
　　“‘也？’是啊，想不到，在这古代居然还能遇上同类呢！”“秦霜”微笑，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秦霜，中国人，2009年5月5日穿。到古代来以后的名字也是秦霜，不过莫名其妙多了一身功夫，现在是荆将军的侍卫长。”
　　我张大嘴巴，右手下意识地伸过去与他握手：“那……碧灵的夫君……”
　　“正是在下。常听灵儿提及她的主子，我就开始怀疑了，现今一试，果然如此！”
　　5月5日！我穿越那天也是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我是和他同一天穿越过来的！
　　他穿越前的名字也是秦霜……会不会就是我的霜呢？
　　“‘意气凌霄不知愁，愿上玉京十二楼’的题目、出处是什么？后面两句又是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我的秦霜，在此一举！
　　“秦霜”惊讶地看着我：“出处是仙剑四，题目逍遥游，后面两句‘挥剑破云迎星落，举酒高歌引凤游’。”
　　“那么，‘千载太虚无非梦，贪恋红尘莫如休’后面两句呢？”我忐忑不安地望着他。原诗是“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后面一句是被我修改过的，只有我和霜知道。
　　“秦霜”的脸一下子凝滞了两秒，神色蓦然变幻不定，最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醉醒人间观风雨，江山还似旧时秋’……雪，你是雪？”
　　我一下子扑进他怀中，泣不成声：“霜……”
　　“天！雪，你居然是雪……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霜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拥紧我不肯放手：“今天……是你婚礼？”
　　“嗯……”我还在抽泣，却还是骄傲地转了个圈：“我自制的婚纱，怎么样？”
　　“很漂亮！”
　　“我就知道嘛，这可费了我很大功夫哦！”我得意地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婚纱被现代人赞扬给我的意义远大于被古代人赞扬。

　　“你肯认我这个哥哥了？”秦霜略带哽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如同我们在一起时经常做的那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秀发。带着体温的手透过发梢传入肌肤，一切是那样的不敢置信，却又是那样的真实。
　　我拼命点头，闷在他怀里良久，忽地笑出声。
　　“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我当初怎么就这么傻，居然会去喜欢你。”
　　秦霜失笑：“别说你傻，我现在才发觉我傻呢！竟然傻乎乎地跑过来搞个什么认亲……”
　　“那认亲是你编出来的？”我惊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意思？”
　　秦霜自怀中取出半片银锁：“你有没有姬泠雪的记忆？认不认得这个银锁？”
　　我疑惑地接过银锁。没什么特别的银锁，极其普通的，街头巷尾的孩子经常戴的那种。唯一有一些特别的是，这片银锁似乎经历了长久的岁月，很多地方已经发黑。
　　手上托着银锁，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银锁里冲出来，直接轰在我脑袋上，我脑子顿时一晕，心中一阵一阵的酸楚直直地涌上来。
　　“雪，怎么哭了？”秦霜伸手，我才发觉我已经泪流满面。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和这个长命锁没有任何关系可言。
　　我抹抹眼泪：“没，是姬泠雪的记忆……这银锁是古代秦霜的？”
　　秦霜点头：“我穿来以后发现随身物品利有半片银锁，还有一封信，是秦霜父亲的绝笔。我才知道秦霜居然还有个随母亲姓的妹妹。”
　　“秦霜的母亲姓姬？”
　　“是。”
　　“……难怪。”我扯出一个笑容：“那你就是我这个身体的哥哥了。”
　　“是……”秦霜用力抱紧我：“造化弄人啊……本来还在想要是你不是我妹妹，我该怎么面对你的……谁知，这么复杂的东西都不需要我费心了！”
　　“什么让你费心！不满意啊！摊上我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已经是你走狗屎运了好伐？谁叫你投错了胎，连样子都不会变得好看点！”放开心，活泼的那一面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我故意插着腰皱着鼻子撒娇。
　　“……”霜宠溺地笑着，伸手捏捏我的鼻子，不发一言。一切的动作是那样的流畅而熟悉，就仿佛我们还在现代。
　　心中宛如通过一道电流，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不像是一对恋人，倒更像是兄妹。所以这样的兄妹之间亲昵的举动，在我们看来也是非常的顺理成章，熟捻无比。
　　“回去罢，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是穿越来的，你就说你也是，并且我们是投胎到一对兄妹身上的就好了，置于以前的关系嘛……”我抬抬眼：“就说是兄妹罢。以前的事情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
　　“……这么快就定下我们的关系，不简单呀！原本我还想说你是路人甲来着！”秦双笑着道，莫名的有些苦涩的含意在其中一闪而逝，但这样的感觉又在下一瞬间烟消云散。我如此，看他也如此。有了新的关系的我们，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桎梏，感到全身上下都轻飘飘起来，刹那间只觉得云淡风清，心境开阔无比。
　　“你才路人甲！”我额头开始爆青筋：“你路人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