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入青冥》自由行l

1、路遇幼女

　　林涵清受其母命，同师弟洛青平同去济州。事成之后，不耐洛青平的痴缠。随意寻了个理由撇下他，施展烟云诀，从北方破空而去。为避免半道上碰到洛青平，林涵清只得降低剑光。飞在六爻山的峰头，与飞鸟同行。

　　此番行事，实属无奈。以林涵清平日谨慎的作风，又岂会舍弃平安高阔的万里高空不行。偏偏走这峰头。况且这里群峰林立，又多飞禽异兽。难免碰到性情凶暴的，主动攻击。两相权衡之下，林涵清还是选了此路，可见是有多无奈了。

　　修仙之士，唯剑一道，终究还是不动私情为上。孝道可以兴，师道可以承，唯独这男女私情，林涵清是避之不及。也不单是她，同道之人。多有心性聪慧、灵敏，根骨极佳之人，同对此事讳莫如深。只是世间万物，有阴就有阳。有避之不及的林涵清，就有锲而不舍的洛青平。

　　宗门外的洛青平太过肆意。他又是母亲最为得意的亲传弟子，林涵清也不好过于斥责。同时，她也是仗着自己道行深，法力也不低，才敢走这么一条险路。飞了近半个时辰，除了几座挡路的峰头，并未遇到其他阻扰。林涵清也渐渐放宽了心。遇到几处景色宜人的地方，她索性驱使飞剑向下，临着群峰，减缓飞行的速度。边行边欣赏。

　　齐思远拖着半道上捡的宝剑，磕磕绊绊的爬上了郎归峰。此峰势甚雄秀，但多异兽，所以极少人至。齐思远所行之处，怪石嶙峋，别有野趣。可惜她一个不满八岁的女童，除了觉得这石头碍事之外，别无他想。

　　通州的齐家不算大户，也非小家。齐老爷年轻的时候，名满通、济两州。也算是响当当的侠士，纵游大江南北，结交好友无数。期间，行侠仗义，好不快活。

　　世人都说男子，应当二十成婚，三十立家。齐老爷年满三十之后，尚是孤身一人，既无家业，也无后代。想起幼年时期，对自己循循教导的老父亲，不禁泪湿满襟。经过一番深思之后，别了一众绿林好友。回到通州，干起了买卖的营生。也亏得他曾经闯荡江湖，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外加一副好口才。不消二年，就建家立业。第三年，三十三岁的齐老爷娶了通州大户人家的女儿张氏为妻。

　　两夫妻自成亲，到齐老爷三十九岁，已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齐志远，长相随他父亲，长得高大威猛。性格却像他母亲，温和有礼，待父母双亲至孝，待弟弟、妹妹至亲。次子齐鹏远，生而弱小，长到五六岁，生人见了，满以为这小孩才三岁左右。正是这个瘦弱的小男孩，从小就喜欢学武。不到四岁就缠着齐老爷要学武。这孩子也是痴人一个，每回看到他人舞刀弄枪都痴迷不已。挪不开双眼，那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也跟生了根似的，移不动分毫。

　　幼女齐思远，深得齐家人的疼爱。奈何此女比她次兄还要痴迷。尚在襁褓之时，无论是抱在怀里，还是让她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几乎从不哭闹。除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还算灵活以外，更像是一个痴傻儿。一开始可急坏了齐家人。直到一岁半，走路、说话比起别家小孩一样不差，众人才放下心来。齐思远七岁那年，齐家举家迁往济州。在六爻山附近，被贼人寻仇。十四岁的长子受伤昏迷，八岁的幼女失踪，下落不明。

　　到济州后，齐老爷动员所认识的能人找寻月余，都没有半点消息。原本健硕硬朗的齐老爷，一下子就老了十余岁，黑发白了一大半。十二岁的齐鹏远，亲眼看着贼人打伤长兄，打散幼妹。他偷偷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报此大仇。在济州过了一个惨淡的年关，就请求父亲送他外出学武。刚失了幼女的齐夫人又怎会同意，对峙之下。齐鹏远在父母的房外苦求了三日。齐志远见弟弟心意已决，也在旁诸多劝解。最后，齐家父母也只得含泪把次子送了出去。

　　事发那日，齐思远在打斗中。被贼人抱着从官道外的山坡上扔了下去。贼人退后，齐老爷曾带着二个武师下到山坡底下。这一看，把他的魂吓掉了一大半。顺着山坡小心的往下走，不到五丈的距离。有一处四尺左右的平地，荆棘藤蔓丛生其间。踩着藤蔓走过平地，再往下看。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瞧这势头，莫说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娃，即便是武功高强的壮汉也难有生存的余地。齐老爷不死心，用手拨开各处的荆棘藤蔓。徒把手弄得鲜血横流，齐思远的衣角都没找到半片。

