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片叶子的四叶草》雪砂

32、又开始闹腾了

　　重新见到冷翌云的瞬间，我就明白，我所期望的那种天高云淡的生活彻底报废了。以后的日子……难说了呢。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就划过这句歌词。是我自作多情了？我甩甩头，走在“下班”的路上。

　　刚走进我的无痕居，我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退后两步四下望望，没错呀，小小的围墙中间，雕花镂空的窗围着一栋小小的双层楼房，透过半圆的月门可以窥见熟悉的花圃。左边的紫藤架下堆满了黄黄绿绿的落叶，旁边的几株红枫依然如火焰般热烈地飘舞着，桂花开得正灿烂，浓郁的香气在空中涌动，环绕着碧玉一般的小楼，别有一番景致。
　　等等，“碧玉一般的小楼”？
　　我的无痕居怎么成了“碧玉一般”的？不是应该是很纯正的江南园林式绣楼么？漆红的木窗，黛瓦飞檐，角上还挂着小小的银铃铛，风一吹便会叮铃铃的响，清脆可爱。这些颜色里，怎么看都没有绿色呀！

　　我的视线终于转向与我平行的高度，才看到门前花圃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立在那里欣赏着眼前的小楼。
　　“冷翌云！”我气不打一处来，蹬蹬蹬大步冲过去，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气势汹汹的开口：“这个是什么意思？”
　　冷翌云看到是我，脸马上从冷漠变为热情，嘻嘻一笑，道：“没什么呀，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才怪了！”我没好气地走到无痕居前：“什么东西？……青藤？还开小花的？”
　　“常春藤。”冷翌云走上来拈起一条：“现在正是开花期，听茹朔说你喜欢植物，就给你的小楼做了点装饰，不错吧？”
　　“……”不错才有鬼了！好好的红房绿树被搞成这样……天呀！
　　“你不喜欢？”冷翌云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微微失望：“那……我叫人把这些都拆了下来，地上洒点花瓣，怎么样？”
　　“……这样一会装一会拆的还不把我的无痕居拆散架了！省省吧！”我转身就走：“这些，找人将常春藤的根找出来，埋土里去，都像你这么搞这些常春藤就没命了，根部埋土里，好歹还有点希望能成活。”
　　“遵命！”见我没有大发雷霆，冷翌云兴高彩烈地回答道，转身唤属下干活。

　　我走了几步，眼角瞥见隔壁一块空地上有人在施工，明显是造房子，但这房子造得……虽然还没造好，但从房子摆放的位置来看，明显是与我的房间窗对窗的！
　　手一指，口中的火药味又开始加重：“那里也是你的手笔？”
　　“啊呀~被雪儿看出来了呀，真是失败哪！”冷翌云笑吟吟的道，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失败的神色：“那里被我买下了，我在造我的行宫哦！嗯嗯，才两天时间就造得这么高了，不错唷！”
　　不错你个头！我一手抚额，欲哭无泪。天呀！
　　“以后我们可就是邻居了哦，有什么事情扯开嗓子吼一声就够了，我那里听得见呢！”冷翌云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以后你只要把头探出窗外，就可以看到我在不在了，方便吧？”
　　是方便他偷窥吧！我恶狠狠的想。以后该在窗上装点什么机关，防狼专用的那种！

