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片叶子的四叶草》雪砂

24、天地自有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跑累了，在山中原地绕着圈圈。我神志渐渐清醒，隐约感到头上星星点点的星光和稀疏的树枝树叶。岚州城早已不见，我站在原地，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远处传来一星火光，还有隐约的人声。恍恍惚惚中本能驱使我往火光的地方前进。
　　忽地听到周围一片脚步声，马儿的嘶鸣声，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我已经连人带马车被人包围住了。
　　“老大，一个小妞。”一个小喽罗高兴地说。
　　“去搜搜马车，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妈的，战争期间还能乘个马车乱跑，一定油水不少！把那个小妞带回去，今儿晚上给众位兄弟好好乐乐！”一个首领膜样的人说道。
　　“是！”众人轰然应道，见我只是在那里呆呆站立大半人都去马车那里翻找值钱的物事。
　　“他妈的，还带了个蛋。”一名喽罗骂骂咧咧的道，顺手往车外抛出一个蛋，正是我得自鲛族的宝贝之一。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喊我，我一惊骤然清醒，飞身过去接住蛋，右手拔出血薇冷冷的道：“你们想干什么？”
　　“哦，干什么？”首领笑嘻嘻的道：“弟兄们，你们说是要干什么呢？”
　　众匪轰然大笑，我脸上红了红，血薇一摆，道：“有本事，打过我再来。”
　　“哦？还是个练家子呀！”首领□□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在房间里练练？”那帮劫匪笑得更加厉害，一个人大声道：“老大，别忘了来说说，这妞功夫怎么样！”随后是一人接口道：“等老大享受过了，你不会自己去感受感受？”随之又是一阵哄笑。

　　我怒极，一剑就朝那个首领刺过去。血薇带起红色的光芒映上我的脸，那首领突然见到我的容貌呆了呆，随即一个侧身躲开剑势，伸手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刀，与我缠斗。
　　大半天没吃东西，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又加上刚才的精神打击极大，我出手稍嫌软弱。一开始仗着血薇的锋利，尚能与他打个平手，时间一长，再加上左手跑了个蛋，纵跃之间身法不免有些滞涩，我渐渐左支右绌，败相渐显。而那个首领却越战越勇，大刀带起呼呼的风声压迫我的剑气。
　　又交了十几招，他突然一刀削向我左手，刀尖指着蛋。我忙用血薇格挡，无奈气力不足，血薇虽然隔开锋芒，仍旧在我左臂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我晃了几晃，终于支持不住半跪以剑柱地，血从左臂上涌出，染红臂弯里的蛋，一滴滴的溅在地上，落在雪中，宛如冰雪中落下的点点相思豆。
　　首领得意洋洋，围观的众匪轰然叫好，声势骇人。

　　那匪首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抬起我的下颚，□□道：“小美人功夫不错嘛，还好我手下留情，要是划伤了千娇百媚的脸蛋儿，可就不妙了呢，你说你该怎么谢我？”劫匪中好事者大声道：“嫁了他呗！”又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首领前来拉我，一只又黑又粗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一阵恶心，方欲挥袖拍开，怀中的蛋突然冒出金光。

　　匪首顿时愣住，不敢置信的盯着我怀中的蛋。
　　随着蛋上的金光越来越盛，一个个鲜血汇成的符文在蛋壳上凸现，随即脱离蛋壳散入空中。蛋壳在符文消散的瞬间破碎，有一个东西在一地的碎蛋壳中间蠕动。

　　那是一只小龙，黑色的小龙。
　　小龙全身漆黑，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大的膜翅折叠起来，湿漉漉地贴在背上，细长的尾巴尚自甩来甩去，十分活泼可爱。
　　小龙睁开眼睛，金色的瞳中还带有一丝雾气。它的大脑袋左右使劲摇晃了一会，试着打开膜翅，扑扇几下翅膀，脑袋转来转去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接着往我怀中用力一跃，舒舒服服的趴在我怀中，清清脆脆叫了一声：
　　“娘——”

　　我呆住。
　　群匪也呆住。
　　只有小龙趴在我怀里一拱一拱的撒娇，探出头问道：“娘——那些人谁呀？”

