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南烟儿

3、[烟]行露

　　行露不喜欢打扮，但凡是接客的行头都是丫鬟婆子们打点的。来找行露的公子爷出手也很阔绰，但行露总是淡淡的。
　　行露念过几天书，从前行露是城东傅家的大小姐。约摸是我的认知里大小姐大少爷也总是有文化的，行露的花名是她自己给取的。
　　她的故事，街头巷尾也没几个人不知晓。
　　说城东傅家大小姐是傅家老爷夫人的心头宝，而傅家老爷是朝廷当官的。那时候大家都传说傅家大小姐长的万分美丽，又有学问，待人接物温和有理，适合不可多得的佳人。来明月楼的公子爷们也说，娶媳妇就要娶大小姐那样的，家里有朝廷的权势，人也长的漂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传说傅家垮了，还说上头是从轻处罚，只是卸了官职，抄了家，并未砍头，发配边疆，或是变卖为男官奴女官妓，一时之间傅家成了大家口中可怜的代言词。傅家却不似大家想的那样从此一蹶不振，他们遣散了丫鬟小厮，向从前交好的孙家借了钱，开了个店铺做着小本生意。
　　这样原也是不错了，他们就如同寻常人一般的生活，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寻常人。可他们忘了，傅大小姐的美貌是从前街头巷尾无人不夸赞的。
　　孙家大老爷从未掩饰过自己喜欢傅大小姐的心思，从前他是觉着自己年纪太大了，而自己也是个脸皮薄的人，只能借着与傅老爷交好看一看想一想傅大小姐，现在傅家落没了，孙家大老爷想要借着这个时机讨到傅大小姐。
　　某天夜里，傅家小店铺的仓库起火了。火势很大，几乎烧光了傅家仓库所有的东西，傅家更是落魄了。
　　孙家就是在这时找上门的，说是傅家还不上欠他家的钱了，非得要点什么来抵债。明眼人都能看出孙大老爷看上的是傅小姐，傅老爷却舍不得让傅小姐进了那孙家，迟迟不肯交人。
　　傅家不知耗了多久，孙家不耐烦了，打发了丫鬟婆子过去傅家的小屋子非得娶到傅小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小姐就得踏入万丈深渊，成为孙老爷的小妾的时候，傅小姐却做了一件未曾有人想到和理解的事情。
　　傅小姐卖身明月楼了。
　　这是在那个清晨大家突然得知的消息。谁也不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却知晓。
　　那晚因着苏梅闹肚子，我秉承着主子就似父母陪她去抓了药。回明月楼的路上刚巧与孙家派去接傅小姐的人打了个照面，傅小姐就这么突然冲出来撞上了我。
　　若我是个男子，大约就英雄救美了，可我不是，我只是明月楼的老鸨。我扶了扶傅小姐便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那些丫头婆子就在我跟前威胁着傅小姐，我看着她气的瑟瑟发抖的身子，不由得同情起来，不过同情归同情，我也不能做些什么。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孙家的婆子突然认出了我，满脸讥讽道，南烟姑娘怎的深夜在这儿闲站着，这大半夜的不顾着顾着明月楼的生意？大概是这句话点醒了傅小姐，她眸光一闪，突然朝我扑了上来，只瞧着我问，自己能卖多少钱？我愣了愣，带着微笑回答道，傅小姐肤如凝脂，容貌皎好，气质如兰，若是清倌可卖七十两，若是红牌可卖一百二十两。她突然转头对着那些丫头婆子说，今儿个起，我便一百二十两卖身给了明月楼，明日我会带着我傅家欠了孙家的一百两纹银上门还债，那么今日姑娘嬷嬷们请回吧。
　　第二天便是所有人都知晓了傅小姐卖身明月楼，而傅家那一日屋门紧锁。
　　往后的一日两日三日，傅家依旧没有开门。傅小姐请辞回了一趟家，没多久便传出傅老爷与傅夫人咽气多日的消息。孙家还是找上了门，孙爷说，傅小姐将欠我的一百一十两还了我，自己就剩十两银子，怎么安葬双亲？不若我再借些银子给傅小姐？
　　傅小姐看了看孙老爷，忽的笑了，多谢孙老爷，不过奴家已经卖身了明月楼，就不需要再向孙老爷借钱了。
　　那一日傅小姐便开始接客了，而傅小姐的客人多半是冲着傅小姐之前的名气而来，来的又是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约摸三日，傅小姐便凑齐了安葬双亲的银两。
　　傅老爷与夫人下葬那天傅小姐突然对我说，我的花名便叫做行露吧，那么从今往后，没人可以用任何东西威胁了我。我点点头，转身向苏梅吩咐了几句，让苏梅去将傅小姐的名讳改为花名行露。又随意与行露聊了两句便回了房。
　　人间自是世事难料，明月楼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有自己的故事，你愿不愿意，让我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