　　这情形，大家都知道已然无望。只得劝说齐家夫妇，说是到城里去找人往崖下一探，说不定还有希望。夫妻对望，从各自坚定的目光中定了决断。只可惜，数十位能人异士，在此处盘桓月余，都未能找到齐思远。这会儿，即便是齐夫人也死了这份心思。

　　说起齐思远这事。只能说是前缘天定。合该不是你的，打你面前经过，你也茫然不知。她哪里是跌下了万丈深渊。只不过是顺着山坡往下滚到了藤蔓间，勉强自己站了起来。见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脚下的荆棘又刺得生疼，便摸索着走到有石壁的那一方。本想靠着石壁休息一会儿，等着父母来救。谁曾想从石壁缝隙里长出来的怪树，遮挡住了一方天地。齐思远不明白其中缘由，往枝叶上靠了过去。弱枝绿叶哪能撑住一个八岁的孩子，重心一失。直挺挺的往里倒去。

　　齐老爷找至此处，也是被这怪树所迷惑。满以为这就是一块完整的石壁。直接把它忽略了过去。

　　齐思远跌入石洞之内，受到撞击，直接没了意识。她昏迷后不久，洞内开始冒着白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石洞之内已如白昼。一丈左右宽的石洞，里头除了几颗石头之外，别无他物。齐思远躺在石洞的正中间，在离她头顶七寸左右的地方有一块六边的石头。高约三尺，各个面都很平滑干净。不似其余石头那般这里凸一块，那里凹一块，上面也没有丛生的苔藓。

　　洞内的白光毫无征兆的闪了闪，不一会儿。从六角的石头里，冒出一阵白烟。如云如雾，直到七尺高的时候，从这白烟里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面白无须，长衫似仙。才一步就到了齐思远的身边。男子掐指算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的点点头。带着笑意，聚了一团青光在右手食指之上。他蹲下去，把这道青光打入齐思远的额头。随后，站起来，长袖一挥。齐思远已然不见踪影，这时洞内的白光开始忽明忽暗，比方才的闪动要频繁百倍。随着最后一次闪烁，整个石洞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此时已经不能辩别，男子是依旧站在原地，还是业已消失。

　　齐思远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转醒过来。她坐起来，四处张望了许久。不怎么明白，自己是怎样到的这样一个地方。调转身体，倾身过去，就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小溪。宽不过四尺的溪水很浅，水流缓慢。水底的碎石白沙，以及过往的游鱼一览无遗。齐思远低下头去，就着缓慢的溪流，饮了几口溪水。入口甘甜，齐思远毕竟年幼，有些贪嘴。喝了几口尚觉不够，又倾下去，灌了好几大口。才摸着肚皮，滚到溪边。

　　躺在地上，入目的尽是奇峰插云，白云如带。分不清楚到底是云更胜一筹，还是峰更高一丈。齐思远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家里有父母和两个兄长。其余的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到这里是所为何事。当看到围在左侧山峰的那丛云，变化到第九种形状的时候。齐思远从地上跳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她深知不能一直就这么躺着。

　　齐家小孩都继承了他们父亲的性格，处事只进不退。正如现在的齐思远，虽然稀里糊涂的。但她没有半点想要下山的念头，一经决定就要有所行动。立马整理好衣物，往山上走去。她用了三天的时间爬到了郎归峰的小平原上。此处不同时节，各有野花怒放。大而艳的野花有成人女子那般高，因着四季都有这般高大的花朵立在深山里，随风摇曳。脸大的花朵一齐对着山外，像是无数个等待情人归来的女子，好事者因此取名为郎归峰。

　　再往上山路越来越难走。齐思远已经连吃了三日的野果，几日未进粒米、肉食。她的体力没有了最初那般充沛。才从小平原往上走了不到十来丈，便被树枝绊倒。往前倒去，此次又撞到了额头，很是应景的晕了过去。上万年的古树在她倒下之后，落叶纷纷。所有的菱形绿叶都自发集中的落在齐思远的胸前。一阵青光过后，齐思远抱着一把生了锈的宝剑悠悠转醒。

　　对于怀中这凭空冒出了来的东西，齐思远也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也许是二哥的师父曾教过他剑术，被自己瞧见了。只是二哥的剑又和这把不同。齐思远把锈剑翻转了几次。随后把锈剑撑在地上，顺着剑站了起来。两方平行而立，齐思远比这三尺来长的剑还要矮上一点点。起先还可以抱着剑往上走，后来吃力不过，只得把剑拖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事实上齐思远已经离郎归峰的山顶不远了。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一座大人都不敢爬的山峰。一个七岁的女童独自一人爬了上去。距离山顶左右不过二十丈的光景，只见一道红光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从那红光中显现出一位娉婷少女，广袖仙裙，云堆翠髻。端的是神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