　　不知谁发一声喊，群匪四散奔逃——人终究对于未知的生物有着天生的恐惧。
　　“哎——站住！”小龙喊道，眼中金光一闪，小爪子伸出来一挥，一道金光闪过，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娘怎么受伤了啊……”小龙叫道，又是一挥爪子——这次出来的是红光，红光照射到我左臂上的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没几秒便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了，连道疤也没留下。
　　我这才从呆滞状态中反应过来，抚摸着小龙的脑袋说：“小龙，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嗯……就叫墨墨吧。”
　　墨墨惬意地微眯上眼睛：“墨墨很好听呀，以后我就叫墨墨了呢。娘——那些人怎么办啊？他们看到墨墨出生了哎，是杀了他们还是修改记忆？”
　　杀了他们？我吓了一跳，不愧是黑龙……心狠手辣与生俱来，说到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斥道：“墨墨，不可以动不动就杀人的，嗯……还是改记忆好了，能改成什么样的记忆呢？”
　　“娘想给他们换个记忆？娘说出来好啦，墨墨都会的哦！”
　　“嗯……”我沉吟，墨墨在我怀中自顾自玩耍着，突然扯出我挂在脖子上的玉佩。两块玉佩，一块冰的，一块寒的。
　　我的心忽然狠狠的抽搐了下，望着玉佩怔怔流泪。冰……
　　“娘的心怎么这么痛？哎呀，娘别哭了嘛，墨墨一定乖乖的听娘的话……”墨墨吓得连忙将玉佩一丢，紧紧抓着我的衣襟，脆生生的道，金色的瞳中满是晶莹的泪，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恨一狠心：“听着，墨墨。修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认为我已经被他们杀死，弃尸荒野，嗯……再让他们去岚州城，在酒楼里大肆谈论，宣扬他们在山里杀了一个叫姬泠雪的16岁女子。”这个命令一下，我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我自断了自己的后路。
　　“好嘞~”墨墨欢快的应道，爪子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吐出一句句龙语，又是一道金光闪过，那些人身上的束缚被解除，他们看到我和墨墨，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很快树林中便不见一个人影了。
　　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这时才感到身上酸痛无比，疲累不堪，只是来得及叫墨墨守护，便靠在一个大树根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温暖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枝洒在我身上，经过雪地一映，眩的我睁不开眼。
　　“娘——”一个清脆稚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一个人影扑到我怀里，脖子上随即挂上两条温软的手臂。
　　我一惊，定睛看去，一个黑发金瞳，约摸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趴在我怀里撒娇。拍拍脑袋，昨夜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墨墨？”我不确定的轻唤。
　　“是呀，我是墨墨，娘的墨墨——娘觉得这个样子好看吗？”墨墨跳出去，双手伸展作展翼状原地转了两圈，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
　　“嗯，好看。我家墨墨最可爱了。”我随口道。“墨墨会变成人形？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虽是龙族，也不过是刚刚孵化的小龙，到底还是个孩子。仅仅是听到我随口的赞扬便乐得飘飘然起来，拼命在我眼前献宝。
　　“墨墨还会其它的呢~娘快看快看！”墨墨兴奋得叫着，一跃而起，在空中团团转了个圈，随之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电一样窜入我怀里。我一抱：小小的、软软的、毛茸茸的、九条大尾巴甩来甩去……
　　“九尾狐！”我惊讶的叫道：“墨墨还会变九尾狐呢！”
　　小狐狸用尾巴轻轻扫过我的手，痒酥酥的很是舒服。它又跃至空中变回龙的形态：“九尾状态没办法说话，很闷的……”墨墨噘着嘴（如果龙嘴也能噘着的话），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尾巴在雪地上扫来扫去，细细长长的尾巴看上去倒很是可爱。他忽地笑道：“娘饿了没？刚才我找吃的去了，这里吃的东西很多唷！才一会儿就被我猎到两只雪鸡呢！”说着拍拍小翅膀从旁边的树洞中拖出一只雪鸡，大概是把正在冬眠的雪鸡自洞里给寻了出来，胖嘟嘟的雪鸡仍然睁着朦胧的睡眼左摇右晃的。墨墨把雪鸡放到我面前讨好的看着我，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
　　我不禁感到好笑，问道：“还有只雪鸡呢？”