　　再转头，小院的角落里，原本的一块青草地不见了，替换它的是一个池塘，很精致的小池塘，不知道从哪里移来的荷叶在秋风中瑟缩着，清澈的水从旁边的假山上哗啦哗啦的流下来，一轮小小的水车吱吱嘎嘎，不知道是被水流所推，还是它推动了水流。
　　我一下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雪！”冷翌云一把扶住我：“又怎么了？”
　　“我的四叶草……”那里、那里原本是我的苜蓿草地的！朝露阁的人都知道，我将那块草地视为珍宝，就算是墨墨、子衿都没让他们进去过……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将我的苜蓿草地给破坏殆尽！
　　“哦，那块草地啊，又不好看又没什么用的，直接让人给铲了。”冷翌云说的无所谓，我却感到一股无名怒火自胸口腾腾升起，跳起来，揪住他领口，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铲……铲了？？？”
　　“嗯，你看着水塘，漂不漂亮？”他还想说什么，被我的一声呜咽打断。
　　“铲了……铲了……我的四叶草，我的微薄的、可怜的‘幸福’，就这样被你铲了……”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然而手下却丝毫不减力量：“你……你赔，你赔我的‘幸福’！你赔我！”我嘶喊着，跳着脚，就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好、好，我赔、我赔——”冷翌云迭声道，手下却不敢用力，只好任由我扯着，苦笑：“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我怎么让人办事啊。”
　　“我不放！你先给我恢复了。”我不依不饶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量，直到他哭笑不得地求饶：“好啦，好啦，我马上办、马上办……你先放开、先放开……”
　　他不知道我的禁忌。直到几天以后，工匠将业已丢掉的草地重新给种了回去，我对他的态度才稍稍缓和了些。

　　用四叶草来作为依托是极其傻的举动。直到以后我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愚昧，不过这个时候，四叶草是支撑我没有在思念中崩溃的柱子，也正是因为我有了那么一块草地，我在深夜梦回时可以用来发呆，可以用来埋葬我的情感。

　　一日，我们站在他的“行宫”前，看着他指手划脚地指挥下人搬东西准备进驻，他一脸兴奋，我满心的无奈。
　　“娘——我们回来了！”墨墨带着子衿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名红衫女子。
　　“哎——慢点，摔着了怎么办！”我嗔道，蹲下身子双手张开，子衿迈着两条粗短的小腿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走到我面前突然用力一跃，扑进我怀中。
　　我揉揉子衿绒毛般柔软的短发，笑道：“我家子衿会跑了啊，好聪明呢！”说着在他脸上“叭”地狠狠亲了一口。
　　“娘……娘……”子衿口中含糊不清地嚷道，兴奋得咯咯直笑。
　　墨墨走到我旁边，出乎意外地没有随着子衿一起扑上来，只是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墨墨？怎么了？”我伸手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笑道。
　　“娘怎么只关心弟弟哦！总是怕弟弟摔着！”墨墨不依。
　　“胡说。你们可都是娘心头的宝贝呢，哪一个摔着了娘都要心疼半天，怎么会只关心一个呢。”我哄道，“不过弟弟还小，什么事情都在学习探索中，墨墨作为哥哥，不是应该多照顾照顾弟弟？”
　　“喔……”墨墨低着头，小嘴巴仍是噘着。
　　我装作没看到，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我家墨墨长大了，懂事了呢，是个大人了哦！”
　　墨墨眼睛一亮：“是呀是呀，墨墨已经长大了，墨墨是大人了，墨墨该是照顾弟弟的！”一张小脸上满挂了阳光般笑容，整张脸都亮堂起来了。我不禁失笑。再怎么样长大，总归还是个孩子，给点阳光就灿烂。

　　“属下见过门主。”女子走到冷翌云面前，跪下。
　　“起来罢，在这里不用多礼。”冷翌云的脸又变回冷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我嗤之以鼻。却见冷翌云转头向我道：“这是绯夜，冷门左护法。”左护法？看上去职位还蛮高的，应该只在门主之下罢？
　　“冷门左护法绯夜见过姬姑娘。”绯夜又在我面前跪下。
　　“哎哎，快点起来，不用就这么跪我的拉，我要折寿的……还有叫我冰儿就可以了，我现在已经不叫姬泠雪了，以前的名字早不用了。”我忙拉起她。
　　“这……属下不敢。”绯夜仍然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我抬头狠狠瞪着冷翌云，直到他无奈地下达命令。
　　“……冰儿妹妹。”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是你带墨墨和子衿出去玩的吧？辛苦了。”
　　“职责所在，属下不敢当。”
　　“……”算了，等以后冷翌云不在的时候再套近乎。看上去冷翌云的淫威还是比较厉害的！看那些属下都对他那么恭敬！

