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曦夫人

2、寂寞萎红低向雨

　　虞娘仍然每日研制牡丹花酒，越酒实在太沉香，好多文人不喜虞娘的脾气，又忍不住酒瘾，均是速速购买带走，并不多停留，越州酒家除了孟希，再也没人在牡丹花丛中肆意饮酒。
　　有日，来了一个明媚的少年，那少年喝了一杯，喜道，“果然是家乡的味道。”虞娘仍如往常，并不理会。
　　次日，少年带了一包青梅，送与虞娘，笑道：“这是越州的青梅，我母亲让人寄来的，姐姐你也尝尝。”半晌，虞娘应了一声，少年欢喜回去。
　　少年天天来，天天饮几杯，有时尝试与虞娘说话，虞娘总是爱理不理的，少年叫乔生，亦是越州人氏，来长安城跟随叔父学习酿酒技艺，却不曾想误入越州酒家，而这虞娘酿的酒不知比他叔父高明多少倍。
　　自遇乔生，虞娘渐渐开朗，她把刚酿制成功的牡丹花酒取出，请乔生试饮，乔生大赞她有创意，牡丹作酒，当真是清浮无比，乔生一杯又一杯，将一坛酒饮尽……
　　醒来，是一个冷俊的女子房间，堆满一丛书，墙上挂一幅美人图，清秀绝俗，目光冷峻似虞娘，眉宇间说不出的孤高冷艳，旁题：
　　任是无情也动人。
　　乔生不由地痴了，虞娘走了进来，问道：“你好些了么？”乔生望了画中人，又望了望虞娘，“虞姐姐，这画中人的眉眼与你十分相像，是你吗？”虞娘道，“我哪有那样的美貌。”乔生笑道：“古人云，闻其声知其颜，姐姐声音犹如空谷箫音，姐姐一定是个美人。”虞娘冷笑道：“古人的话多话都是杜撰的，就像这幅画，我只不过随意画着顽，你却当真了。”乔生赞道：“原来这是姐姐画的，姐姐可真是才女啊，我听闻越州名才女虞徽擅画，姐姐可认识她吗？”虞娘冷冷道：“并不认识。”乔生清浅一笑，仍注视着那画中人。