　　墨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只前爪尖互相碰了碰，道：“还有只……墨墨肚子饿了…就吃掉了嘛……娘也快点吃呀，这雪鸡肥嘟嘟的很好吃的呢！”
　　我差点晕倒，难不成墨墨把雪鸡给生吃了？“墨墨怎么烧的雪鸡？”
　　“啊？雪鸡需要烧么？就这么吃呀，哦对了，娘是不喜欢吃鸡毛吧？我也不喜欢，鸡毛都丢那边树下面去了，鸡肉可肥着呢！”墨墨莫名其妙的说道。
　　“……”我又好气又好笑，抬手给他一个暴栗，道：“雪鸡怎么可以生吃！会闹肚子的！”沉吟一下，起身环顾“走，带我去最近的溪流边，娘给你烤雪鸡吃。”
　　墨墨被我敲了一下，委屈的抱头大叫：“娘~痛啦！墨墨要给娘打笨了啦~~~”见我不理他，连忙拍拍小翅膀追上来落在我肩头：“前面西南方有一条小河……娘，什么是烤鸡？”
　　俄……天哪！我不由得失笑出声，这年头连烤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概也只有我眼前的这条古董龙了。我不由问道：“墨墨，你在蛋里多少年了？”
　　墨墨一愣，答道：“墨墨也不知道呀，反正一出来就会说话了呢，还有好多能力墨墨一出来就有了呢!”
　　我沉吟道：“会不会是你与生俱来的记忆？……墨墨总共有多少能力了呢？”
　　说话间已经到墨墨指的河边了，河水早已冻结，冰层下却还能发现流淌着的水波。我正要拔出血薇破冰，墨墨却已将小爪子在身前一划，自虚空中抓出一把小匕首，在冰层上轻轻划了个圆，没听到多大的声响，冰层已经被破开一个大洞，正好给我用来冲洗雪鸡。
　　那匕首长不过五六寸，长短介于短匕首与长匕首之间，整把匕首泛着清冷的寒光，而通体墨绿，那颜色比冰的风影更加深了些。据刚才划开坚硬的冰层听到的声音来判断，肯定是一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我接过匕首将雪鸡剖腹，放血去除内脏，在河水里慢慢冲洗。墨墨在旁边得意地挥挥爪子道：“这也是墨墨的能力之一哦！墨墨有一个空间袋呢！”
　　我漫不经心的洗着雪鸡，顺口说道：“墨墨，会用火刀火石么？等下帮娘捡些松枝来，燃一堆火。”
　　墨墨不屑的道：“要什么火刀火石嘛，这么麻烦！（后来才知道墨墨不会用，汗。不过墨墨的招数倒更加方便。）墨墨会喷火哦！喷点火不就有火堆了啊！”说着张口往旁边的树上一喷……一根牙签粗的小树枝顿时变得焦黑，断落掉在地上。
　　墨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现在是没什么很大的能力啦……不过以后肯定是很厉害的……这个……娘先看看我空间袋里的宝贝罢，都是很漂亮很漂亮的东西唷！”说着把空间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全倒出来，转身去捡松枝了。
　　我看着满地的宝贝，顿时傻了。龙族不愧是最有钱的种族，就连一个刚出来的小龙随身带的空间袋里面也有这么多东西，而且个个价值不斐。只见地上到处乱滚的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最小的也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而最大的那个居然抵得过婴儿的脑袋；一堆零零碎碎的玉器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玉笛玉杯玉碗应有尽有，还有些明显是摆件的大块玉石，雕刻成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上面还有神秘的样式古老的花纹，更有一个居然是栩栩如生的墨墨的龙族形态！但是那块玉跟墨墨比起来可就大得多了，站在地上的身高足足有墨墨的三倍！雕工精湛自不必说，成色最差的搁现代也不过是老凤祥银楼那种大商场的镇店之宝。令我最惊讶的是里面居然还有鲛珠！一百颗龙眼大小的鲛珠装在碧玉制的盒子里，散发出一股柔和的莹光。鲛珠已经很难得了，更不必说这么大的，估计这不是鲛珠而是鲛人的内丹或者鲛族龙神的眼泪罢！……其余眼花缭乱的宝贝我已经无暇顾得上了，眼前的早已让我目瞪口呆了好一阵。
　　我不禁疑惑起来，墨墨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照理来说，刚孵出壳的小龙应该什么也没有的，可是墨墨显然属于另类。这不禁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墨墨是转生的呢？
　　在现代我奇幻类的书看了不少，不禁想到某本书中写到的一种保命用的绝技：在身体受到致命的创伤的时候，保持灵魂的不灭，用重生咒使自己在天材地宝的帮助下重塑肉身，只是这样一来，前世的记忆会完全被抹去，重新醒来也就成了一个新的生命了……也许龙族也有这种类似的方法，只是，墨墨的前生是被谁打成重伤的呢？重生咒只有灵力高强的人才能使出，大概放到龙族也只有成年的龙才懂得使用罢……那么，能将一头成年的黑龙伤致奄奄一息的，又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呢？
　　听鲛族的长老说，墨墨的蛋是五千年前龙神带回来的……嗯，大概可以猜出墨墨的身世了……看来，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呢。
　　反正，墨墨现在既然认了我做娘，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也用该担负起照顾的责任罢！
　　看来，真的是天地自有路，只存人心中。我失去了一些，老天爷自会补给我另外的东西，总不会走到绝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