　　“娘——墨墨饿了……”墨墨拉拉我的衣角，眯着眼一脸讨好地笑道。
　　“墨墨想吃什么呢？”我故意逗他。
　　“娘——”墨墨开始撒娇，小手背在身子后面，不安地扭来扭去。
　　我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牵起他的手：“走，娘给你做蛋糕去！”
　　“好耶！墨墨想要上次那个加了桂花糖的~”墨墨欢呼。
　　“嗯，可别忘了分给弟弟一半唷！”
　　“娘……弟弟还不会吃呢！”随之而来的是子衿咿咿呀呀的抗议。
　　“呵呵……”我轻笑，“那分给娘一半，好不好？”
　　“嗯嗯……”

　　无痕居前，冷翌云悄然孓立，绯夜侍立在旁。
　　“绯夜……”冷翌云微微叹息。
　　“门主。”绯夜低头，眼中也是充满了叹息。
　　“唉，算了。”冷翌云摇摇头，转身走进暮色中。

　　绯夜痴痴望着冷翌云的背影，悄立良久，终于也转身离开。月已高挂，清寒的月色衬得她单薄的背影越发纤弱。

　　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我在朝露阁有我专属的小厨房，却仍旧喜欢跑到大厨房里去凑热闹，顺便显摆显摆。

　　“墨墨，打５个鸡蛋，蛋黄蛋清分开，蛋黄打碎搅拌均匀！”我起劲的揉捏着身前硕大的面团。哎，本来只是想给墨墨做晚饭的，谁知道一跑厨房来，不知情的厨师还以为我这个大掌柜是想来指点他们厨艺的，一个个干的格外起劲，末了还让我露一手。天晓得，我除了做蛋糕，烘烤饼干这类比较小资的事情干的顺手些以外，普通的菜也只能炒个家常菜的感觉，比起那些大厨来说远远不及。
　　只是，单比做蛋糕而言，可是没人能超过我拉！每次去指点总归会做点新的东西。这些日子来我从普通奶油做到鲜奶油，慕斯，提拉米苏，有时候兴致上来了做几个铜锣烧，或者我最喜欢吃的章鱼烧，总归能让那些大厨们望洋兴叹。
　　下次该做什么呢？夹心贡丸还是麻辣烫？要不，眼看着天气开始转凉了，推出火锅大餐或者自制冰淇淋火锅？我一面津津有味的想着，一面努力揉着手下的面团。

　　“娘，鸡蛋打好了~”墨墨过来邀功。
　　我凑过去一看，满意地点点头：“墨墨干得不错。这些给我，我揉进面团里去。再将那些些鸡蛋清加牛奶加绵白糖打至稠厚泛白，还记得奶油怎么打么？”
　　“记得哦！”墨墨兴致勃勃地开始打奶油。打奶油是一项很累人的活，在现代科技不发达的古代需要人用手执打蛋器（古代居然连打蛋器都没有！还好有铁匠铺，嘿嘿）单凭臂力打出来。极度偷懒的我这件事情总是让墨墨来干，反正他是龙族，受身形影响力量不是很大（以龙的标准算），但是耐力还在，打个奶油而已，废不了多少气力的。顺便也教教他“干活才有吃的”道理，嘿嘿，一举两得！
　　将蛋黄揉进面团按入模具，上炉烘烤。由于我肚子也饿了，就偷懒做了个最简单的普通奶油蛋糕，30分钟以后，热腾腾香气扑鼻的蛋糕出炉！技艺娴熟地裱花装盘，墨墨早在旁边很没形象地流下了口水。我切了一小半留给自己，剩余的不等我开口，墨墨早已扑上，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慢点，别噎着！”我宠溺地笑着，手边还不忘切下小块的蛋糕喂子衿。基本上只有子衿吃饱了，剩余的才是我的份。
　　俄……圣人曾经说过，有些含有灵力的语言会变成言灵的！看那个馋嘴的墨墨当场就噎在那里了！看着墨墨闪电般抓过茶壶往嘴里灌，伸手将他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墨墨扬起小脸傻兮兮地对我笑着，心中莫名地泛起一股怜爱之情。
　　墨墨，我的孩子。龙族的寿命可长达万年，等我们都不在了，有谁来继续照顾你呢？

