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冬菱扇子

8、晴天过后的雾霾

　　大家一起喝光了余洋熬了四个多小时的鸡汤，他们又陪季文辉说了一会话就一起走了，看着余洋和林清并肩走着不时回头和他挥手的背影，季文辉眼眶忽然有些发酸，他抬手拭了拭眼角，说，“我该放心了，哥。”
　　林凡沉默的看着季文辉，良久蹲下身伸手搂住他单薄的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想哭就哭吧。”
　　季文辉终于哭出了声，他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对我的存在只是习惯和责任，可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真的彻底放下对我的那一丝责任和习惯后，我的心却好疼，现在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真的只是朋友了，哥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他是真的对他动了心了，他在被他改变，我……我应该高兴的，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哥，我……我真的好妒忌他啊……”
　　呜咽的哭声掺杂着闷闷哽咽的说话声在林凡胸口震荡开来，震的他胸腔一阵钝痛，他眼圈泛红，手依然在他后背轻拍着，平稳住呼吸，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颤抖，说，“阿辉，别哭，还有哥在你身边，你心疼，那是因为你还爱他，是他不懂珍惜，生生的就错过了你，他会后悔的，别哭。”我会心疼的，阿辉。
　　季文辉看不见他泛红的眼眶，顾自伤心的哭着，苍白的指节紧紧揪住林凡的衣襟，在他怀里哭的伤心欲绝。
　　林凡对于他来说就是大哥哥一样的存在，他从小就一直照顾着他和林清，对他们纵容疼爱，他的脾气一直很好，这是季文辉记忆中对林凡的评价，他从没想过林凡对他的关心会有另一种感情，而且他把情绪隐藏的很深，一藏就是十多年，所以季文辉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在林凡怀里哭的伤心时，林凡的心也和他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和他不同，他可以在林凡怀里哭着倾诉宣泄，而林凡却要忍住所有情绪，压抑着自己感情和痛苦去安慰他，陪着他，这是一种无形沉重，又无法言说的痛。
　　那天哭过之后，季文辉仿佛一下失去生机一般，开始长久的昏睡，医生也给他接了氧气，各种仪器也搬了过来插在他瘦弱的身体上，除了心电图的滴滴上下跳跃，代表生命力的线在走动，他已经不像是一个活人了。
　　季文辉病危了。
　　来的很突然，却也意料之中，他们都早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中途季文辉曾经醒过一次，他的神智并不是很清晰，恍惚间他对林凡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今年的第一场雪，好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打雪仗的场景啊，好想……好想在看一次雪啊……那么纯白……”
　　忽然他又似乎清醒了一瞬，定定看着林凡，慢慢眼底露出一抹悲哀，他哑声道，“哥，对不起。”
　　也不知为什么他会忽然这么说，是单纯的感谢他的照顾而拖累他才说的对不起还是其他？
　　或许真如旁人所说，人将死之前思维会比以往更加清晰，能想通以前不明白的事，他的对不起，林凡明白了，他眼底的那抹深深歉疚和无法回应的闪躲有些刺痛林凡，原来他能给他的，只有对不起，林凡笑着，眼睛却湿润了，他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季文辉，轻轻说，“没关系，阿辉。”
　　也就这一次，后来他就在没醒过，一直昏睡，林凡想，或许他是没了牵挂，所以也不愿意醒来了吧，自那以后，天就没有放晴过，一直下着绵绵细雨，天色黑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季文辉昏睡的日子林清和余洋来看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可他一直都没醒来过，后来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林家二老意外的出现在医院，当看到季文辉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仪器时，二老都不忍心的别开头叹了口气，林母更是红了眼睛掉了泪，对于季文辉，这个和他二儿子曾经在一起过的男人，他们也是看着长大的，虽然那时他和林清在一起让他们气的恨不得打死他们，可是真的看到当初从小男孩长大成人的孩子变成这样，他们也是于心不忍，一阵心酸。
　　季文辉走的那天下午很冷，细雨中掺杂着细细的雪渣，慢慢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就飘落下来，雨停了，雪却越下越大，放眼望去满眼的全是白色，不一会儿房屋建筑，绿化树木都积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十二月初，临近过年的时节，季文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然而为他悲伤的人却只有那几个。
　　他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林凡林清加上帮忙的余洋参加，季文辉下葬时雪已经停了，可是厚厚的积雪已经将世界点缀的一片雪白，林凡将一束黄色雏菊放在墓碑前沉默的看着碑上镶嵌的男人笑容灿烂的照片，默默道，“阿辉，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再爱上不爱你的人了。”
　　他垂下眸，眼泪还是从眼眶流了出来，他抬手迅速抹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只觉得胸腔一片凉意，林凡没有看林清一眼，转身就走了，脚步缓慢却稳健的走出了陵园。
　　余洋也很难过，眼睛有些发酸，看着抿唇不语的林清，拉了拉他的袖子，“学长，我们也走吧，文辉哥在天堂肯定会过得很好的，这辈子他过得太苦了。”他的苦太多了，无论是逝去的年轻生命，还是爱而不得，都是非常人能承受的痛，或许谁都明白，可是却不一定都能体会。
　　天空又开始下起毛毛细雨，林清又站了好一会，忽然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和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燃起，橘黄的火苗点燃了照片一角，火舌迅速吞没了照片里三个少年年轻的脸庞。
　　照片里季文辉站在中间，左手挽着林清，右手挽着林凡笑的阳光灿烂，年轻气盛，带着微许青涩的脸庞让人一眼难忘，而右边的林凡则微微含笑的侧头看着中间的季文辉，英俊的脸上有着青年男子的内敛沉稳，那双眼透着别人看不见的情意，深沉似海，而林清看着镜头笑容不明显，只是勾了勾唇，浅浅笑着，表情淡淡，看不出其他情绪。
　　等照片燃烧殆尽，林清才一言不发的和余洋一起离开了陵园，绵绵细雨渐渐变成倾盆大雨，哗啦啦声音听的人心烦意乱，急促的雨水从天而下洗刷着墓碑上男人年轻灿烂的脸庞，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