　　杨青琴一身男装到大理寺赴任，周负暄大嘴，忍不住问孟希，“少卿是上回你拒婚的那名女子吗，很年轻美丽啊，和大人很匹配嘛。”青琴一听，横了孟希一眼，冷冷道“大人好张扬啊。”孟希回复“我可从来没说。”青琴更是讨厌他，想到要与他共事，心中聒燥不已，周负暄十分开心，作揖道：“太好了，大理寺又多了一个人才，下官？微臣……嗯，学生名叫周负暄。”，青琴挥了挥手，让他带自己熟悉环境去了。
　　青琴一来，就接到一名女子被杀害案。周负暄开心万分，“青琴，你可是我的贵人啊，太好啦，终于有案子啦。”青琴看他十分无奈，此人真是心思够单纯奇怪。孟希早已经见怪不怪，只道：“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死者是一名妙龄少女，死于宣平坊一所废居后巷，场面狼藉不堪，并无血迹，地上一朵残破的牡丹花，孟希吩咐，把所有现场相关的物件带回大理寺，并派人看守现场，未查明凶手期间，不许有人毁坏现场。寺丞魏霆擅验尸，粗略看了一下，回报道，“死者年约十六七岁，手腕有刀片割伤，大约是失血过多所至。”青琴冷笑一声，抬头问孟希：“你以为呢？”孟希并不言语，周负暄忍了半日，待魏霆退下，大发牢骚：“他这样也叫验尸，正经地看都没看几眼，你看现场一点血迹都没有，怎么可能失血过多？还寺丞呢，我呸。”青琴道：“我怀疑她是被奸杀的，我得查一下。你们两个先回避一下。”
　　孟希背过身，周负暄仍眼直直地望着尸体，青琴道，“你这是？”周负暄道，“我爷爷以前也擅验尸，我小时侯就跟在他身边，不要紧，我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青琴大是尴尬，“你这小小年纪，经历倒是不少，不错，心正则无碍，开始吧。”
　　孟希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始终没转过来。
　　青琴始终没验过尸，只是协助周负暄帮死者小小心翼翼地褪去衣裳，周此刻一改平日嬉皮笑脸，变得十分严肃，从头到脚慢慢检查，得出以下结论：
　　死者约十七八岁、身着豆绿色齐胸襦裙，佩带金步摇、金钏、黄金点翠项圈、想必是富贵人家，左腕有一寸深伤痕已结痂，□□破损有血污，未发现其他伤痕，肤体色泽正常、未有中毒痕迹。
　　青琴见孟希手执那朵残花，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说道：“大人，我们已经验完。”说着将记录递与孟希。
　　孟希道：“我都已经听到了。”
　　青琴道：“暂未发现什么致命伤痕。”忽瞥见孟希执牡丹的那只手背，泛起一条青纹，立问：“你的手怎么了。”孟希忽感到一阵异疼难忍，负暄大惊小怪道：“青琴你不知道，大人是碰不得这些脏东西的，他刚碰到的牡丹一定是死者拿过的。”孟希疼得难忍，皱眉道：“你别胡说，把花带上，和我去太医院。”负暄方才验尸已经戴了白布手套，轻轻捏起花梗放入盘中，三人一同去了太医院。
　　此时太医院当值太医是程影秀，此人年方二六，谦和敦厚，师承已退休太医张全，青琴在宫中时，韦妃病宜大小都由影秀照料，也是旧熟识。
　　影秀查了一下，说道：“大人是被花虫咬了，幸好来得及时，我开些药，内服外涂，不会有大碍的。”说完写了一张药方命助手去煎药了，周负暄承上牡丹花，“太医看，大人方才拿这牡丹把玩，应该是牡丹虫，您查查，把它抓出来。”青琴问，“为何这牡丹花中潜藏这样的毒虫？”影秀看了一会，问“这花可否留在此处，我想找到那毒虫，看看是什么。”周负暄消声道，“原来一只小虫子惹的，我还是为是大人好洁，不碰脏物呢。你不知道孟大人十分爱干净，天天都要沐浴更衣。”青琴大觉好笑，抬着看了一眼孟希，孟希的眼神正不经意瞟向她，青琴忍着笑对周负暄道，“我记得你方才没洗手，快洗手去，别挨我这么近。”
　　孟希服了药，又涂了治花虫的药，青琴见他手指修长，又十分洁白，不由多看了两眼，孟希无意与她眼神撞上。青琴不好意思把目光转向别处，却见影秀桌案上一本《陆仙姑医药实录》，程影秀道，“这是柳太医当年送给我的，那年小妹意眉额上碰了个小伤，一直有道小疤痕，大姐按照里面的药方，竟把小妹的疤治好了，我以前一直没去注意，今日得空才拿来瞧瞧。”
　　青琴翻了几页，看到有页写得少女鲜血的药方，道，“人血为方，真是从所未闻。”
　　程影秀笑道，“估计那是哪个好事之徒添上去的吧，里面的几位草药真是有化淤之功能，我改了一下，不用人血，亦有效果。”
　　青琴笑道，“你是张太医爱徒，又得柳太医真传，自然是有见地的。”
　　孟希道，“陆仙姑是东晋太医陆安，因貌美，被人戏称陆仙姑，他性情乖戾，会用人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青琴抬头奇道，“这你都知道？”
　　负暄在门口听到，大赞道，“程太医，你太历害了，我要向你多多请教，我一直喜欢青琴眼睛下的卧蚕，你可以也帮我弄一个吗？”
　　孟、杨二人顿时无可奈何，一齐起身道，我们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