　　子衿虽然已经周岁，仍旧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吃饱了就开始揉眼睛嘟哝“困困”了。我莞尔一笑，将子衿抱回属于他的房间。
　　为了培养子衿的独立性，十个月起我就让他单独睡觉，而早在八个月时就已经狠心断奶，改喂面汤之类的流质食物。我坚持用现代的方法来培养孩子，我觉得现代的方法对于营养的摄取和婴儿的早期培育都很好，虽然不舍得，还是让子衿睡在我隔壁的房间里，与我房间只有一袭纱帘相隔。自从我在云州定居以来一直睡得很浅，独身在外，我的警惕心总是很高，子衿房中只要出了那怕一丝小声响我都会惊醒。
　　看着子衿在摇篮里熟睡的可爱样子，我的思绪又开始乱飘。
　　子衿的小脸几乎和冰相同，不过这样肉乎乎的小脸上倒是看不出冰的帅气，儿子继承了我的瓜子脸，大眼睛，和冰的蓝色的瞳，白天兴致高的时候双眼会好奇地打量周围，蓝色的瞳不停地转来转去，灵气逼人。茹朔总是说子衿长大了以后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美人？我轻笑。将“美人”二字放在一个男子身上总是有点不和谐，不过只要是赞扬的话，我都会感到非常高兴，管他是不是美人呢，我的子衿长大以后肯定是吸引无数少女眼球的美男子！
　　旁边陪着的墨墨轻轻从鼻子里嗯哼一声，尾巴轻甩盖住尖尖的鼻子。月光如霜，白色的九尾狐沐浴在月光下更显得神圣美丽。我轻轻扯过五条尾巴盖住子衿。以后天气再凉些就要盖被子了呢，墨墨的尾巴也不够用了！

　　轻轻在两个儿子脸上印了一吻，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中，熄灯，准备上床。

　　“这样好看的月亮，怎么就这么早睡了？”窗外传来一个不羁的声音。我推开窗看去，一个黑影坐在屋檐边缘，身边一个盘子里放了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手中执着另一只杯子，笑嘻嘻地看着我。
　　“嘘——轻点，子衿睡了，莫吵了他！”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冷翌云拍拍身边的屋檐：“一起来喝两杯怎么样？”
　　“别想！我今天累了，有事明天再说！”我小声，恶狠狠地道，毅然决然合上窗子。

　　“怎么就这样不欢迎我？”窗还没来得及关紧，一个手伸过来拦住。可恶的窗子，明天开始做成拉式的！夹死他！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门主大人，我知道你们江湖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可我是普通小老百姓，行行好，我明天还去朝露阁上班呢！”
　　“没事，我就待一会。你不觉得……一个人睡会很寂寞么？”冷翌云嘿嘿笑道，伸手来抱我。
　　我退后几步一掌拍开他的爪子：“说话声轻点，子衿已经睡了！”
　　“那我就轻点，放心，不会弄痛你的！”冷翌云说的越来越不堪，眼中泛起一片朦胧的光，往我这里走了几步。
　　“停！”心里拉响警报，浑身戒备地看着他。
　　他的动作骤然停了，习武之人的敏锐感觉告诉他我的警戒，冷翌云不由得苦笑两声：“你就这么不喜欢我？”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瞪着他。
　　“我们的约定里，可没说我不能碰你哦！”冷翌云奸笑。
　　“你敢碰我，约定立时作废！我永远也不会跟你回去，更加不会嫁你了！”
　　“……”
　　“今天让我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软语央求。
　　“……唉，那，早点睡吧。”冷翌云说着跳回窗外，那叫一个利索，敢情他平时跳习惯了？我居心不良地想着。
　　“晚安！”我站在窗前挥手微笑。
　　“……”真是，都不睬我，亏我还很有礼貌的说了晚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