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白甲苍髯烟雨里》青檀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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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间，天光渐白。
　　祁寒记挂着周瑜所托，全然睡不安稳，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头痛昏沉，半寤半寐之间挣扎起身，却见一旁的榻具冷空，马超早已不在了。
　　也不知他是何时醒来离去的，明明昨夜酒醉得那般厉害。
　　祁寒掌起灯烛，照见漏壶中的浮箭指向了卯时四刻，帐外传来人声马鸣，正是练兵的时辰了——马超虽在夜筵上饮得烂醉，更跑来帐中胡闹，但练兵要事，他往往躬亲力为，不会轻易贻误，想来今日也不例外。

　　这一日一夜之间，又是跌落冰池又是饱受惊恫，风波不断，祁寒自知染病不轻，喉间钝痛难忍，几乎发不出声音。
　　唯恐等下烧得更加厉害，在马超跟前不利于言，劝不好他，那就坏大事了，因此赶忙从角落的鍪瓮里舀取出清水，烧热了饮下。
　　谁知，才刚咽下第一口，他便遽然睁大了双眼——

　　这水有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一股极为细微的甘甜气息淡淡涌上喉头，来到鼻腔，激起一种令他战栗到心碎熟悉到忘我的惊惧之感！

　　在做出任何理智的反应前，祁寒的眼泪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溢满了整张脸庞。
　　生理性的颤抖蔓延至全身每一寸皮肤，连牙齿也发出阵阵的咯咯声响。
　　他是认识这种毒的……在许都。

　　当初吉平被曹操凌虐折磨至死时，他药碗里所藏的，就是这一味毒药。
　　一时间，黑暗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穷的绝望。
　　但下一秒，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
　　他还不能死！他答应了周瑜，要出面劝阻，要救很多很多的人，不能再让曹操伐破二袁屠城戮庶，马超秉性不坏，他不能眼见马氏一家满门陷入危厄而不管……

　　心念转动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祁寒脑海中已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飞快伸出手指抠向喉咙催吐，一边忍着心肺间的毒发剧痛，将适才吞落的那口水尽力吐出，一边竭力回忆着太平要术《本草篇》的秘要，从药匱里挑拣了几味上好的解毒药草，加量加倍嚼碎了咽落。

　　做完这些，他全身皆已被汗水湿透，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醒来已不知昏迷了多少时辰，祁寒悠悠然有了意识，感觉腑内如刺如焚，闷痛不已，但呼吸却有力平稳。

　　他心中暗呼侥幸，知道这次中毒竟被自己平安度过去了。

　　甫一睁眼，见榻边坐着的彪形汉子，正大马金刀双手叉在腿上，目不转睛瞪着自己，眼睛都未敢眨一下，就怕眨一下眼，自己就会没了似的。

　　“焦大哥……”

　　祁寒刚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那大汉已不可置信地揉眼大叫起来。

　　但见他跳起来疯狂拍击大腿，虎目发红含泪道：“祁兄弟，你可算醒了，这般半死不活地昏着，当真吓杀俺了！”一边嘟嘟哝哝道，“今日你要是再不醒，将军只怕要将这帐子拆了。咳，说起来，咱军中那几个医官儿才叫惨，每日给你施诊布药不说，还要挨将军的责骂鞭笞。今日一过，他们几个都要掉脑袋的！……对了，你说怪也不怪，咱将军明明关心你得紧，却一次都不来探望你，只不停叫我来看，俺的鞮底都要磨破了……”

　　祁寒听了，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焦急中掀被而起，身体虽摇摇欲坠，却疾向帐外冲去。
　　焦赞大惑不解，赶忙上前搀他同行。

　　“快带我去见将军。”祁寒道：“焦大哥，我昏迷了多少天？”

　　焦赞回他：“那日俺来帐中，唤兄弟同去晨食，却见你倒在地上，唇边带血，给俺吓坏。叫来了军医，他说你已吃了解毒药物，无甚大碍，最多三两日便醒，谁知你这一倒下就是三日三夜，到今天已是第四日了……”

　　祁寒一听，更是心急如焚，皱眉道：“那这几日内，大军是否有开拔出征？”

　　焦赞点头笑道：“册封筵席之后，第二天老将军就率了庞德和两万余精骑奔赴河东，襄助朝廷讨伐逆贼去啦。连家眷也都带着，听说是天子有意封老将军卫尉，等平定了冀州，就加官进爵，留在京师繁华之地享受清福。马铁马休年轻气盛，叫嚷着也想去见识一番，因此也都跟去了！”

　　祁寒闻言脸色一白，身体跟着一抖。

　　焦赞扶着他胳膊，自然觉察了，登时呵呵笑起来：“祁兄弟，你急忙火燎去找将军，难道是在忧心此事？那可不必担心！咱们老将军所著的，可是马家骑兵全部精锐，泰半良驹！此去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祁寒摆了摆手，朝他比个噤声，皱眉朝马超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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