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胭五色》江灵运

14、表白

　　自从齐陈两国开战，齐帝就把五日一朝改成了三日一朝。这日又当朝会之期，元抑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耳听四更鼓响，就悄悄起来了。昨夜与罗绮话别，不觉说得晚了，罗绮到底身子有伤，先沉沉睡了。元抑想起她身子不便，既然睡不着，索性起来把她日常用的东西都一一收拾起来。看看圆月西沉，晓星初露，元抑净了脸，换好朝服，又到床前去看罗绮，见她睡得正香，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边带笑，柳眉轻展，元抑见状，不禁也笑起来，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忙匆匆去上朝。

　　刚出了院门，却见齐子谦正站在树下，见他来了，笑着上前说道：“三师弟，昆华已答应回宫了。”元抑见他脸上神色疲倦，竟似一夜未眠，心中百转千折，沉默了一会，方慢慢道：“二师兄对昆华，可是有情？”
　　子谦神色一滞，片刻方笑道：“被你看出来了，我已答应娶她为妻。”
　　元抑听了不由皱眉，沉声道：“昆华的性子天真烂漫，待人处事也算有情有义，只不过。。”眼睛看着子谦却有点说不下去。
　　子谦也不催问，自己想了想，说道：“只不过她生在天家，自幼见惯了血雨腥风，视人命如草芥，说不得什么时候发作出来，伤了。。”他顿了一顿，还是吸气说下去，“伤了咱们身边的亲人，到时候，我便爱恨两难，进退不得，可是这样？”他越说越是伤心，明知那样的场面多半难以避免，可一想起昆华可怜模样，又觉心中情潮汹涌，实在舍她不下。
　　元抑强笑道：“二师兄既然都知道，还请慧剑斩情丝，早下决断。”
　　子谦抬起头来，见天边圆月已渐渐西沉，颜色变得越来越淡，几近白色，想起月下盟誓，仿佛已隔经年，当真是疑真疑幻，耳边似又听到昆华开心的笑声，心中忽觉豁然开朗，不由微笑起来，他眼望长空，笑道：“三师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子谦此生愿与昆华同生共死，若她果然做了不可原谅之事，我愿一力承担。”
　　元抑见他神色坦然，知他心意已决，笑道：“如此，小弟只有恭喜二师兄了。”
　　子谦拱手笑道：“多谢，多谢，你快去上朝吧。”
　　元抑一笑，忙匆匆去了。
　　子谦抬头看了一会月亮，直到看不见了，方缓步回房。

　　却见离院门不远的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昆华。她本要与元抑打个招呼，免他为自己的事悬心，谁知却见子谦早站在那了。她原就舍不得与子谦分离，索性藏在树后偷看。不想却听了这一段话，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子谦虽与她有了白头之约，可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主动要求，子谦素来心软，当初那样恨自己，一掉眼泪，他就慌得什么词都没了。她总觉子谦似是可怜自己，要说突然爱上自己，到底有些勉强。可是听到子谦愿意娶自己，她一颗心便如浸在蜜里，哪里还去分什么真假，自己倒把那些不可能统统变成了可能。及等到子谦说出娶了自己的害处，不觉手脚冰凉，果然自己的担心都应验了。她心中深悔伤了罗绮，只觉与子谦再也无望，本要立刻离了此地，此生再不相见，奈何那腿倒有千斤重，半步也挪不动。正在伤心欲绝，不料竟听到子谦表白，要与自己生死与共，仿佛绝路逢生，叫她差点忘了呼吸，一颗心欢喜地似要跳出来。待见他二人去了，才缓缓回房去，一路上忍不住笑了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