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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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叩门声又是一阵阵的传来，站在她身边的侍女有些踟蹰得看看她，犹豫着想去开门。
“我说过，不许去。”翻了一页书，婴慈头也未抬的说道。
外头有个小宫女面色难堪的匆匆进来道“门外人传话了，他说他明日便走了，临了不见一面，问您，问您真的不后悔么。”
翻着书的手忽然停下，书脚因施力而变了形。她颤着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清叹道“罢了。”
“敲了许久的门，手都无知觉了。”慈生踏了进来，殿里只点了一根火烛，她孤身一人坐在殿中，与他第一次来殿里找她一般。
“既然各自都是匆匆过客，缘浅情薄，见完面就走吧。”她看他那凄惨的笑愈发难受起来，既然获得了自由，不应该是欣喜若狂么，你又何必作出这凄惨不舍的样子给我看。
他略微涣散的眼怔了怔，苦笑道“过客么。是啊，你也有你的路要走。”
“我有我的路要走？！既然如此，为何要助我出人头地！既然如此，为何要处处关照忍让我！既然如此，为何日日都要来见我！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我爱…..！”忽然的爆发连她自己也始料未及，颤抖的语气里参夹着隐忍的嗡鸣与哭声的尾音，停停顿顿，到最后终究哽咽的说不下去，她捂住嘴，喉间压抑着一声唳响，泪珠悉数滚落下来。
她闭眼道“你走吧。”
他轻叹出声“婴慈，我最害怕的，便是这样。”伸手去揩她脸上的泪。“我近你护你，我能予你名声，予你美貌，予你赞许，予你尊严，给你所有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细小的快让她听不见。
“唯独除了爱。”
她一把甩开他，睁大双眼狠狠的凝视着他“没有爱，你又何必近我护我，给我一切想要的？！”
他垂落下顿在半空中的手，音色悠扬绵长“婴慈早记不得千年前救的那株胡杨了。”
不顾她诧异的神情，慈生仍旧喃喃自语着，像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迷失在大漠，被我感知，那时我正苏醒不久。你命里主了劫难，既然你当初赋予了我性命，那我便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你应诏和亲，五年后你所嫁之人便命丧部族争乱。他们会将你分割腐烂，祭祀给最崇高的秃鹫，任由你被撕扯，啃噬，令你魂魄消散，精元散尽，死无葬身之地。”他忽然抬头，眉头紧皱“一失人身，万劫不复。”
说来说去，他原来只为了报恩。
“魂魄消灭，精元散尽又怎样？谁人稀罕你的可怜了？任我永世不得超生好了。”她冷笑着，抽了魂般的瘫坐下来。
“来到人世，化为人身，喘息之间皆耗费精元。人事纷繁复杂，没有法力，一言两语又如何能息事宁人？我修为甚浅，时间长了，活得也愈发力不从心起来，时常意识涣散，一觉醒来连日夜都无法辨清。没了精元维系，灰飞湮灭也只一瞬间。可偏不甘心的觉着多留一天也算是一天，我…..”他的声音瞬间有些哽咽起来。
许久他才说道“婴慈，我的归属终究在大漠。”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泪流。
“若是再有不测，你也该学会自保。”他轻轻抽出藏在发间的碧玉簪，放在她手心。
“我的心，望卿收好”耳畔轻语。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的不要去么？”她应声抬头，看见铜镜里的自己，随后摇了摇头。替她绾髻的宫女叹了口气，将她耳边碎发捋到耳后。
外殿突然传来一阵轻脆声响，像是碗碟打翻了的声音，细密急乱的脚步声绵绵而来，一位小宫女面色煞白的闯了进来。“偏，偏殿走水了！”
婴慈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小宫女略带哭腔的说道“慈大人，慈大人在里面！”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冲出殿门的，一身狼狈的夹杂在仓惶的人群中，嘈杂的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哭声。赤足的踏在地上，每一步用力的似乎魂魄都快要跳离自己的心脏。或许他早就离开了那座宫殿，或许他根本不在那个宫殿，又或许是人言可畏空穴来风，或许，或许。
让她见一面，只一面就好。
火光照亮了偌大宫庭的一隅，婴慈站在殿前，呆怔地望着摇曳噬人的漫天大火。高温的热量将人身熨烫的灼热不堪，火声哔剥，周围送水的宫人往来经过，推搡摇摆之间，她似断了根的浮萍。
她看不见。
她只看见他还是拿着柳枝对她轻佻的笑，看见他温婉如泉水的褐色眸子，看见他还站在殿门口轻笑着向她讨茶喝。
一根裹着火的巨大房梁毫无征兆的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大殿的坍塌。残喘般的巨响将她惊醒，她睁大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来。
“慈生！！！”
悲鸣穿过火光滑向天际，惊起宫门上的鸦雀纷飞，塔楼飞檐上坠着的风铎轻摆一声。
叮。入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